慕向惜也被他誇張的表情給惹得露出了會心的微笑,他在故意惹她笑,她又怎能不知道?

可是,心裏還是好難受好難受!

看著懷裏的水晶球,她想,她的眼淚大概真的是被封存了,眼睛幹幹的,一滴淚都沒有!

她閉眼不語,他有些亂了方寸,“哪裏不舒服嗎?”

“肚子痛。”

他立即奔到門口,“管家,讓他們進來,快!”

一聲令下,中午來的那些人動作迅速又有序的衝了進來,儀器什麽的也推了滿屋,慕向惜哭笑不得,任憑他們對她上下其手的檢查,一番折騰下來,終於有權威發話了,“這兩天最好臥床休息,不宜說話,不宜運動,不宜情緒激動,如果可以,就保持現在這樣的心態,不能再差了!”

管家也拭了一把冷汗,領著大家離開了。

*****

兩天的時間,慕向惜都老老實實的躺在**,昏昏沉沉的,倒是沒有睡實在卻也沒清醒,第一次真正醒來的時候,爸爸就在床邊站著,雙手緊握著她的,滿眼噙著淚水,慕向惜輕輕一歎,朦朧中眼底映入了他的白發,她微微笑著,如同尋常的語氣說,“爸,別皺著眉頭了,生活還是要繼續的,不是嗎?嗯,你有空嗎?幫把我頭發剪掉吧!”

懷城城的時候,是媽媽親自為她剪的,當時生活條件差,不能像現在這樣享受,要勞動要賺錢要照顧城城,頭發剪掉會利索許多。

“我剪得不好看。”

“沒關係,我喜歡。”

頭發被顫抖的手撩起,他的淚水也跟著滴落,慕向惜重新閉上了眼睛,“爸,媽媽走了,你要好好活著,就算為了我為了城城吧!”

第二次醒來,她說,“阿擎,頭發還是太長了,再短一點吧!”她在下巴這裏比了比。

第三次醒來,她像是在夢囈一般,突然問了一下,“阿擎,爸爸出~軌的對象,是誰啊,叫什麽名字啊?你說,他春節是不是就是跟她一起過的?”

她的眼睛裏滿是睡意,上官擎像是沒聽到她的問題一樣,拿著一麵小鏡子對著她的臉,“姐,你看,頭發到這個長度好不好?我感覺特有型,又柔又順的,真適合你!更顯得一張臉白白嫩嫩了,真想咬一口。”

說著,他‘吧唧’一口,把唇印在了她額頭,慕向惜眼下是沒有精力跟他開玩笑的,看了看鏡子中長短適宜的發,她兀自搖了搖頭,“嗯,算了,知道了又有什麽用,反正也跟她沒有什麽關係。”

她又合上了眼睛,上官擎長長的籲了一口氣,他在心裏哀歎,這種事情,千萬不要找他問,他最是不會跟她撒謊了!而且,眼下她的身體,也真的不適宜再經受什麽刺激了,他不能再冒險了!

第四次醒來,慕向惜是真正的睡足了,睡得全身舒舒服服暖暖和和,前所未有的放鬆,她伸了伸懶腰,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芙蓉榻上端坐的上官擎,像是隨時做好了聽候待命的準備,他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看,這讓清醒之後的慕向惜再也無法閉上眼睛了,她笑了笑,衝麵癱的他揮揮手,“阿擎,臉還疼嗎?”

“疼得吃不好睡不好。”他用手活動了一下麵部,滿臉的痛苦啊!

“真的?”她承認自己當時的力氣確實太大了,隻是,他這臉皮也不是普通的厚吧?

他笑著搖頭,走過來扶她起身,給她披上衣服,一起站在窗前,他問,“怎麽樣?”

怎麽樣?

唉,他說得沒錯,是她不願意接受而已,其實,什麽病什麽失憶,所有的隻是自欺欺人而已,她嗜睡,睡得昏天暗地,睡得腦袋不清楚,睡得把所有不好的記憶都都理所當然的以為是虛幻的,現實和夢境之間,一層縹緲的紗布,一拂開,所有的一切,就都曝曬在了陽光之下,她蹦出了自己的保護殼……

一個缺口彌補上了,一連串的事情也跟著回歸了,腦袋裏脹脹的滿滿的,記憶……原來也是有重量的!

琢磨了很久,她說了三個字,“還好吧。”

晚風習習,右手指尖習慣性拂向背後,落空時才記起,早在上一世已剪掉了三千煩惱絲,她忍不住微微失笑,不恨天涯行役苦,隻恨西風吹夢成今古。

原來,已成今古。

經曆有生以來最大病劫,靈魂往他世轉過一趟後,整個人似被點化,心胸豁然徹悟,隻覺世間種種都不重要,即使景再好,情再深,呼朋喚友或樹仇立敵,再怎麽投入,若注定無福消受,所謂良辰美景也不過是一場鏡花水影,媽媽注定是福淺之人,爸爸也是悲哀之命,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譴愚衷。

“許南川讓我問你,他可以回來見你了嗎?”

身體一頓,慕向惜搖頭,“阿擎,你知道嗎?雖然知道媽媽的死是我所不能挽回的,但是,我是有機會救她的,我可以的,我那幾天都不在家,我為了這兒女私情,我把她拋棄了,我那天和她一起在醫院裏,我看著她落寞的背影,我心裏很難受,但是我還是去找許南川了,我真的不該,我……”

“噓噓噓……”唯恐她再一個激動,上官擎趕緊安撫她,示意她深呼吸。

“我無法原諒自己,我看到他,肯定會埋怨他的,埋怨他為什麽要給我打電話,埋怨他為什麽不放我回家,雖然知道這根本不是他的錯,但是我無法控製自己,這樣的我,跟他在一起生活,還會有快樂嗎?”

“也許,分開一段時間就好了。”

“我不知道。”她淒楚一笑,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像是下定了決心,她說,“阿擎,帶我回家吧!”

“慕老師前天過來看你,是道別的。”

“去哪兒了?”

“喪期已過,學校派他去了新疆,沙漠裏發現了一個千年前的古墓,發掘工作耗時至少五年,那裏正好缺少這方麵的專家,慕老師一直很想親自主持此方麵的研究,學校把這個美差交給他了,當然了,校方是看在了許氏這個股東的麵子上才做出這種安排的,不得不說,許南川很聰明,他知道慕老師對古跡和曆史的癡迷,投其所好,用時間來修複他的創傷。”

上官擎雖然跟許南川道不同不相為謀,但是對他的褒貶也是非常公道的。

他的話讓慕向惜心裏五味雜陳,許南川對她,做得也夠多了,她又能要求他什麽呢?自私的要求讓他等她嗎?他願意嗎?即使願意了,他又能等多久?

甜蜜的愛情滋味,他已經給過她了,她現在,有了愛情有了兒子有了女兒,大多數人們苦苦追求的東西,她都擁有了,就算讓她現在就失去,也算是經曆過了,也該知足了,所以,她並沒有什麽遺憾。

她釋懷的笑,故作輕鬆道,“我一覺醒來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媒體和報刊上似乎也粉飾了媽媽的死因,爸爸也算是有了暫時的歸宿,很好,很好,大家都重新開始生活了,很好……”

“如果,還有什麽我可以做的,你說就是了。”

“我一個人在家,沒關係的。”

那個家,雖然很冷清很寒磣,但是她也呆習慣了,近二十年都在那裏,一個人完全可以應付!

上官擎顯然很不同意她的要求,從他的眼光看來,那個地方現在根本不適宜她生存,所以,他給了她另外一個選擇,“如果你不想住在這裏,就去我那兒吧!至少要把寶寶給生下來,等身體恢複了,你想去哪兒我不反對。”

良禽擇木而棲,況且他和她之間真的也沒有什麽需要謙虛和客套的了,她沒有再拒絕。

“你什麽時候回意大利?”

“我不放心你。”

“阿擎,我沒關係的,你知道我和爸媽以前生活得也很艱苦,不是照樣過來了嗎?再說了,在你那裏住,我又不會吃到什麽苦,你就放心的去做你的事情吧,男子漢誌在四方,我等著你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我再來為你慶祝!”

她激勵他鬥誌的話讓他有些好笑,揮揮手,滿不在乎的說,“我現在……已經足夠強了。”

“真的嗎?”她好笑的瞠大眼睛。

“我這種人呢,就是屬於大眾所說的內斂型,你不知道也不為過,所謂平凡人自有平常心,我平常心平常心……”他說著那經典台詞,惹得慕向惜咯咯的笑。

窗戶被他推開,高大的身體輕盈的跳到了窗沿上,她緊張的抓住了他的衣服,唯恐他因為頑皮而落下去,這可是二樓啊!

他微笑著拉開她的手,側眼看她,他的短發向後飛揚著,眉宇間英氣逼人,眼睛裏閃耀著奪目的光芒,她為他拂了一下飄在額前的幾綹碎發,他唇角微揚,兩指放在額前,做了一個帥氣的動作,“姐,看我飛!”蟲

她不明所以的點頭,他雙手展開,有力的雙腿一彎一曲,人霎那間就在她麵前消失了,她驚嚇得尖叫,趕緊探頭下去,他恰好穩穩的落在下麵的草地上,他仰視著她,目光裏是點點溫潤的笑意。

慕向惜捂住了嘴巴,他,真是一個神奇的孩子,離得如此遠,她依然能夠感受得到他那種破空的銳氣,一顆灰撲撲的心也能夠煥發生機和希望,他渾身盈滿了氣場,體內像是蘊涵了無窮的能量,這樣的他是屬於天空的,雖然他現在尚在懵懂,可是他遲早是要飛的,因為雄鷹注定是要展翅,鷹擊長空,萬眾矚目是他的命運。

**

送走上官擎的那一天,春光明媚,空氣也是暖暖的。

慕向惜換上了單薄一些的衣服,在一個保姆和一個司機的陪同下,來醫院做臨產前最後一次產檢,結束之後她並沒有立即回去,她逛了一下商場,親自挑選了一些寶寶需要的衣服,因為體力不支,她最後挑選了一個布娃娃就準備離開了,可是,一聲久違的呼喚讓她喜出望外,“小惜?”

試探的語氣。

很明顯的不確定。

慕向惜猛然回頭,又齊又柔的發在空中劃下一道優美的弧線,視線精準的捕捉到不遠處那人瞠目結舌的搞怪表情,她緩緩走過去,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笑得溫柔又調皮,“經理,別懷疑,是我,慕向惜。”

“真的是你?”他眼睛裏跳動著難以掩飾的極度喜悅,笑容張揚在他全身的每一處,像是把歡樂嵌刻進了身體裏,讓人看一眼就會被傳染這份向上的力量,他,就是封子勤,好久好久不見了的人,一個大哥一樣的男人,在她最為落魄和受到排擠的時候向她伸出了援手,這份感動,一直都在脈脈的溫暖著她。

“不好看嗎?”她撩了一下自己的發,淡淡地笑著,眼神溫潤。

他連忙擺手,“好看,好看,好看得讓我都認不出來了,嗬嗬,那個,你一個人出來為孩子買娃娃?”

慕向惜向他示意了一下以保護姿態站在她身後的兩個人,無奈的笑了笑,“是阿擎安排的,我覺得一個人也行的,怎樣,可愛嗎?女孩子的話應該會喜歡吧?”低頭看了看懷裏粉粉的穿著洋裝的小公主。

“你買的,她能不喜歡嗎?”封子勤專注又體貼的目光在她腹部流連了一會兒,然後,親手扶著她來到一旁的休憩區,深沉的看了她幾眼,“有空嗎?我們聊聊?”

慕向惜回頭看那兩人,他們麵露難色,封子勤意會,紳士的站起,禮貌的承諾,“你們放心,回頭我送她回去,絕對不出一點差錯!”

恭敬的向慕向惜躬了躬身,二人拿著幾包東西先行離去了。

在最近的一家咖啡廳,封子勤領著她走進了一個環境幽雅靜謐的包廂。

捧了一杯熱奶茶,漫不經心的切了一小塊蛋糕含在嘴裏,慕向惜的味蕾立即被調動了起來,被吸引了部分心神,她盯著這款超級誘~~~~人的蛋糕,沒有繁雜的裝飾,隻有簡約的外型與豐富的口感,香濃的巧克力表層,細膩的巧克力蛋糕,幼滑的巧克力榛子醬的完美結合,一切隻為口感服務,真好吃!

看她一會兒就吃掉了自己的那份,封子勤寵溺的一笑,將自己的也給推了過去,“多吃點,女人果然還是胖點好看的。”

“我胖了嗎?”

“一點點。”他揚了揚眉頭,然後,轉折了一下,“從孕婦的那個標準來看,你還是太瘦了。”

因為吃吃睡睡,所以就胖了,因為父母的事情而憂心,所以又瘦了,媽媽以前也說她胖一點會更耐看。

她的憂鬱,他看在眼裏,知道不經意間又觸到了她的傷心事,無聲的輕歎,輕咳了一聲,打破這靜得讓人難受的氣氛,“我帶著老婆兒子去了青梗山幾趟,你都在呼呼大睡,也不好去打擾你。”

“許南川沒告訴我。”

“身體還行吧?”

“很好。”

攪了攪已經冷掉的咖啡,封子勤一飲而盡,拿紙巾拭了拭嘴角,“阿川最近又成了工作狂。”

“他一直都是這樣。”他是一個事業型的男人,是一個受人矚目的成功人士,這與他艱辛的努力肯定是分不開的。

“生完孩子後,有什麽打算?”

“工作吧。”

“哦。”

又是要命的寂靜……

‘砰’的一聲,門被一股強大的衝擊力撞開了……

封子勤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有些如釋重負的起身,朝著尚且處於極度怔愣中的慕向惜眨眨眼,拿著外套悠哉的走到站在門口喘氣的男人身邊,“阿川,淡定淡定,哈哈,這個人情呢你就給我暫時先欠著吧,日後我跟我老婆吵架了,你來做和事佬,報答我今日之恩,bye,我可是要去給兒子買玩具了!”

“經理,你……”慕向惜吱吱唔唔著,這男人竟然出賣了她?!

封子勤瀟灑的回頭,臉上猶帶笑意,語氣卻帶著低沉的銳氣,勸慰的聲音裏沒有一絲猶豫和轉折,“小惜,兩個人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就不要輕易的把分手說出口,我可是很看好你們的哦!”

他消失了……

慕向惜想也不想的,拿了自己的包,低頭慌亂的要跟著走出去,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腰身卻被不輕不重的給攬住了,熟悉的氣息吹拂著她耳邊的發,讓人窒息的感覺兀自糾纏著她,柔到骨子裏的呼喚和請求,“向惜。”

“我有事,先走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跟上官擎相處得難舍難分,恨不得跟他做一對活神仙,跟我就不願意多呆一秒鍾嗎?”濃濃的諷刺,又是那樣將人一口否定的獨斷話語,那樣不帶感情的誣蔑,那樣冷冷清清的語氣,那樣不容忍解釋的霸道態度。

“你……”

她氣憤的抬頭,不期然,卻被他眼睛裏的傷痛給吸引了心神。

臆想過千百次再次見麵的場景,壓抑了近一個月的情愁,頃刻間讓她差點失控,他瘦了,可是卻依舊強而有力,而且更加讓人難以忽視,他的眉目深邃,消瘦後的容顏更使五官凸顯深刻,充滿了濃鬱、攝魂和犀利的魅力。

她像是被磁石吸住一樣無法移動雙眼。

“放開我。”

“不!”他的肩膀和胸膛淺淺的伏動著,他隻說了一個強硬的字,嘴上堅硬的線條告訴她,他不會妥協。

慕向惜不再掙紮,“阿川,別這樣,我的肚子可禁不起你這樣野蠻的擠壓……”她輕聲的說,她屏息以待。

他突然驚醒了,緊箍她腰身的手,放鬆了些許力道,卻更加靠近不少,一張唇,幾乎與她輕觸,可是又像是在害怕她拒絕一樣,隻是這樣默默的俯視著她,愛憐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著徘徊著,不舍離去,她困難的呼吸著,不敢低頭也不敢仰頭,僵硬又勉強的吐出一句話,“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他的額角、眉邊都稍浸著汗意,在室內淺淺的陽光照射下定格出一點點的晶瑩。

“我跑過來的,從公司到這裏,用了三十分鍾。”

“怎麽不開車?”

“一時心急,就忘了。”他的臉上綻放了一抹笑意,絲絲的汗氣從他的黑發間飛揚,她的眼睛也被這熱氣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清霧,他深情的說,“我想,也許,我潛意識裏以為,這樣子更能夠快點找到你,然後,打動你欲要離我遠去的心。”

“你這人……”

“怎麽樣,有些感動了是吧,那就好,來,讓我抱抱……”他的語氣輕緩又帶著感慨的味道,不由得她說一句反對的話,扶著她的頭就放在了他胸口,絲絲暖意從這布料裏麵傳到她的臉頰,一如往常的親密和溫馨,現在的他,如此溫柔如此體貼,隻要他想,他就可以讓她感動得一塌糊塗,讓她繳械投降,真是壞蛋!

“你怎麽可以這樣……”慕向惜閉上了眼睛,他總是這樣犀利,這樣不給她退縮的餘地,這樣輕而易舉的抓住她的心思,他不是神,他不是預言者,但是他知道有辦法知道她在想什麽,她要做什麽,她開心著什麽,她痛苦著什麽,唉,人與人之間的腦袋容量就是這麽不一樣,他簡直就是上帝偏心的代表!

她沒有把下麵的說出口,但是他已經猜到了,而且,他非常理直氣壯,“我愛你,為什麽不可以?”

寬厚的手掌從她耳下撫過,有意無意的碰觸著她敏感白嫩的耳垂,意料之中的看到頓時呈現粉色的耳廓,他輕笑,他的女人還是不變的敏~~感,大手如願的落在她如清水般涼薄的發上,簡單大方的短發造型,幾乎沒有經過任何處理,清爽自然如本人,透出一股清澀的乖巧味道,柔軟的發質讓他不由得一歎,“你剪掉的,是頭發,還是對我的思念?”

思念?!

慕向惜霎那間紅了容顏。

他俊美的麵容挾著自信的英氣,雙眸像兩叢火焰般閃動著熾熱光芒,晶亮得讓人不可直視。

“我才沒有。”她低頭,眼光不再與他糾纏。

“有沒有?”

“就沒有。”

他不再逼她。

不要以為他好心,而是,這答案,他已經知曉了。

扶著她重新坐回沙發上,有侍者為他換上新的餐具和飲料,他為她點了奶油蘑菇湯,是他極為討厭而她卻極為喜歡吃的。

在他專注著菜單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了什麽,低頭在包裏翻了一下,拿出了一個被折得整整齊齊的白色毛巾,她遞了過去,他看了看,眸子裏閃過一絲驚異,那原本帶著陰影的臉也在瞬間燦爛起來。

他垂下頭抓起毛巾隨便地抹著頭發和臉,動作粗魯,幾綹頭發在他的動作下淩亂地落在額前,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他的臉,淡色的嘴唇薄薄地抿著,不知怎的這模樣便多了幾分脆弱的意味。

她無奈地搖搖頭,這男人始終是男人,毛躁!

她接過他的毛巾,“我來。”

她展開毛巾,他笑笑的把腦袋湊過來,嘴巴幾乎觸到她的胸部,她沒好氣的把他推開,用毛巾包住他的發尾把汗氣輾開,春寒料峭,雖然還有一些小陽光但掩不住空氣裏的清冷,弄不好會感冒的,他裏麵的襯衫看起來也濕了。

“老婆,什麽時候我可以把你接回家呢?”他眼眸微閉,享受的放鬆了身體。

“等孩子生下來再說吧?”

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震驚消息,折起頭來瞪著她,“生下來再說?”

這突如其來的怒意,讓慕向惜愣在了那裏。

劈裏啪啦的怒吼在她耳邊炸響,“難道你想讓我們兩個的孩子在他那裏長大,然後還叫他爸爸,是嗎?這就是你對孩子的打算?你有沒有為我想過,我是她的爹地,對城城我有了無法彌補的錯誤,難道你要我將來再愧對女兒嗎?”

他越說越激動,慕向惜雖然理解他的衝動,但是,但是……他想讓她怎麽說呢?她都加了一個‘吧’字了,她明明是在詢問他的意見,而他還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罵她!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他對她還是這樣?

心裏的失落不由得讓她泄氣了,不願意再跟他多言語。

“看來,我還是不能被你寬恕。”他低沉的嗓音帶著一份懊惱,煩躁的撥了一把頭發,他起身了,“好吧。”

隻有這兩個字,他走了……

這個時候,侍者將他點的菜擺了上來,滿滿一桌子都是按照她的口味來的,本來已經準備離開的慕向惜又歎息著坐了下來,唉,這個男人,她該說他什麽好呢?她指了其中幾樣,“這些給我打包吧!”

接下來,慕向惜一邊聽音樂,一邊細嚼慢咽的把剩下來的食物給吃了,停停歇歇,用了將近一個小時。

提著東西要離開的時候,侍者將賬單放在了桌邊,慕向惜皺了皺眉,這家夥,竟然沒付錢?

出來買東西,付錢都不是她的事情,所以,她也沒有帶卡帶錢的習慣,幸虧今天還拿了錢包,要不然真的要被他害死!

瞄了幾眼賬單,慕向惜嘴巴張成了‘O’型,氣呼呼的將錢包翻了一個遍,僅有的幾張紅鈔沒了,慕向惜肉疼啊,不停的在心裏罵著那兩個男人,這些吃的貴一點就算了,可是,僅僅這兩杯咖啡而已,其中一杯還未動,就花了她兩張,她非常的納悶,有錢人為什麽要喝那麽貴的咖啡呢?

攥緊了剩下的零錢,她要悲催的攔出租車了。

站在路邊,等了五分鍾,好不容易一輛出租車停下了,在她抬腳要進去的時候,不經意間一個抬眼,就被大街對麵的那道頎長蕭瑟的身影給震住了,身著墨藍與橙色相融的夾克衫,配色是潔淨的淺藍,襯衣領口微微敞開,散發著點點的不羈,剛才亂糟糟的頭發已經整理好了,又恢複成了一個俊朗斯文,風度翩翩,充滿了貴族氣質的男人。

眾人穿梭的街道,他站在汽車旁,凝視著她,這一刻,她仿佛看到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周遭的人包括她都隻是微薄的陪襯。

人們說,心是願望,神是成全,上帝賦予每一個人的底色不一樣,注定了每個人的成就和輝煌也不一樣。

慕向惜知道,一直以來,他都是光彩奪目的。

他直直的看著她,麵無表情。

慕向惜邁出去的一隻腳就這樣卡在了那裏。

她在心裏做著各種思量,要走要留?

萬一他不是在等她,萬一他是有事才站在那裏的,萬一她過去了他不說一句話,萬一他再次冷漠的走開,她該怎麽辦?

“小姐,要不要走?”司機不耐煩了。

“哦。”她猛地回過神來,還是坐了進去。

從車窗裏,她與他的視線再次膠著,他屹立不動,臉上卻帶著明顯的失望和隱隱的憤怒,她輕歎一聲,在前麵拐角處,車子停下了。

她向他看過去,笑容無聲的在他臉上擴散,陽光下他的瞳孔在閃,一層一層,細碎的鑽石光芒在他的眼底流動,像是收攏了漫天的璀璨色澤,奪人心魄!

她慢慢地沿著長長的人行道過去,他的身影靜靜地站立,靜靜地,等待著她的靠近。

麵對麵地站立,咫尺麵對。

“你……在等我?”

她惑然。

他凝視著她,眸子中有一種磁石般的捕獲力。

“我一直在等你。”

淩空飛羽沒入耳間,她的大腦忽然一空。

許南川突然輕笑出聲,神態自然無比,“一個人因為害怕失去了最為珍愛的寶貝,脾氣一時太過於暴躁了,控製不住的出口傷人,一顆心卻無法獲得安寧,就站在這裏等待上天的安排,所以,是不是可以允許他做一些補償呢?”

“那你剛才怎麽不叫住我?”

“……如果我說……我不敢,你會嘲笑我嗎?”低低的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還夾雜著一些艱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