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悲切複悲切

金粼兒無限淒涼地回到了“明月樓”,就連那店小二殷勤的招待也置若罔聞。

坐在房間裏,直到日頭傾斜,也沒有半分的知覺,金粼兒感覺自己快要變成石頭了。不過,不知道變成石頭會不會好些,最起碼不會這麽痛苦了罷……

“姐,我回來了。”房門輕響,金鯉神采煥煥地走了進來。

“鯉兒?”像是灰暗世界裏唯出現的一點光亮,金粼兒立刻跳起來撲向金鯉。在考場過了三天封閉日子的金鯉,身上都飄著一股子墨香,金粼兒緊緊地抱著金鯉,心裏才感覺到了一絲慰藉。

“你怎麽了,姐?”金鯉可沒有想到自己受到的是這樣的優待,不免一張玉麵漲得紅了,感受著金粼兒那柔軟的身體,剛剛脫離了少年青澀時期的金鯉突然間感覺到一陣羞澀。

“我……沒事,沒事。”金粼兒直起身來,笑嗬嗬地問,“就是擔心你而已,你考得如何?”

“還好。”金鯉淡淡地笑著,低下頭去看金粼兒。

“還好的意思就是……”金粼兒拖著長音,道,“非常好啦?”

金鯉哈哈大笑,金粼兒攬住金鯉的脖子,用力地『揉』了『揉』他的頭發,“好小子,你竟敢哄我,以後不許這麽低調!”

“好,好。”金鯉笑著點頭,看著個子嬌小的金粼兒,金鯉心裏突然產生一股子異樣的感覺。想當初,自己也是這樣在金粼兒麵前歡呼雀躍的罷?小小的手,牽著她的手,抬起頭來看著她。看著她一直在保護著自己、嗬護著自己,心裏卻暗暗的發誓,他要快快長大,長成一個更加強大更加有力的人,去保護她,去嗬護她。於是慢慢的,他們之間的角『色』轉換了,金鯉比金粼兒越來越高,手也比金粼兒越來越大了,現在的他,是不是已經有力量和能力去保護她、讓她快樂了呢?

“今兒晚上,咱們好好慶祝一下?”金鯉笑著說道,“我去買幾樣小菜,剛回來的時候看到有賣你最愛吃的蓮心酥了,隻是急著趕回來讓你放心,都沒有去買。”

慶祝?

金粼兒臉上的笑容滯了一滯,緊接著便再次漾出笑意:“我去,我去買,咱們姐弟倆好好吃頓飯,明兒還要寫信回去,還要跟媚兒報喜呢!”

“去,你先去洗個澡,身上都臭了,我去買好吃的去。”金粼兒一邊說,一邊將金鯉往浴室推。金鯉被推進了浴室,金粼兒砰地一聲關上了門,然後緊緊地貼在了門上。

錢,錢沒了,拿什麽去買好吃的?拿什麽結房錢?又拿什麽當路費回家啊?

金粼兒緩緩地滑下來,坐在了地上。蒼天哪,大地呀,到底誰能來救救她呀!如果上天肯這個時候砸下來個東西給她,讓她去賣錢也好呀!

賣錢!

金粼兒的眼前一亮,對哦,她不是還有一樣寶貝是可以賣錢的嗎?金粼兒終於找到了救星,奔到屋子裏,在金鯉的行李中間翻出了那個錦盒。

“青蘭坊”的頭釵,金粼兒生平收到的最為昂貴的一件禮物。將它打開,流光溢彩的釵子,像是一個美麗富貴的女子笑意盈盈地望著金粼兒。“憐心……”君憐我心,我心若何?金粼兒喃喃地喚著這支釵的名字,心裏莫名的湧上一股子異樣情愫。

金粼兒其實很想知道自己戴上這支釵會不會漂亮,會不會美麗。可是……金粼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狠下心來蓋上了蓋子,然後起身走出了房間。

雖然秀城不過是荷鄉下屬的一座小城,但是其繁華程度卻並不次於荷鄉,況且是秀城的“青蘭坊”因為有了琉璃大師而名躁四方,甚至連京城的達官顯貴都會不遠千裏到秀城的“青蘭坊”求一支釵。所以即便是普普通通的釵子也都能賣上個與原價相差不多的價格,而像“憐心”這種有名有姓又鑲嵌著名貴翡翠的的釵子,其價值便更加的可觀。一支釵,當了一百五十個金珠。走出當鋪的時候,金粼兒的心裏有些微涼,她瞧了瞧手裏的錢袋,又瞧了瞧身後的當鋪,終是做了個深呼吸之後,『露』出個燦爛的笑容,大步向前,走向了集市。

藏蘭,就藏在離當鋪不遠的柳樹下麵,瞧著金粼兒大步離去的模樣,藏蘭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老板,剛才那個包子臉女子當的釵,我要了。”正待那當鋪的掌櫃喜不自禁地愛撫著那個錦盒之時,一襲青衣的藏蘭走了進來。

“對不住,這位爺。”掌櫃急忙將那錦盒藏在了袖下,“這等貨『色』的寶貝,本店是不賣的。老板有令,有些東西是私藏的,不賣。”

藏蘭麵無表情地瞧了這掌櫃一眼,揚手,一支鋒利的匕首釘在那掌櫃麵前的桌案之上。那掌櫃唬得“媽呀”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額前冷汁直流。哆哆嗦嗦地道:“英……英雄,我們店小,您,您可不要濫殺無辜啊。”

藏蘭垂下眼簾,冷冷瞧了那掌櫃一眼,然後再次揚手。那掌櫃立即縮成一團,緊緊地抱住了腦袋,嘴裏大呼:“英雄饒命,英雄饒命!”

隻聽得“當”的一聲,卻是一個錢袋被扔在了桌案之上。

掌櫃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向了那並排列在桌案之上的匕首和錢袋。

“兩者選一,我數三個數。”藏蘭漠然說道,“一……二……”

那掌櫃立即飛撲過來,將那錢袋攬在了懷中,並且迅速地將懷中的錦盒擲與了藏蘭。

“多謝。”藏蘭接了錦盒,拔出匕首轉身大步離開了當鋪。

“好險,好險。”掌櫃緊緊地摟著錢袋,劫後餘生地喘著粗氣。

“憐,心。”東方鷙拿起這支釵子,放在手心裏細細把玩,修長的手指,順著這支金釵流暢的線條,由下至上,慢慢地撫『摸』。“出自瘋子琉璃手中的作品,能使每個女子瘋狂。而像‘憐心’這樣美得出眾的釵子,恐怕也隻有金粼兒這個傻瓜才能狠下心來去當。金粼兒啊金粼兒,你到底是不是個女人?”

“王爺,據臣看來,這金粼兒當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想起金粼兒走出當鋪臉上浮現出的那一抹感傷和不舍,還有她轉身離去的絕然和那堅強的燦爛笑臉,藏蘭便總覺得心裏怪怪的,“若不是咱們偷了她的錢,她也不至於去賣這釵子。”

“本王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俊王爺,如何會做偷這種下三濫的行徑?”東方鷙嗔怪地瞪向藏蘭,藏蘭立刻識實務地閉上了嘴巴。“隻是拿回本王被騙走的錢而已,拿回而已,你的明白?”

“明白。”藏蘭點頭。

“去罷。”東方鷙揮了揮手,緩緩地靠在椅子之上,望著手中的釵子。“可憐嗎?金粼兒,比起你故意延遲給本王治傷的冷漠,比起你害本王淋了一場大雨的殘忍,要你受這點小懲罰得上什麽?你不過是賣了個舊情人送你的釵子而已,便是可憐了?嗬,嗬嗬嗬嗬……”東方鷙將手中的釵子轉了幾轉,輕輕地放在了桌上,“別急,這場遊戲,本王陪你慢慢玩。”

考過了這三天難耐的鄉試,所有的考生便鬆了一口氣。當天,荷鄉所有的聲『色』場都人滿為患,當紅的花魁在這一夜唱破了喉嚨,青樓的女子們在這一夜齊聲歡叫,竟讓整個荷鄉的男人們輾轉反側,而酒樓的酒,則幾乎快要賣空了。過了這放鬆消遣的一夜,接踵而至的,是緊張而充滿了期待的等待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