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他……其實她也愛他啊!

什麽責任義務通通都放一邊吧,她隻需要一分鍾,一分鍾就好,她要追上他,然後清楚的告訴他,其實她也愛看他。

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愛上他了!

當拳頭再次握緊,她也終於壓抑不住那股衝動,邁開腳步朝著人群裏鑽去。

雖然人潮眾多,但高大如他無論在什麽地方,總是顯得那樣鶴立雞群、出色奪目,她巧妙避開迎麵而來的人群,急迫的朝他的背影邁進。

十公尺……七公尺……三公尺……

快了,他就在眼前,隻差三、四步就能追上他了,她的心澎湃著、洶湧著。

她伸出手,忍不住開口呼喚他的名字,但他剛好經過一架重型喇叭的前方,她的音量不敵那高分貝的音樂聲,壓根兒傳不進他的耳朵裏。

她懊惱地跺了下腳,不死心的又往前跑了兩步,誰知道原本該是跑在簡凡身前的小飛卻忽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繞過簡凡的身邊朝她的方向奔跑而來。

一瞬間,他自人群裏發現了她,對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她滿心喜悅,也燦爛地回以一笑,才正打算對他招手,然而頭頂的燈光忽然一個大大震晃,仿佛燈泡燒壞前那種垂死的明暗閃爍。

她本能抬頭,正巧看到原本高懸在舞台上方的一盞大型探照燈,竟突然偏移了原來的位置,瞬間以雷霆萬鈞之勢往下墜落--

“荷花老師。”

小飛興奮的呼喚著她,臉上依舊是那燦爛的笑容,再往前跑上幾步,就是那盞探照燈墜落的位置。

刹那,她臉色大變,想也沒想立刻朝他扯喉大喊--

“小飛!”

隨著一句撕心裂肺的嘶吼,夏季荷的大腦也同時爆炸了。

也許是因為與生俱來的母性,她在千鈞一發之際往前衝了過去。

她的動作從來沒有這麽敏捷過,全身像是充滿了力量,僅僅隻是一瞬間,她就奔到了小飛的身邊,瞬間張開雙臂將他抱入懷裏,然後彎腰轉身低頭用自己的身體拱成一道防護。

砰!

探照燈重重落地,發出一聲巨大的聲響。

現場燈光瞬間暗了一半,玻璃罩破裂迸射,銳利的玻璃碎片朝四麵八方彈飛射去,在眨眼之間就劃傷了好幾個人。

一瞬間,尖叫聲、抽氣聲、唉叫聲、驚嚇聲、哭泣聲像是滾燙的熱水,同時沸騰了起來,並以探照燈落地的位置為圓心,以輻射狀迅速蔓延。

夏季荷隻聽見好多的哭聲在耳邊響起,然後手臂就傳來一股辣疼。

她睜開因為恐懼而緊閉的雙眼,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被玻璃碎片割出了一道大概七公分長的傷口,猩紅色的鮮血正淚淚地不斷淌出,一下子就滴到了地上。

懷裏的小飛似乎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但驟然暗下的燈光、此起彼落的尖叫聲和哭泣聲,還有那落在他身邊的鮮血卻還是嚇壞了他。

他害怕地瞪著她血淋淋的傷口,還沒來得及多說一句話,眼前的夏季荷就被一道人影往後一拉,他驚恐地抬起頭,才發現那人是自己的父親。

“爸爸”他立刻臉色蒼白的開口喊人,然後該然欲泣指著那血淋淋的手臂。“荷花老師流血了……”

“嗯,我知道。”簡幾繃著下顎,臉色也有些蒼白,但他飛快地脫下外套,用外套緊緊纏住她的手臂,並按在她的傷口上。

看著小飛驚魂未定的模樣,還有簡凡那鐵青中透著蒼白的俊臉,夏季荷雖然手臂痛得要死,還是勉強擠出一抹笑,安慰兩人。

“隻是小傷,沒事的,等下搽搽藥就好了。”

小飛沒有出聲,隻是全身顫抖的看著她,眼裏已經是淚光閃閃。

簡凡也沒好到哪裏去,一雙黑眸早已失去了平時的深邃冷靜,反倒閃爍著幾許狂亂陰蟄,上上下下掃視她的身體。

“還有沒有哪裏受傷?”他焦急地問。

“沒有,隻是左手臂被割傷而已。”她努力維持臉上的笑容,本能的將小飛拉到身側,轉頭查看四周的景況。

探照燈落地確實嚇壞了不少人,但幸虧沒有砸到人的樣子,雖然附近有幾個人似乎也被玻璃碎片劃傷了,但情況似乎都不嚴重,每個家長都護著身邊的小孩,連忙察看安撫,也有不少沒事的人也靠了過來幫忙,每個人雖然都受到了驚嚇,但總算沒成大禍。

還好……

還好受傷的人並不多,並沒有頭破血流的場麵,還好她及時看到探照燈落下,沒有讓小飛受傷。

雖然從事情發生到結束可能還不到一分鍾,但此時此刻,她卻覺得自己好像跑了一場馬拉鬆,雖然沒有氣喘籲籲,但心髒卻急促劇烈的跳著,透著一種像是缺氧的緊繃,還有一股突然湧上來的濃濃恐俱。

當時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她什麽都來不及想,隻能依照本能的去行動,直到大難過後她才感覺到恐懼。

是的,她害怕。

她真的害怕探照燈會打到人,害怕被砸中腦袋的那個人就是她自己,但她更害怕的是自己無法保護好小飛,幸好小飛沒受傷,她隻是手臂被割傷,全是不幸中的大幸。

確定現場情況不嚴重後,她總算將目光收了回來,誰知道一抬頭卻對上簡凡那過於晦暗的黑眸。

他的臉色鐵青、嘴唇緊抿,原本該是英俊的臉龐肅冷緊繃,仿佛像是努力壓抑著什麽,或者是忍耐著什麽,別人或許看不出他隱藏的情緒,但她一眼就看出來他心裏的恐俱。

他就和小飛一樣,都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隻是他刻意隱藏了起來,但是他緊握住她的大掌卻透著微微的顫抖,完全泄漏出他的恐俱。

他這是在害怕嗎?害怕會失去她?

她的心狠狠揪疼了,想張口安慰他,誰知道小飛卻忽然扯了她一下,可憐兮兮的抬頭看著她,兩邊眼角已經淌出了淚珠。

緊縮的心房瞬間多出一種堵塞的酸澀,她說不出心裏頭的那種感覺,隻覺得鼻頭一酸、眼眶一熱,忍不住當場蹲到了地上,用沒有受傷的右手將他摟入懷裏,輕聲安慰起他。

“別怕啊,我沒事,我沒事,你看,我還在這裏呢。”

小飛沒有說話,隻是奔入她的懷裏,像隻無尾熊似的緊緊攀住她的脖子,然後放聲大哭。

她從來沒有看過他哭得這麽淒慘,而簡凡也很久沒看到他嚎陶大哭的模樣了。

自從他兩歲後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哭鬧都要不回母親後,就很少哭泣了,但現在他卻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惴惴不安,仿佛差點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簡凡心痛如絞,卻也是感同身受,他知道那種差點失去的感覺……

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他真的親身體會到了。

想起探照燈落地的那聲巨響,想起他聞聲回頭,卻看到她竟然就站在距離探照燈不到一公尺的地方,想起她臉色蒼白護著小飛,左手臂卻迅速的滴下鮮血--

該死!

如果不是她保護了小飛,如果她真的被探照燈砸中,那麽他……那麽他……

他全身僵硬,用力閉上雙眼,拒絕去推想這兩種可怕的猜測。

如今小飛就在她的懷裏,而她就在他的手裏,他誰也沒失去,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老天已經夠厚待他了!

唯嚨發梗,他伸手想將小飛抱入懷裏,誰知道小飛卻不肯放手,始終牢牢的、緊緊的抱住夏季荷。

然後事實證明,哭泣這種情緒果然是會傳染的。

就見附近原本沒有哭泣的孩子,在聽見小飛嚎陶大哭之後,竟然也一個接著一個哭了起來,讓原本就有些混亂的場麵變得更加難以收抬,而震天價響的音樂也突然被人關掉了,更顯得那些哭聲有多淒厲。

就在這個時候,園長和各班老師總算趕到了現場,看著遍地狼藉以及夏季荷腳邊的那幾滴血,臉色也全都嚇白了。

“荷花老師,你……你沒事吧?你的手……”園長看著她裹著外套的左手臂。

“我沒事……”她依舊蹲在地上抱著小飛。

“她的手臂被玻璃割傷了,需要馬上送醫院。”簡凡替她接了話,說話的語氣比平常還要冷寒低沉。

“那……那我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園長的臉色更白了。

“不用,我直接開車送她去醫院,還有小飛受到了驚嚇,我必須馬上帶他回家,至於其他人……”他看著四周。“受到驚嚇的孩子不少,還是報警處理一下,請警方過來幫忙,順便調查看看那盞探照燈究竟是怎麽回事。”

即使內心恐俱,但他還是沉著的給予建議,依舊沒有一絲一毫的紊亂。

園長猛點頭,連忙請跟在身邊的梅花老師去報警,也讓桃花老師幫忙安慰身邊的家長,順便維持現場秩序,臉色不隻蒼白,還難看極了。

好好的萬聖節晚會,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呢?

那搭建舞台的外聘廠商該不會偷工減料吧,回頭一定要他們給個交代!

確定簡凡會帶夏季荷到醫院就診後,園長就忙著去安撫其他家長了,現場亂烘烘的一片,孩子的哭鬧聲此起彼落,誰也沒發現簡凡正一手抱起簡飛,一手緊緊攬著夏季荷的肩膀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兩人的動作不但親密,簡凡對待夏季荷的態度更是清楚流露出一股難以忽略的小心翼翼和嗬護不舍,隻要稍微用心,就一定能察覺出兩人之間絕對不尋常。

雖然大多數的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意外而疏忽了,但站在人群中的艾娜卻立刻發現了。

剛剛就在意外發生那一瞬間,其實她人就在附近,她也親眼看到了那盞探照燈落下,甚至親眼看見小飛深陷危險,但是在電光石火間,她的身體卻是害怕得無法動彈。她竟然完全提不起勇氣,以自己的身體前去拯救保護小飛。

但是那個荷花老師卻不同。

她根本沒有任何猶稼,幾乎是奮不顧身朝小飛撲了過去--

當初為了自身的幸福,她自私的拋棄了小飛,所以為了彌補他,今年她才會回到台灣堅持爭取他的監護權,但是她萬萬沒料到小飛早已忘了她,甚至對她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她始終不肯麵對這個事實,也不肯相信這個事實,但是剛剛那一瞬間,她的懦弱無能,卻狠狠戳破了那層自我欺騙。

事實證明,她根本就是一個無能自私的母親,她愛自己遠勝於小飛,她根本沒有資格討回小飛,也難怪小飛一點也不喜歡她。

但如果是那位荷花老師,小飛一定能獲得幸福吧。

還有簡凡也是。

認識他那麽多年了,她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在乎過一個女人,從意外發生到現在,他的臉色一直都透著一抹蒼白,甚至連指尖都是顫抖的……

“簡凡……”她有些猶豫的走到兩人身邊,她本想開口為剛剛的事道歉,但簡凡卻頭也不回地打斷她。

“抱歉,我現在急看去醫院,今晚就麻煩你自己坐計程車回家吧。”

“不是的,我隻是想跟你道歉……”

見艾娜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夏季荷不禁有些尷尬的想拉開彼此的距離,誰知簡凡卻不肯鬆手,而艾娜也沒非要他停下腳步不可,隻是兀自跟在他們的身邊長話短說。

“不管對剛剛的事,還有過去的事我都感到很抱歉,小飛……小飛以後就交給你們了,明天我就會訂機票回法國,以後再也不回台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