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本座點破了,好讓你死而無怨,在進入本舵之前,半路有個黑衣蒙麵人曾跟你交過手,你使的是什麽劍術?”方玨全身一顫,打從心裏冒出寒氣,裴震的奸險一至於此,原來那蒙麵人就是他,怪不得身手如是之高。隨即,他想到了“無膽書生”的忠告,說對方懷疑自己的來路,將有所試探,想不到是如此試探。隻怪自己太粗心,沒有防備到這一招,現在後悔已經晚了。神劍幫主又道:“你還有什麽話說?”方玨狂聲道:“有一句話,我恨未能手刃了你。”神劍幫主獰聲道:“你死了之後,慢慢去恨吧!哈哈哈哈,若非本座明察秋毫,真的就要被你蒙過了,現在你坦白把一切說出來,識相些,免受皮肉之苦。”方玨戟指神劍幫主道:“裴震,你能瞞盡天下人耳目,卻逃不過天理與公道,你會遭報應的。”點破了裴震的真麵目,“玉琶妖姬”與耿光明相顧失色。神劍幫主陡地站起身來,踢翻座椅,厲喝道:“你已經知道本座的來頭?”

“不錯!”

“怎麽知道的?”

“不必告訴你,你的作為,天怒人怨,末日不會太遠。”

“哈哈哈哈……”狂笑聲中,扯落蒙麵巾,又道:“讓你見識一下本座的真麵目,死了會甘心些,哈哈哈哈……”頭一次,方玨見識到這大逆者的真麵目,看上去,年紀在四十以上五十不到之間,除了目光犀利,略帶陰鷙之外,五官均勻,相貌堂堂,可以算是個美男子。“玉琶妖姬”與耿光明雙雙皺起了眉頭。神劍幫主目中煞芒一閃,道:“本座要親手殺你!”方玨目眥欲裂地道:“殺吧!我是第三代的受害者,祖師有靈,會鑒察的。”這是師門秘辛,外人當然聽不懂,“玉琶妖姬”與耿光明麵上現出茫然之色,弄不清紫衣人到底是什麽來路。神劍幫主開始挪步。方玨功力已失,無由反抗,隻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驀在此刻,牢門外一個聲音道:“報!”神劍幫主止步,又戴上蒙麵巾。耿光明大聲道:“什麽人?”門外的聲音道:“卑屬外堂香主劉釗有急事稟報幫主。”神劍幫主沉聲道:“進來!”一名中年漢子大步進入,向幫主施了一禮,道:“參見幫主!”方玨轉動目光,這中年漢子正是到旅店接自己來,半路上被擊落馬的人,想不到他是名香主。神劍幫主道:“什麽急事?”姓劉的香主躬身道:“據手下弟子傳來急訊,白儒在棗陽城現身。”方玨心中一動,知道準又是“無膽書生”的傑作。神劍幫主揮手道:“知道了,下去,傳令嚴密監視對方行蹤。”姓劉的香主恭應了一聲:“遵令諭!”轉身退了出去。“玉琶妖姬”眸光連閃,粉腮上掠過一抹不易覺察的異色,別人沒注意,方玨因為站在正麵的關係,倒是注意到了。神劍幫主目注耿光明道:“總香主!”

“屬下在!”

“立即去部署,準備連夜行動!”

“遵令!”耿光明躬身退了出去,神劍幫主鷹隼似的目光又轉向方玨,陰森森地道:“你就先白儒一步走吧!”手掌隨之揚了起來。方玨雙目圓睜,略不稍瞬,恨毒至極地瞪著對方。“玉琶妖姬”眸光一轉,急聲道:“幫主,現在不能殺他!”

神劍幫主轉頭道:“為什麽?”

“屬下有個計策。”

“護法有何計策?”

“請幫主借一步容稟!”

神劍幫主放下手掌,走到牢門邊,“玉琶妖姬”跟了過去,近耳低語了一陣,神劍幫主沉吟不語,久久才道:“這太冒險!”“玉琶妖姬”嬌笑了-聲道:“屬下有絕對把握,包管萬無一失。”神劍幫主默然良久,目光朝方玨-掃,才點頭道:“好,護法就試試,可得倍加小心。”“玉琶妖姬”笑著道:“屬下會小心從事!”神劍幫主目芒連閃之後,沉聲道:“那人就交給你了!”說完,舉步離開。方玨大為困惑,不知道這妖女出了什麽主意,不過他功力全無,身在地牢,有如俎上之肉,隻有聽任宰割,多想也沒用。“玉琶妖姬”關緊牢門,然後回身走近方玨,低聲道:“紫衣人,聽口氣……你跟白儒是同門?”方玨心中-動,道:“不錯!”“玉琶妖姬”眸光-轉,皺皺眉,又點點頭,開口道:“你知道你是死定了麽?”方玨咬著牙道:“死算什麽,在下根本不在乎。”“玉琶妖姬”秀眉一挑,以更低的聲音道:“你如果答應我一件事,我可以救你。”求生是人的本性,何況武士之死必須求得其所,方玨不由為之心動,轉念一想,對方剛才與神劍幫主密語,現在當是陰謀的開始,寒聲道:“你想玩什麽花招?”

“是實話。”

“我不是三歲孩童。”

“你現在是甕中之鱉,又何懼冒-次險,等於是賭錢,你已沒什麽好輸的了,是嗎?”

這倒是實情,一個必死的人,還有什麽好怕的,想了想,道:“好,你說,答應你什麽事?”

“帶我去見白儒!”

“你要見白儒?”

“唔!”

“為什麽?”

“因為……我……”

“你可以建一件大功,代神劍幫除去一個強仇?”

“你錯了,我……實在告訴你,我從來沒有真心愛過一個人,但自從見了白儒之後,便……情不由自己,不騙你,我真的喜歡他。”

方玨心弦疾顫,從她前後所表現的情形看來,這話似乎可信,求生之念,又告湧起,他並非怕死,而是不能死,心念之中,期期地道:“你怎麽救我?”“玉琶妖姬”雙眸一亮,道:“你答應帶我見白儒?”方玨毫不躊躇地道:“可以!”當然可以,因為對方要見的就是他本人。“玉琶妖姬”雙目波光流動,扯了扯肩上的紅緞,嬌媚地道:“你還得告訴我關於白儒的婚事……”這像-根刺,刺中了方玨的痛處,暗地-咬牙,道:“沒什麽好告訴你的,那樁婚姻是-場悲劇。”

“悲劇?”她相當驚異。

“不錯!”

“這麽說……他不愛他的妻子?”

“在下隻能告訴你這麽多。”

“玉琶妖姬”抬起頭,凝眸深思,燈光映照下,那姿態,那神情,迷人極了,的確可以算得上是江湖尤物。方玨下意識地心頭為之蕩然。久久,“玉琶妖姬”盯視著方玨,正色道:“在此地,我們不能談得太多,現在,我先恢複你的功力……”方玨驚喜莫明,正要開口,“玉琶妖姬”用手勢止住他,迅速地伸出春蔥玉指,在方玨身上一連數點。真氣開始流轉,功力盡複,方玨喜極欲狂。“玉琶妖姬”悄聲道:“記住,你不能表示出功力已複的樣子,必須裝著神情呆滯,你是心神被製,隨時保持警覺,千萬不能露馬腳,-著失誤,便滿盤皆輸了,現在你等著,我去安排!”說完,立即啟開牢門離去。人影消失了,餘香猶存。方玨在意外驚喜之餘,心情又是一片淩亂,“玉琶妖姬”如此做是為了一個情字。自己能接受她這一份情麽,結果將是什麽?自已是結過婚的人,使君有婦,雖說是樁悲劇性的婚姻,但名分永在,將來何以自處?如果拒絕了她,眼前便毫無生望,師父遺命,還有許過人家的諾言,將無法實現……矛盾、痛苦,他無法自解。世間,利與弊是一物的兩麵,是相連的,真難權衡取舍,沉思中,-條人影出現,是神劍幫主裴震。方玨登時熱血沸騰,想暴起發難,轉念-想,不妥,憑徒手沒把握製住對方,“土行仙”仍在對方手中,還有霸劍、烏木牌、寶典、玉如意等等勢難得回,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小不忍則亂大謀,“玉琶妖姬”叮嚀的話又響在耳邊,於是,他強忍著裝出失神的樣子。神劍幫主走近,凝視。方玨木然回望。久久,神劍幫主點點頭,似乎感覺滿意,轉身離開。方玨恨得幾乎要噴血,但還是克製住了。盞茶工夫之後,“玉琶妖姬”去而複返,已換上衣著,開口便道:“你表現得很好!”方玨一眼瞥見“玉琶妖姬”手中提著自已的霸劍,又是大喜過望。“玉琶妖姬”遞過霸劍,道:“佩上,我們這就行動,”方玨佩上劍,又緊張,又激動,另外還有一絲歉疚,因為他騙了她。“玉琶妖姬”又道:“對了,你出去必須殺一個人!”方玨駭然大震,栗聲道:“殺一個人?”

“不錯!”

“殺什麽人?”

“土行仙!”

方玨星目大張,泛出可怕的光焰,冷厲地道:“辦不到!”

“玉琶妖姬”道:“小聲些,你想壞大事麽?要你殺人,隻是偽裝你已受我控製……”

“殺‘土行仙’辦不到。”

“他不是真的‘土行仙’!”

“什麽,他……”

“是一個犯了死律的幫徒,化裝成‘土行仙’,你進入總壇,在刑堂中表演那一幕,是為了試探你。”

又是件意想不到的事,方玨期期地道:“是真的?”“玉琶妖姬”道:“這怎麽能假,如果騙你殺人,白儒能放過我麽?”方玨深深吐了口氣,從這些作為,益顯裴震為人的可怖,當下點頭道:“好,依你!”“玉琶妖姬”道:“記住,你隻聽我一個人的命令,我要你做什麽你便做什麽。”方玨錯錯牙,道:“在下記住了!”隨在“玉琶妖姬”的身後,出了地牢,升上石級,外麵就是刑堂,果然,那假的“土行仙”如前縛在木椅上,旁邊隻兩名武士看守,真相被點破了,可以看出的確是化裝的,方玨同時也想起三天前同樣的情況,“土行仙”竟然稱自己為王玉,原來自裴震以下,誰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分,當時覺得很奇怪,說穿了原來是這麽回事。“玉琶妖姬”突地開口道:“紫衣人,殺了他!”手指向木椅上的假“土行仙”。方玨毫不猶豫地拔出霸劍。假“土行仙”神情木然,心神似已被製。方玨一劍刺入對方心窩,連哼聲都沒有,拔劍,血泉噴出,劍入鞘,先後隻一眨眼工夫,方玨麵不改色,反正他殺的是神劍幫徒。神劍幫主自布幔後傳出聲道:“成了,照計行事!”“玉琶妖姬”一擺頭,示意方玨跟她走。外麵已備妥了兩匹馬,一人一騎,馳離總舵。天上星光寥落,已臨拂曉時分。

一路之上,方玨恨怨交集,本來是一著妙棋,想不到入寶山空手回,在這種情況之下離開,以後,又將如何?馳出了港叉交錯的地麵,上了官道。東方天際泛出了魚肚白色,天快亮了。“玉琶妖姬”低聲道:“從現在起,我們的行動完全受監視,白儒究竟在何處?”方玨想了想,說道:“不知道,得找到聯絡的人!”“玉琶妖姬”道:“好,我們快速向北,然後再折向西,看能不能甩掉跟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