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了擦已經模糊的雙眼,貪婪地看著那些字。

上麵寫著——

我決定走了,離開這裏了。

最終我還是選擇了離開,因為留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其實,如果生命中沒有了愛和期待,在這裏和在那裏不會有什麽區別。

一連好幾個晚上,我都去那家小橋邊的咖啡館聽同一首歌。

我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如此喜歡那首歌,大概是替我說出了心裏的話吧。

歌曲的名字叫做《我曾愛過一個男孩》。

如今我一去,服務生就會一遍又一遍地播放那首歌。

我把歌詞記了下來……放心吧,我會好好活著的,祝你幸福。

今生,我也曾愛過,足夠了。

我曾愛過一個男孩,他說我象花兒一般美,

在每個月光的晚上,他來到我窗前歌唱,

歌聲輕輕地揚起,我心兒也跟著顫動,

卻不知道為什麽哭泣,睜開眼他已經離去。

那男孩離開了家鄉,到一個雪深的地方。

在每年春天雪融以前,他寄給我一張紙片,

春風輕輕地吹起,我心兒也跟著顫動,

卻不知道為什麽哭泣,想告訴他——我想念你。

我曾愛過一個男孩,他也許已經兒女成群,

在每個冬天的晚上,在爐邊教他們歌唱,

爐火慢慢地燒著,我心兒也跟著顫動,

卻不知道為什麽哭泣,莫非我還依然年輕……

看完那些字,我回了房間。

我關上門,坐在窗前,看窗外的花紅柳綠。

我的心頭卻覆蓋著厚厚的積雪,象遠處的雪山。拒絕融化。

我沒有哭,我已經沒有眼淚了。

我隻是想再認真地聽一遍——自己的心,一點一點裂開的聲音。

我期望她能給我留下點線索,好讓我仍捏著斷線風箏的線頭,但是她沒有。

她隻是淡淡地告訴我——她愛過又錯過,難過卻知足,心痛卻無悔。

我還知道——與其說她是在告訴我,不如說她隻是說給自己聽。

她絕望得甚至根本沒有打算把信交給誰?她怕了嗎——

她把心交了出去,換來的究竟是什麽……我不敢想下去,我沒有勇氣。

她是在祝我幸福嗎?可是——沒有她的世界,我如何能夠找得到幸福。

我那個噩夢一點一點全部應驗了,包括她去了法國,留下了祝福。

我就象個靈驗的占卜大師,預測得到未來,卻獨獨看不清腳下的路。

後來,我在麗江住了三天。

白天,我隻是坐在房間裏發呆,

**擺滿了我從房東大嬸那裏找來的她寫過又撕碎的紙片,

耳邊一直回響著——那天晚上洗澡間傳出的花灑嘶嘶唰唰的噴水聲,

幻想著下一秒鍾,下一分鍾,下一小時……她會走出來,頭發飄著香,身上滴著水,空氣裏滿是芬芳的水霧……

我走近她,她輕輕地一拽……我們一起燃燒。

但是卻沒有,什麽都沒有。我知道我等不到了,甚至下一個世紀,下一輩子。

我發現——回憶隻是欺騙人的鴉片,給你片刻快樂,卻捆綁著無盡的空虛。

而且,回憶越是美好,快樂就越短暫,空虛就越悠長。

晚上,我去了小河邊的那家咖啡館,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上許久。

我跟服務生說,我要聽那首《我曾愛過一個男孩》。

服務生驚訝地說,有個美麗女人經常來聽那首歌,直到我們打烊。

我笑笑說——那是我的前生。

服務生也笑了,她認真地說——是呀,她每次坐的也是這張桌子呢。

是啊,我在心裏對自己說,我想一輩子都坐在那個美麗女人的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