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行仙”臉皮**了數下,厲聲道:“發瘋?哼!我要你死。”方玨努力鎮定了一下心神,道:“前輩,殺人得把人叫醒,請說出理由,如果晚輩確有取死之道,不勞前輩動手,晚輩會自了。”“土行仙”喘著氣道:“說的倒是很動聽,你以為不承認……老夫便會放手?”

“要晚輩承認什麽?”

“冷血殺人!”

“冷血殺人?……晚輩從不隨便傷人,除非……”

“除非有所圖謀?”

“好吧!前輩說說看,晚輩殺了什麽人?”

“土行仙”須發蓬立而起,殺機滿麵,聲音打抖道:“你說。你到荊山做什麽?”方玨吐了口氣,道:“把一本武功秘笈送還原主,在李家時曾提到過這件事,就是‘影子人’的弟子奉命送回的東西。”“土行仙”目中煞芒連閃,道:“是半本,對不對?”聞言之下,方玨不由心頭劇顫,這樁秘密是自己見到了鮑承宗之後,才由他點破的,“土行仙”怎麽會知道?心念之中,激聲道:“前輩怎麽會知道這件事?”“土行仙”重重地哼了一聲,道:“你總算承認了!”方玨驚愕莫明地道:“承認?晚輩沒殺人,那姓鮑的老者是被……”

“不必扯到姓鮑的老者。”

“那怎麽回事?”

“你還跟老夫裝佯?”

“晚輩從沒說過謊。”

“老夫問你,荊山腳下劉候集,‘影子人’與五老三少慘被集體屠殺,為了什麽?””

“影子人……被殺?在李家分手,他不是去看李小虎埋骨之所麽?”

“不錯,但他因事轉赴荊山。”

“這件事怎會栽到晚輩頭上?”

“老夫說過你行動不夠幹淨,留了活口……”

“活口,怎麽說?”

“天下隻一個白儒,他指證是你。”

方玨栗聲道:“這真是莫虛有的話,晚輩沒殺人,也沒到過劉候集,前輩竟然也相信這-麵之詞?”“土行仙”再向前迫進一步,道:“一麵之詞,老夫不是三歲小孩,難道還分不清是非,鐵證如山,你小子賴不了。”方玨心弦一顫,道:“好極,就請拿出鐵證來!”口裏說,心裏卻在想:“看樣子對方就要出手,可是功力懸殊,他如何殺自己?這實在是黑天冤枉,把八條人命栽在自己頭上,對方是父執,對自己報仇的事相助不遺餘力,竟然發生了這麽大的誤會。”“土行仙”道:“你一定要聽的話,老夫就告訴你,使你無法再狡辯,有位前輩異人,與‘五嶽大帝’是生前至交,他無意中得悉有人要對‘無極寶典’下手,為了避免流血,所以他老人家先一步在寶典上做了手腳,把精華的部份拆下帶走……”方玨瞪大了眼,這又是他夢想不到的情況,這麽說,寶典不是葛祖蔭拆去的,難怪他著人送回來,原來他已經發現了這秘密,忍不住插口道:“這件事姓鮑的老侍僮不知道?”

“不知道,那位老人家平生行事,如神龍見首不見尾!”

“那位先輩是誰?”

“這你不必知道。”

“晚輩知道了,就是那位廢李小虎的功力,聞聲不見人的老人。”

“就算是吧!”

“殺人的事呢?”

“被殺者每年例會聚集,老人說出了這秘密,交由其中一人保管,因為老人將有遠行,就在老人離開之後不久,凶手現身,白衫蒙麵,先呼霸劍無敵,然後殺人奪寶而遁,但其中有一個重傷未死,指證出來,這叫天網恢恢,老夫事後趕到,知道此事之後,追上老人,請命誅凶,你還有什麽話說?”

方玨激憤地大叫道:“晚輩沒殺人,是有人冒名嫁禍……”“土行仙”冷厲地道:“還要狡辯,江湖上有幾人具你這份功力?”方玨咬牙切齒地道:“就憑一句霸劍無敵,便指晚輩是凶手?”“土行仙”道:“難道還不夠?以掌作刃,殘人肢體,除了‘武林至尊’的傳人,誰會使‘切金掌’?”方玨駭然驚呼道:“對方也會用‘切金掌’神功?”“土行仙”突地拋去鏟頭杖,雙手籠袖,拱在胸前,激顫地道:“你是老夫至交的遺孤,老夫真不忍心下手,但又不得不下手……”方玨目瞪如鈴,向後退了一個大步,栗聲道:“晚輩要反抗!”

“你當然可以反抗,老夫說過了,霸劍出手,老夫難以生還,但你也難逃一死,我們同歸於盡。”

“前輩,希望…能給晚輩緝凶辯冤的機會。”

“少來這一套,事實已無法改變了。”

“晚輩不願傷及……”

“哈哈哈哈,多殺個把人算什麽,你隻管盡力下狠手,拔劍吧!”話鋒-頓,又道:“你別打算走,你走不了的。”“上行仙”雙手互籠在袖子裏,拱在胸前,姿勢怪異奇詭,方玨在惶急中困惑到了極點,他要與自己同歸於盡,準備施展什麽絕招?他像是有十分的把握,難道雙方真的要喋血?他說自己殺人奪寶,不由分辯,到底是誰冒充自己行凶?據描述,凶手白衫蒙麵,口稱霸劍無敵,又會使“切金掌”,這不百分之百是自己?這種嫁禍的手段太惡毒了。心念未已,隻聽“土行仙”栗喝一聲道:“小子,你不拔劍便沒機會了!”打了一個寒噤,方玨本能地手按劍柄。空氣中充滿了恐怖的殺機。方玨意亂神狂,他不能對這父執之輩下手,可是對方咄咄逼人,不留餘地。

天色業已大亮,東方天際隱泛朝霞。就在這生死立見的當口,兩條人影電奔而至,方玨一看,如獲至寶,來的赫然是分手不久的師姐夫“偷生客”楊昂與師姐袁佩玲。兩人刹住身形,一看情況,雙雙驚呼出聲,“偷生客”大聲道:“你們這是做什麽?”“土行仙”栗聲道:“老夫舍命為江湖除害!”袁佩玲驚聲道:“除害,從何說起?”“偷生客”迫盯著“土行仙”,惶然道:“什麽,你準備施用………“土行仙”怪叫道:“這檔事誰也阻止不了。”“偷生客”搓手道:“這怎麽使得,有話慢慢談。”袁佩玲厲叫道:“你準備施用‘喪元血指’?”方玨一震,他不知道什麽叫“喪元血指”,但意識到必是一種極可怕的功夫。“偷生客”接著又道:“你這是何苦?”“土行仙”切齒道:“老夫是自己請命誅凶,誰也管不了。”“偷生客”急聲道:“你先卸去功力,我們來評評理,我相信方玨不會做出什麽悖理的事。”方玨靈機一動,突地狂聲道:“我知道殺人奪寶的凶手是誰了。”“偷生客”與袁佩玲還不了解情況,愕然望著方玨,“土行仙”栗聲道:“是誰?”方玨道:“此人心地險惡,行動鬼祟,劍術天下第-,也會用‘切金掌’……”袁佩玲敏感地道:“是裴震?”方玨咬緊牙道:“不錯,除了他沒別人!”“土行仙”其實內心並不想與方玨同歸於盡,隻是出於不得已,這決定是相當痛苦的,下意識中他希望奇跡發生,消弭這場悲劇,目芒一閃,道:“憑什麽證定?”方玨把老人鮑承宗遇害的經過說了一遍之後,道:“時間上正好吻合,他殺了老人之後,可能回頭湊巧碰上那位前輩異人,向‘影子人’孟前輩等透露那不為人知的秘密,所以下了手,他殺老人鮑承宗的目的,毫無疑問是索取‘無極寶典’不遂。”這-說,“土行仙”的意念動搖了,轉了口風道:“你小子真的沒殺人?”方玨鬆了口大氣,道:”晚輩還不屑於辱沒師門,做那人神共憤的事。”“土行仙”抽開了籠在袖中的雙手。但語音仍極冷厲地道:“在沒證實之前,事情不算完。”方玨道:“當然,晚輩目前正竭盡全力找他。”“土行仙”撿起帶鏟頭的拐杖,沉聲道:“老夫得趕去重新部置行動,後會有期了!”說完,電掠而去。“偷生客”拭了拭額上的冷汗道:“好險,差點無法收拾。”袁佩玲困惑地道:“這件事怎麽發生的?”方玨吐口氣,把原委說了出來。袁佩玲眸中進出了火花,冷厲地道:“準是他沒有錯。”方玨劍眉-蹙,道:“事情可真怪,“土行仙”前輩到底是什麽身分?受命於何人?”“偷生客”道:“他是‘空空門’的高弟,與‘影子人’孟先是同參,當然是受命於門中的主事者,這還用說。”方玨驚聲道:“主事者?-定是小弟碰上的聞聲不見人的老人。”“偷生客”搖搖頭,道:“他們這-向不為正派之士所齒的門戶,一向是神秘的,內情極少人知,原則上這門戶裏的人,一向不參與江湖恩怨,不正麵與人交手,除非是不得已。”方玨好奇地道:“什麽是‘喪元血指’?”“偷生客”神情一肅,道:“是‘空空門’極厲害的一種獨門秘技,是在碰上無法力敵的對手時,用之以與敵偕亡,同歸於盡。施展時,雙手十指尖尖裂破,全身內元和血變成血箭,手指處無人能幸免,而施展的人也破元而死,想不到‘土行仙’會來上這一手。”聞所未聞的怪誕功力,方玨打了一個冷戰,道:“實在是好險,如不是老哥與師姐適時趕到,後果不堪聞問了。”袁佩玲麵上也是一片驚怖之色,顫聲道:“謝天謝地,幸而我們走的是同一方向,如果走岔了,這場慘劇非上演不可。”聲音轉恨,又道:“裴震喪心病狂,壞事做盡,師門不幸啊!”“偷生客”皺著眉頭道:“小兄弟,你是裴震的背上芒刺,他非除去你不可,他這樣做的目的是借刀殺人,同時也滿足貪欲……”袁佩玲接話道:“以後,他會變本加厲,不知要使什麽手段,師弟,你要特別提防。”方玨無言地點頭,心想:“這麽說來,‘無極寶典’的精華部分已落人裴震之手,豈非如虎添翼,待他練成了寶典所載的武功,要對付他便難於上青天了,可是他行蹤詭秘,哪裏去找他呢?”想著,不由喘了口氣。“偷生客”喃喃地道:“裴震失蹤了二十年,能不露形跡,太可怕了,他究竟還有什麽企圖?”方玨突地想起一件事來,目注袁佩玲道:“師姐,我有件事甚為不解,老是忘了問您……”袁佩玲道:“什麽事?”方玨沉聲道:“記得神劍幫少幫主是毀在您的手下,可是神劍幫主和業已背他而去的幫主夫人馬月嬌,似乎沒有積極為子複仇的表示,為什麽?”“偷生客”笑笑道:“那是他收留的養子,不是親生的,當然不會太心疼。”

“是養子?”

“不錯,是我後來聽說的。”

“那神劍幫主沒有後?”

“他不會有後。”

“為什麽?”

“因為他不能人道,是天閹。”

方玨恍然而悟,記得馬月嬌說過不願做活寡婦,原來是這麽回事,難怪她要棄之而去。心念之中,脫口道:“但馬月嬌跟他已有不少年,如何相處?”話出口,立覺這種話不該當師姐的麵談論,要收回已不及,俊麵登時發了熱。“偷生客”淡淡地道:“這有什麽,她有很多麵首,隻要她看上,掛名的夫妻心照不宣。”方玨趕快改變話題,道:“小弟到現在還不明白神劍幫主為什麽一再不擇手段地對付我,不止一次追問先師的下落……”“偷生客”道:“可能是師門夙怨。”方玨又道:“他為何不以真麵目示人?”“偷生客”道:“這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凡是掩藏真麵目的人。必定有其隱衷,比如我……”解嘲地笑了笑,才又接下去道:“當初化名老學究,便是出於不得已。”

一個老婦人疾奔而來,突地驚“噫”一聲,止了步。方玨一抬眼,道:“杜大娘!”來的赫然是李筱娟家的管家婦杜大娘,杜大娘會在此地現身,的確出人意料之外。“偷生客”與袁佩玲雙雙叫了一聲:“大娘!”杜大娘顯得很激動地道:“碰上你們真是太好了,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筱娟……”袁佩玲道:“我們是在找,她曾在這一帶露過麵。”杜大娘跺足道:“我已是六神無主,不知道該怎麽辦。”袁佩玲驚聲道:“發生了什麽事麽?”杜大娘眼圈一紅,愴聲道:“她娘等著她要見最後一麵。”三人大驚失色,方玨栗聲道:“最後一麵?”袁佩玲一把拉住杜大娘的手,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杜大娘噙著淚道:“夫人這次回家,神情就不對,自言自語,寢食不安,整日以淚洗麵,問她又不肯說,前幾天突然企圖自殺……”三人同聲栗呼道:“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