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赫然又陳了一具女屍。“玉琶妖姬”栗聲道:“怎麽會是她?”死者,正是那被疑為凶手的中年婦人,胸前,照樣留了“討債人”的布條。一夜之間,三人被害,而且都是女子。方玨打從心裏泛寒,咬著牙道:“她也被殺了,到底‘討債人’是何許人物?所討何債?死者又是什麽身分?太可怕了!”“玉琶妖姬”道:“你準備管這件事?”方玨沒有答腔,心裏在想:“自己的事都管不了,哪有時間來理這些不相幹的事,可是身為武士,有所為亦有所不為,如果是嗜殺者的瘋狂行為,既然已經碰上了,能不管麽?可是,又從何管起?”‘玉琶妖姬”像自語般地喃喃道:“討債人,向女人討債,千古奇聞,這麽巧,偏湊在一塊。”方玨心念一轉,道:“香娥,你搜搜死者身上,有什麽可以證明身分的東西,看樣子這些女的定是某一江湖門戶的人。”玉琶妖姬”近前在中年婦人身上一陣搜摸,摸出一片三指大的銅牌,遞與方玨,道:“你看這會是麽?”方玨接過手,隻見這小銅牌做得很精巧,牌子上端刻了一朵花,下端有個“巡”字,點點頭道:“不錯,這是江湖幫派的信牌,可是……代表什麽呢?”“玉琶妖姬”道:“以前沒見過,也沒聽說過,最近三年我深居簡出,絕跡江湖,噯!我想起來了,江湖中新崛起一個門派,叫‘百花會’,開舵的地點就在原來神劍幫的總舵,會不會就是……”方玨“唔”了一聲道:“百花會,牌子上有花的標記,非常可能,那是個什麽樣的門派?”

“據說很神秘!”

“何以會在神劍幫原址立舵?”

“不知道!”

“神劍幫自幫主裴震死後,高手星散,宣告解體……”

“說不定是神劍幫的殘餘重起爐灶?”

“但對方似乎全是女的……”

“算了,‘討債人’的對象是‘百花會’,與旁人無涉。放手吧!”

“嗯!是該放手屍

此際,天色業已發亮,距黎明不遠了。就在此刻,一個聲音道:“放手,恐怕放不了!”方玨與“玉琶妖姬”同感一震,方玨沉住氣,冷聲喝問道:“是哪位朋友?”一條人影悠然出現,長發披肩,金箍束額,手持方便鏟,赫然是一個頭陀,方玨登時血脈賁張,強持平靜,迎著對方道:“大師何方高人?”頭陀哈哈一笑,道:“灑家名普濟!”方玨寒颼颼地道:“普濟大師,幸會!”普濟頭陀又是一個震耳的哈哈,道:“有緣才能相見,無緣對麵不識!”方玨冷“嗯”了一聲,道:“大師是廟裏住持?”

“非也,灑家隻是路過此地。”

“是否稱大師為討債人比較恰當?”

“討債人?哈哈哈哈,出家人不欠債,也不討債。”

“大師不敢承認?”

“白儒,你認為灑家是殺人者?”

“難道還會是別人?”

“你說對了,正是另有其人。”

方玨目中煞芒一閃,道:“是誰?”普濟頭陀沉聲道:“灑家就是要查證這-點。”方玨心念電轉:“還是解決大事要緊,討債人的問題暫且擱下。”心念之中,冷沉地道:“大師方才說在下放不了手,是什麽意思?”普濟頭陀目中精芒大盛,看來有些驚人,徐緩地道:“我們換個地方再談!”

“此地也-樣!”

“事不入六耳!”言中之意,是礙於“玉琶妖姬”在側。“玉琶妖姬”粉腮驟寒,冰聲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我跟他是-路來,辦同一件事,大師莫非……”普濟頭陀搖手道:“不同,不同,此事關係重大,隻許白儒一人知道。”方玨急於要揭開謎底,目注“玉琶妖姬”道:“香娥,我們暫時分手……”“玉琶妖姬”眸光一閃,道:“不必換地方,我回避就是!”她很幹脆,說走便走,嬌軀電彈,疾掠而去。方玨目送“玉琶妖姬”的背影消失之後,凝望著普濟頭陀道:“現在可以說了?”普濟頭陀目光四下一陣掃瞄,證明沒人竊聽,這才開口道:“白儒,你的師傳絕技是‘切金掌’?”方玨心頭一動,道:“不錯!武林中人盡皆知。”

“這功力的特征是手掌變為紅色?”

“不錯!”

“很好,那灑家告訴你,‘討債人’在三個月之前,開始出現江湖殺人,被殺的男女都有,不下二十人之多,用的便是‘切金掌’!”方玨駭然大震,栗聲道:“大師怎會知道?”普濟頭陀道:“灑家有兩次親眼見他用這掌法殺人!”方玨激動無比,這掌法是師門絕學,除了自己和裴震之外,沒人能施展,而裴震已自斷心脈而死,自己親手掩埋的,死人不會殺人,這到底是什麽蹊蹺?當下立即趨近那中年婦人的屍身,略一察看,果然死狀類似被切金掌所毀,不由窒住了,久久才栗聲道:“下手的是誰?”

“不知道來曆。”

“什麽形象?”

“一個黃臉病漢,身手十分驚人。”

“在下會找到他的,現在談正事!”說著,昂了昂首,星目殺芒一閃,接下去道:“大師還有個同伴,是白發老人?”普濟頭陀驚聲道:“你怎麽知道?”方玨緊迫著道;“大師與那老人,曾密議要迫在下重出江湖?”普濟頭陀後退了一步,大聲道:“你怎麽會知道的?”方玨輕輕一咬牙,道:“大師承認事實就行,別管在下如何知道,現在請問,大師是用什麽手段迫在下出江湖的?”普濟頭陀道:“準備告訴你‘切金掌’的事,由你出麵解決,照灑家判斷,殺人者定是你的同門,現在碰上你正好,”方玨嗆地掣出霸劍,冷厲地道:“普濟,你們好卑鄙的手段!”普濟頭陀大驚失色,連退三步.栗聲道:“卑鄙,這從何說起?”方玨目眥欲裂地道:“綁架在下幼兒,圖迫使在下出江湖,這還不算卑鄙?”普濟頭陀瞪大了雙眼,道:“灑家根本不知道這回事,這……太不可思議了。”方玨一抖手中霸劍,聲音帶煞地道:“如果不交回小兒,眼前就要見血。”普濟頭陀發急道:“白儒,你講點理,絕對沒這回事,如果有,灑家不會自動來找你。”

“在下根本不明白你的居心!”

“事實上是灑家要查明殺人者。”

“你那同伴是什麽來路?”

“無為老人,灑家方外之交!”

“無為老人……人呢?”

一個蒼勁的聲音接口道:“老夫在此!”人隨身現,是-個身穿黃葛布長衫的老人,須眉如霜,精神矍鑠,雙目澄如秋水,大有仙風道骨之概,表麵上看是個正派人。方玨咬咬牙,道:“尊駕就是無為老人?”

“老朽正是!”

“劫在下幼兒的事怎麽說?”

“少俠,正如普濟大師所言,老朽等實不知情。”

“在下無法相信!”

“少俠,老夫傳人也是被害者之一,所以老夫不得不查,至於計劃要迫出少夥,是因為殺人者用的是‘武林至尊’的獨門掌法,話是說了,但一直沒機會付諸行動。這半月來-直在查少俠的退隱之處。”

方玨怔住了,對方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玉郎是被何人所擄?“討債人”是誰?何以會用“切金掌”?仍然是三才門主所為麽?最先判斷這頭陀可能是三才門主喬裝,現在看來不是,他說“討債人”是個黃臉漢子,是誰?突地方玨靈機-動,想到裴震曾幾次裝死,莫非三年前在河邊自斷心脈,可能是假的,記得他曾要求不要損及他的屍體,心念及此,脫口大叫道:“非究明事實不可!”“無為老人”一震,道:“少俠,老夫當年在中原道上薄有微名,雖不敢稱俠,但也沒作不義之事,此番重現江湖,是為了劣徒陳屍信陽道上,請相信老夫之言,我等可以合力查緝真凶。”方玨深深吐了口氣,亮出那麵從婦人屍身上搜出的銅牌,道:“兩位認得這東西麽?”普濟頭陀雙睛-亮,道:“此物何來?”方玨道:“是死者身上搜到的!”普濟頭陀皺眉道:“這是‘百花會’的腰牌,-朵花,證明死者隻是個頭目的身分。”方玨為之駭然,這中年婦人在廟前所表現的功力相當不俗,竟然隻是個頭目身分,這未免太嚇人了,脫口道:“百花會是個什麽樣的門戶?”

“不知道,崛起江湖不到三年。”

“會主是誰?”

“不得而知!”

“討債人”殺人,不言可喻是為了討債,“百花會”欠他什麽債?“無為老人”的徒弟又欠他什麽債?他一夜間連殺三個女人,一點痕跡都不露,這種身手已到不可思議之境,愛兒生死下落不明。這事本可不必管。但殺人者用的是師門武功,就不能不管了。方玨心念數轉之後,道:“在下暫時相信兩位的說法,後會有期!”說完,還劍入鞘,彈身疾馳而去,找尋愛子是第一要務,旁的都屬次要。他暫時放棄子午穀之行?決定先到裴震埋骨之處一查究竟,如果裴震真的是詐死,擄劫愛兒必是他所為,依他的為人,什麽惡毒事都做得出來,在“金鳳女”靈位前燒紙,可能是故布疑陣,那“討債人”便是裴震化裝無疑了,“百花會”以神劍幫總壇地址開舵,裴震討債殺該會的人,情在理中。這判斷極合情理,幾乎可以認定了。

奔行了數裏,路邊有幾家小店,來往行人不少,方玨隻好緩步而行,突地,身後一個聲音道:“先吃點東西怎麽樣?”方玨暗吃一驚回頭一望,竟然是“玉琶妖姬”柳香娥,不知是什麽時候跟上來的,她現在的裝束一點也不惹眼,引人注目的是她長得太美。方玨大感意外地道:“香娥,你怎麽也來了?”“玉琶妖姬”眉毛一揚,道:“怎麽,你準備扔下我偷偷溜走?”方玨無可奈何地笑笑道:“不是偷偷溜走,我有大事要辦,玉郎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我……”

“你準備怎麽辦?”

“查明‘討債人’的來路。”

“你認為玉郎失蹤與‘討債人’有關?”

“非常可能,我懷疑……”

“懷疑什麽?”

方玨放低了聲音道:“我懷疑‘討債人’便是神劍幫主裴震的化身。”

“玉琶妖姬”驚聲道:“他不是死了麽?”

方玨沉聲道:“難說,他有裝傷詐死的特技,我準備到他埋骨之處查查,他是真死還是假死?”

“玉琶妖姬”輕輕一咬下唇,道:“他埋骨何處?”方玨道:“在一條河邊,很遠,要數天行程!”“玉琶妖姬”道:“我們先打尖再說。”

兩人進入小店要了些吃喝的,方玨邊吃邊在想心事:“由於‘玉琶妖姬’橫在中間,妻子李憶鳳挾恨而去,愛兒玉郎又沒下落,如果再與她接近,勢必導致家庭悲劇,可是,她癡纏不放,這如何是好?”座中食客紛紛在談論小廟發現女屍的事,繪聲繪形,使人聽了毛骨悚然,與事實差了一大截。“玉琶妖姬”悄聲道:“要找‘討債人’,何必舍近求遠!”方玨心中一動,道:“這話怎麽說?”“玉琶妖姬”道:“他既然在這一帶活動,就在附近找他不就結了?”方玨期期地道:“我查墳墓的目的,是要證明是否與我有關,如果裴震是詐死,一切就明白了。”“玉琶妖姬”道:“反正你還要找他,對不對,如果直接找‘討債人’,同樣可以證明,用不著另費周章。”方玨一想也是,劍眉緊鎖著道:“如何找法?他當著我們麵殺人,卻不露形跡……”“玉琶妖姬”滿有把握地道:“我有辦法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