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玉郎接道:“這麽說來,督帥大人是不可能交出牧羊了。”

徐督帥輕輕咳了一聲道:“我會交出去的。”

葛玉郎聽得怔了一怔,道:“督帥肯交出來,那實是遠離是非的明智之舉,不知督帥大人有什麽條件?”徐督帥微微一笑,道:“我已經遣人去請少林寺中僧侶,準備把牧羊圖交給他們。”

葛玉郎嗬了一聲,道:“督帥大人準備挑起一場武林紛爭了。”

徐督帥道:“本座並無挑起武林紛爭之意,但如情勢變化的非得一場惡鬥丕可,那要得諸位自己多想想了。”

葛玉郎沉吟不語。

徐督帥輕輕咳了一聲,道:“名傳千秋,身不過百年,本座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麽許多人竟然為財富而死。”

葛玉郎道:“人為財死,自古皆然,哪裏不對了。”

徐督帥道:“一個人生不過數十年,能吃多少糧食,花多少銀子,我想你葛公子,早已不必再為衣食憂了。”

葛玉郎微微一皺頭,默然不語。

徐督帥接道:“但葛公子仍然極為覬覦那筆財富,縱然你如願以償,你又如何用那金很呢?”

葛玉郎輕輕歎息一聲,道:“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縱然不能立不朽功業,傳名幹代,至少應當行心之所安,仰不愧天,俯不作地,最壞的,也不能做那些深夜自捫,抱撼終身的事。”

葛玉郎雙目眨動,瞧了那徐督帥一眼,緩緩說道:“大人,你有沒有膽氣。”

徐督帥立道:“什麽膽氣?”

葛玉郎道:“大人的說服之力,葛玉郎十分敬服……”

徐督帥接道:“過而能改,仍是完人,不管葛公子過去如何,但此刻如能放下屠刀,本座願與公子論交。”

葛玉郎淡淡一笑,道:“大人盛情可感,葛某人隻怕高攀不上語聲一頓,道:“葛某人受了數十位江湖高手之托,來此勸說督帥,實為督帥的官聲太好,他們不願輕易冒犯。”

徐督帥點點頭,道:“盜亦有道矣!”

葛玉郎道:“聽督帥一番良言,實有發人深省之處,但這些話,隻請出諸大人之口才感人至深,如是要在下轉述一遍,隻怕是很難有預期之效。”

徐督帥道:“葛公子的意思呢?”

葛玉郎道:“在下願邀雲集開封的高手,和大人一會。”

徐督帥道:“你的意思是要和他們談談?”

葛玉郎道:“不錯,大人的膽識,風儀,都足以眼眾,也許能在一席酒筵之下,使群豪歸心。”

徐督帥沉吟一陣,道:“葛公子願意如此幫忙,本座十分感動。”

葛天即適:“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在下告辭.兩三日內一我再來奉告督帥。”

葛玉郎一拱手.道:“本座恭候佳音。”

葛三郎一抱拳轉身而去,片刻間,走的蹤影不見。徐督帥目睹葛天即去遠之後,才回顧了關中嶽一眼,笑道:“關總縹頭,這位葛玉郎來此的用心何在?”

關中嶽道:“葛天即乃當代江湖後起之秀,以他的年歲,已在江湖上揚名立萬,自然要有點真才實學才成,但最厲害的,還是他那深沉的心機,狡猾的詭計,至於他此番前來,可算得滿載而旭,這可證明他對督帥大人的為人,早已了解得十分清楚了。”

徐督帥啊一聲,道:“關總鏢頭已可確定,他邀我赴宴之事,是一場大大的陰謀嗎?”

關中嶽道:“自古以來,宴無好宴,會無好會,葛玉郎請督帥趁他的酒筵,自是別有用心的了。”

徐督帥道:“本座覺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葛玉郎既然替我安排了這個機會,本座倒極願去見識一下”。

關中嶽道:“督帥大人,可是覺得當真能夠說服他們嗎?”

徐督帥道:“本座未存此想,但我覺得說服一個,就可減少一個敵手,如惹能夠使他們顧及到萬民安危,咱們就多了一個幫手。”

關中嶽道:“督帥大人,果然是一代清官,為了蒼生萬民,不顧自身安危,的確叫人感動。不過,此事不可輕率從事,必得一番周密的計劃才成。”

楊四成道:“照在下的看法,此事,必需得一個人答允幫忙才成。”

關中嶽道:“什麽人?”

楊四成道:“鐵夢秋”關中嶽道:“不錯,鐵夢秋……”

回顧了徐督帥一眼,道:“大人,此事最好不要先作決定,等見過鐵夢秋之後,和他談談,再作決定不遲。”

徐督帥笑一笑,道:“鐵大俠身有要事待辦,咱們也不能因為他事務繁忙,就不再辦事,和他談談可以,但卻不能為他事忙,咱們就停下事情不辦”。

談話之間,又有一個黑衣大漢,奔來花廳。

沈百濤瞧出是自己的屬下,急急迎了上去,低聲說道:“什麽事?”

黑衣人低聲說道:“有兩個少林僧侶,求見督帥。”

沈百濤一愕道:“少林僧侶。”

黑衣人道:“兩個和尚,堅請麵見督帥,屬下無法,隻好通報進來。”

沈百濤沉聲道:“你可曾問過,他們是什麽身份?”

黑衣人道:“這個屬下未曾多問。”

沈百濤轉身入花廳,低聲說道:“稟督帥,少林寺兩位僧侶求見。”

徐督帥道:“快些請他們進來。”

徐督帥站起身子,迎向廳門口處。

少林僧侶,在武林之中,極受尊敬,關中嶽,楊四成等齊齊站起身子,迎了過去。

兩個灰袍僧人,衣履上滿是塵土,顯然是兼程趕來。

在首一個取下身上戒刀和黃布包袱,放在廳門口處,合掌宣了一聲佛號,道:“不敢動勞諸位施主迎接,貧僧有禮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接道:“哪一位是督帥徐大人?”

徐督帥一拱手道:“本座徐斷宗。”

這時,右首僧侶,也放下了手中的禪枝。合掌當購,道:“弊方丈接到了大人的手諭,但寺務繞身,一時間無法動身,稍作交待之後,即刻起程,先遣貧僧等趕來回複督帥大人一聲。”

徐督帥笑道:“有勞兩位大師了。”

左首僧侶應聲道:“督帥官聲清明,敝方丈極是敬佩,命我等先向督帥致敬。”

徐督帥道:“為國盡忠,事所當然,貴方丈過獎了……”

微微一笑,接道:“兩位大帥長途跋涉,備極辛勞,請入廳中稍息,我先替兩位準備齋飯。”

兩個灰衣僧侶,欠身而入,並坐一處。

徐督帥引見過關中嶽等群豪,接道:“兩位大師怎麽稱呼?”

左首僧侶道:“貧僧鐵行。”

右首僧侶道:“貧僧鐵道。”

關中嶽一抱拳,道:“兩位大師,都是鐵字輩的高僧,在下失敬了。”

鐵行、鐵道同聲說道:“關總鏢頭威名遠播,貧僧雖居少林,亦久聞大名了。”

關中嶽哈哈一笑道:“兩位大師過獎了。”

書童送上麵巾,鐵行、鐵道淨過麵之後,合掌說道:“敝方丈交待我等,大人如有差遣,但請吩咐。”

徐督帥道:“兩位大師千裏趕來,先請休息一下,進過酒飯,我們再談正事。”

片刻之後,素齋齊上,兩個僧侶,另行坐了一桌。”

鐵行,鐵道同時端起一杯香茗,說道:“貧僧等受的苦戒,酒亦不能沾唇,以茶代酒,敬諸位一杯。”

鐵道大師飲幹杯中香茗,回顧了關中嶽一眼,道:“關總鏢頭,閱曆豐富,見識廣博,貧僧敢問一聲目下開封府的情勢如何?”

關中嶽道:“頭陣風雨已過,目下是二度大風暴前的暫時平靜。”

鐵行大師道:“聽關施主的口氣,似乎是諸位經過一場風暴了。”

關中嶽道:“不錯,我們已經和八卦教中人動了一次手。”

鐵道大師奇道:“八卦教?”

關中嶽道:“不錯,八卦教。”

鐵道大師道:“八卦教早已不在江湖存在,哪裏還有八卦教呢?”

關中嶽道:“八卦教死灰複燃,根據地就在這督帥府中。”

鐵道大師道:“當年貧僧追隨寺中幾位長輩,對付過八卦教徒,對八卦教中的鬼蜮伎倆略知一二,不知關施主是否和他們教主見過。”

關中嶽道:“第一回合的搏鬥之中,我們稍占優勢,八卦教中的主要人物,已被逐離帥府,至於八卦教主,我等也照過一麵。”

鐵道大師道:“就貧僧所知,數十年前的八卦教教中主要首腦,都已伏誅,這次領導八卦教的,必然新的人手。”關中嶽道:“恐所出了大師意料之外,那位八卦教主,是一位很年輕的姑娘。”

鐵道大師怔了一怔,道:“年輕姑娘。”

關中嶽又問道:“八卦教中人,是否極善用毒?”

鐵道大師沉吟了一陣,道:“不會,八卦教中人,不會用毒。”

關中嶽道:“這就大不相同了。”

鐵道大師道:“怎麽說?”

關中嶽道:“新崛起的八卦教中人,極善用毒,而且用毒之法,花樣百出,叫人防不勝防。”

鐵道大師道:“這就和原來的八卦教大不相同了……”

語聲一頓,接道:“關施主,八卦教可是被施主和屬下鏢師,把他們逐離此地嗎?”

關中嶽道:“在下不敢掠美,並非是我關某之力。”

鐵道大師道:“那是什麽人?”

關中嶽道:“一個姓鐵大俠客。”

鐵道大師道:“能夠逐退八卦教之人,定然是一位非常人物,在武林之中,應該是極有名望的才是。”

關中嶽道:“話是不錯,事實上,那位鐵大俠,極少在江湖上走動,也沒有什麽名望,但他卻有極高強的武功,過人的智慧。”

鐵行大師道:“有這樣一位人物,還望你關總鏢頭,替我們引見一下”

關中嶽道:“那是自然,鐵大俠回來之後,在下自然會替兩位大師引見了。”

鐵道大師問道:“那位鐵大俠,現在到哪裏去了?”

關中嶽聽得暗暗奇怪,付道:“這兩位和尚,一直追問鐵夢秋,不知是何故……”

付思之間,徐督帥已搶先開口,道:“大師,貴派掌門什麽時間,可以趕到開封。”

原來,徐督帥聽了一陣,也覺得這兩個和尚苦苦追問鐵夢秋的下落,有些不對,急急開口,把話岔開。

鐵道大師合掌說道:“詳細的日子,貧僧無法確定,但快則明日,至遲不會超過三天。”

鐵行大師道:“就貧僧所知,敝方丈已在寺中選了很多好手,普及上下三代弟子,俟他到了之後,自然有萬全之策。”

徐督帥道:“兩位大師進過齋飯之後,就暫訪在花園客房中休息,我已經交代過他們,替兩位打掃客房。”

鐵道大師說道:“敝方丈亦曾說過,如果是督帥府中不方便留宿出家人,則要我等到相國寺中掛單。”

徐督帥道:“我已為你們準備了很多房舍,就算是再來上百十個人,也可以住。”

鐵行大師道:“貧僧等恭敬不如從命了。”

徐督帥道:“理當如此。”

一直不開口的劉姑娘,突然啟齒說道:“兩位大師可是從少林寺中來嗎?”

此話間的突兀,關中嶽等都聽得為之一愕。

鐵行大師道:“不錯,貧僧等來自少林寺本院。”

劉婉蓉道:“兩位大師一路辛苦,請用過齋飯後,早些休息去吧!”

這兩句話,似是有很大的含義,不但聽得徐督帥為之一愕,就是連多識廣的關中嶽,也聽得茫然不知所措,隻覺那劉婉蓉話中有話。

再看鐵道、鐵行,兩位大師臉色一片嚴肅,雖未怒形於色,但心中不悅,卻是看的出來。

兩個僧侶不再說話,一時之間,花廳中寂然無語。

鐵行、鐵道,表麵還保持相當的涵養,略略進了一些齋飯,放下筷子,齊齊站起身子,鐵道大師合什行禮道:“大人,出家人,恐不便在府中留宿,我們還是寺中掛單的好。”

徐督帥道:“已為大師備好休息之所,兩位就請暫時屈駕留此,等候貴掌門的佛駕。”

鐵行大師道:“師兄,大人既然如此吩咐,我瞧咱們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鐵道大師道:“師弟說的也是……”

抬頭一顧劉婉蓉,接道:“女施主,在帥府中是……”

劉婉蓉道:“我在帥府中掌理文案。”

鐵道大師啊了一聲,道:“貧僧失敬了。”

回顧了徐督帥一眼,道:“那就打攪大人了,貧僧等匆匆趕來,確也有些困乏,希望能夠早些休息。”

沈百濤一抱拳,道:“在下替兩位大師帶路。”轉身向前行去。

鐵道、鐵行,魚貫相隨,緊追在沈百濤的身後而去。

三人背影消失之後,徐督帥才回顧了劉婉蓉一,道:“婉兒,這是怎麽回事啊!”

劉婉蓉微微一笑,道:“我覺得這兩個和尚可疑。”

關中嶽道:“不知姑娘有什麽證據。”

劉婉蓉道:“我沒有確切的證明,隻是憑我的看法罷了。”

關中嶽道:“在下在江湖上走數十年,自認閱曆甚多,但在下卻瞧不出兩位大師有什麽可疑之處。”

劉婉蓉笑一笑,道:“他們有了很充分的準備而來,自然是不容易瞧出來了。”

徐督帥道:“婉兒,你又從什麽地方瞧出來的呢?”

劉婉蓉道:“我從他們的眼神和他們的戒疤中,瞧出他們不是少林寺的僧侶。”關中嶽聽得怔了一怔,道:“姑娘可否說的詳細一些。”

劉婉蓉道:“看兩人的眼神,各有所見,不談也罷。隻談兩人頭上的戒疤。想那鐵道鐵行,都是少林高僧,出家數十年,如是頭上沒有戒疤,也還罷了,如有戒疤,應該早年烙下,對麽?”

關中嶽道:“不錯。”

劉婉蓉道:“但我見兩人頭上戒疤,痕跡尤新,分明是新近烙成不久。”

關中嶽道:“佩服,佩服,姑娘能顧及細微未節,實是叫人難及,我算空白自走了數十年的江湖,說起來慚愧的很。”

劉婉蓉道:“就晚輩看兩人頭上的烙痕,不會超過十日。”

關中嶽道:“臥榻之側,豈容別人打鼾,這等凶人,留在世上,也無好處……”

劉婉蓉道:“總鏢頭,咱們就來一個將計就計呢?”

關中嶽一抱拳道:“請教高見。”

劉婉蓉道:“找出兩人來此用心,然後,再設法利用。”

關中嶽聽得一怔,暗道:“這丫頭不是簡單人物。”

口中卻說道:“姑娘說的有理,隻是兩個人住在帥府之中,隨時有禍蕭牆之危。”

劉婉蓉道:“所以,要你關總鏢頭,多多辛苦了。”

徐督帥哈哈一笑,道:“有一件事,本座還不明白?”

關中嶽道:“什麽事?”

徐督帥道:“那兩個假冒少林寺中僧侶的和尚,怎會知曉本座有書信,寄到少林寺去。”

關中嶽道:“一個是,他們在府中知曉了消息,一個是殺害了督帥派的人,由督帥書信上,看出了內情。”

徐督帥道:“本帥憂慮的,也就是這件事,如是下書人被他殺害,少林僧侶,豈不是未曾得到我的書信?”

關中嶽道:“如是咱們確知兩個和尚是冒充少林寺中的僧侶而來,自然是不能放過他們,咱們要先下手。”

徐督帥回顧了劉婉蓉一眼道:“你看此事應該如何?”

劉婉蓉道:“先要關總鏢頭一些人手,把兩人嚴密監視,不準他們離開住處一步。目下,帥府中急需人手,關總鏢頭最好能夠再調集一部分高手到此,等一會,我召集一部分府中的護院,布置一下……”

徐督帥奇道:“你要布置什麽了?”

劉婉蓉道:“我熟記五行奇術,想在府中布置一些小小奇術。”

關中嶽望望劉婉蓉,心中忖道:“這丫頭實是一位莫可預測的人物,行在途中之時,那等佳美無比的裝作,任何人也想不到她是在裝作。”

劉婉蓉似是心中早已了解那關中嶽在想的什麽?微微一笑,道:“關總鏢頭,對那兩上假冒的和尚,要早些派人監視!免得他們暗動手腳。”

關中嶽應了一聲,道:“姑娘說的是”。

站起身子,道:“四成,大立,咱們走。”

大步向外行去。

楊四成、林大立,站起身子,舉步各外行去。

徐督帥目瞥關中嶽等出去後,低聲對劉婉蓉道:“賢侄女!局勢似乎是越來越複雜了。”

劉婉蓉站起身子,道:“不要緊,伯父大人請在花廳休息一下,晚輩去去就來。”

回顧一眼小梅,道:“姑娘,咱們走吧!”

小梅應了一聲,緊隨劉婉蓉而去。

片刻之間,整個花廳,走的隻餘下了一個徐督帥。

四個佩刀的黑衣大漢,守在花廳門外。

徐督帥緩緩站起身子,來回在廳中走動,他開始仔細思索近日內的件件事情。

第一個,他想到了劉婉蓉,這位出身於名門的少女,何以會學得江湖上那等五行奇術的怪異之學?

何以,她入帥府後,一直深藏不露。

又為什麽突然會顯露出那等尖銳的才華,語驚四座。

這丫頭的一身奇學,由何處得來,她的父母,是否真的全然不知?

目下的情勢,似乎已發展到自己無法控製的境地,這些膽大妄為的武林人物,竟敢把帥府視作爭奪寶藏之地。

自己乃堂堂四省的經略大員,竟被如此藐視,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覺各種事端,紛至遝來,竟然比統率大軍,敵寇邊疆,還要複雜。

想到忿慨之處,忍不住砰然一掌,擊在木案之上。

但見人影一閃,沈百濤欠身而入,低聲道:“督帥大人。”

徐督帥道:“百濤,我雖然得父母餘蔭,世襲爵位,但我也是南征戰打出來今天這個局麵,數十萬大軍,我都能運用自如,想不到幾十個江湖人物,竟然敢鬧我的帥府,膽大妄為,侵攏內宅,還成什麽體統。”

沈百濤道:“督帥大人之意呢?”

徐督帥道:“我想密下令諭,調集精銳步、騎,設下埋伏,把他們一網打盡。”

沈百濤沉吟說道:“大人,如若調集大軍,能把他們誘人埋伏,重重圍困,故然可握勝算,但這些都是老奸巨猾,神出鬼沒的人物,要把他們誘入埋伏,隻怕不是簡單的事,如若無法把他們誘人埋伏,那就是很難善後了。”

徐督帥突然哈哈一笑,道:“我明白,隻不過,想到這件事,我就覺得他們太過分了。”

沈百濤道:“小不忍則亂謀,此時此刻,督帥大人,最好能忍耐一些。”

徐督帥沉吟了一陣,道:“百濤,我這堂帥府,似乎是已成了他們鬧事的所在,總不能就這樣拖下去啊!”

沈百濤低聲說道:“大人,想法籠絡一下鐵夢秋,就目下情勢而言,他似乎是唯一能夠擔當大事的人。”

徐督帥皺皺眉頭,道:“想不到,我一個身受皇恩,列土封疆的大員,竟然也被拖入了江湖的恩怨之中。”

語聲一頓,又道:“我斷過了少民冤,但對江湖中事,卻是一點也猜測不透。”

沈百濤道:“督帥大人是指何而言?”

徐督帥道:“就拿劉婉蓉說吧!她是我故交之女,但我對她,卻是一點也想不明白,她深藏不露胸有韜略,但又自廉不會武功,你說說看,那位劉姑娘是否真的不會武功?”

沈百濤道:“這個,督帥大人,何不直接問問劉姑娘?”

徐督帥道:“說的是你派人找她回來,我得和她仔細地談談。”

沈百濤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其實沈百濤心中對那位神秘的劉婉蓉亦是急於多了解一些,一聽督帥吩咐,立時親身趕去。

片刻之後,沈百濤帶著劉婉蓉重回花廳。

劉婉蓉欠身一笑,道:“大人找我?”

徐督帥輕歎一聲,道:“你坐下。”

劉婉蓉依言坐了下去,笑道:“督帥大人,有什麽要質問晚輩之處”。

她說的很直接,聽得那徐督帥為之一怔,道:“你早想到了。”

劉婉蓉道:“以晚輩的出現,確有很多可疑之處,那自是難怪大人懷疑了。”

徐督帥點點頭,道:“難為你想的這樣周到,我確然有幾點疑惑不解之處,想請教一下。”

劉婉蓉道:“大人請問!”

徐督帥道:“你是否會武功?”

劉婉蓉點點頭,道:“我會,但在大人未決定解去我和令郎的婚約之前,我已下定了決心,把武功停下,督帥大人的兒媳,如若是一位身負武功,高來高去的人,豈是不是令人恥笑。”

徐督帥道:“一個人,會了武功,如何還能停下?”

劉婉蓉道:“隻要有決心,沒有辦不到的事情,我決心要做一官宦之家的少夫人時,我忘去了十年苦練學成的武功,我也忘去了江湖的很多事情……”

徐督帥接道:“那不是忘去,隻是你不肯說出來罷了。”

劉婉蓉道:“也不是我不肯說,而是我根本就不去想它,我到了督帥公館之後,眼看八卦教徒,在公館中生根鬧事,而且連徐夫人也成了受害之人,晚輩為了保護夫人,不得不做出一點禁製,稍阻八卦教的凶陷。”

徐督帥點點頭,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了。”

劉婉蓉道:“晚輩說的句句實言,知曉我會武功的人,大人是第二個人。”

徐督帥道:“第一個是你父親了。”

劉婉蓉搖搖頭,道:“不是,我父母都不知道我會武功,第一個知道的人,是傳我武功的師父。”

徐督帥道:“你的武功,是否很高強。”

劉婉蓉笑一笑,道:“應該是不錯,不過,高到什麽程度,很難說了,至少,武林中有幾個比強的人。”

徐督帥道:“隻有幾個?”

劉婉蓉道:“也許晚輩口氣托大一些。”

徐督帥微微一笑,道:“婉蓉,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劉婉蓉笑道:“大人言重了,你有甚麽事,隻管吩咐,晚輩力能所及,無不從命。”

徐督帥道:“你既然已決定了置身江湖,自然無法再說婚姻的事?”

劉婉蓉重下頭去,黯然說道:“晚輩婚姻,本由父母決定,如是督帥後悔了解約的事,不妨再和晚輩父母研商,恢複婚約。”

徐督帥哈哈一笑,道:“賢侄女,伯父說過的事,幾時不算過了,我正是為了徹底解決此事,才想到一個辦法。”

劉婉蓉道:“晚輩洗耳恭聽。”

徐督帥笑道:“我們徐、劉兩家,解除婚約,但應該仍然保有一些親戚關係才是。”

劉婉蓉道:“大人準備如何?”

徐督帥道:“我想收你作為義女,不知你是否願意?”

劉婉蓉站起身子,盈盈拜倒,道:“義父在上,受女兒一拜!”

徐督帥離座欠身,說道:“快起來,今日,我們先定了父女的名份,再過一天,我再大擺宴筵請客。”

劉婉蓉起身落座,說道:“義父用不著太破費了。”

徐督帥道:“我們談過私情,現在,我要請教一件公事了?”

劉婉蓉道:“義父請吩咐!”

徐督帥道:“目下情勢,我們應該如何應付?”

劉婉蓉道:“現在情形,和過去有些不同了,過去,女兒我不便出麵,任他們來去自如,橫行無忌;但現在,我已決心出麵了,不能再讓他們小視督帥府中的力量,不過………”

徐督帥接道:“不過甚麽?”

劉婉蓉道:“女兒還不想堂堂正正的出麵,所以,我要經過一番改裝。”

徐督帥道:“好!你看看該怎麽辦?就照你的方法去做。”

劉婉蓉道:“我穿一身玄色勁裝,玄巾蒙麵,前麵繡了一朵紅花。”

徐督帥道:“也好,你先告訴我,免去我一番驚訝。”

語聲一頓,道:“蓉兒,目下開封府中,雲集了無數江湖高人,此中,似乎以那鐵夢秋最為突出,但他身有要事,似乎不能在此久留!”

劉婉蓉接道:“他在找人。”

徐督帥道:“不知他找甚麽人?”

劉婉蓉道:“義父可是想留下他嗎?”

徐督帥道:“此人武功絕世,已到入仙之境,如他能留下,對我們的幫助很大。”

劉婉蓉道:“我有辦法使他留下來。”

徐督帥怔了一怔,道:“當真嗎?”

劉婉蓉點點頭,道:“做女兒的,怎敢給義父說謊?”

徐督帥道:“那位鐵大俠是一位很古怪的人,隻怕是很難說服?”

劉婉蓉道:“這世間,隻有我一個人可以勸說他留下來。”

徐督帥道:“為甚麽?”

劉婉落道:“這件事,我可以告訴義父,不過,你暫時得守秘密,我目前還不準備告訴他詳細同情。”

徐督帥道:“守秘可以,不過,你不告訴他內情,他如何肯留下來。”

劉婉蓉道:“我有辦法,讓他心中動疑,就自行留了下來。”

徐督帥道:“說了半天,你還是沒有告訴我內情啊!”

劉婉蓉沉吟了一陣,道:“他要找一個人。”

徐督帥道:“找甚麽人?”

劉婉蓉道:“找我。”

徐督帥呆了一呆,道:“找你幹甚麽?”

劉婉蓉道:“因為我是唯一知道那鏢旗老主人下落的人。”

徐督帥道:“鏢旗老主人是誰?”

劉婉蓉道:“鏢旗老主人和那鐵夢秋有很密切的關連。”

徐督帥道:“甚麽關連?”

劉婉蓉道:“因為那鏢旗老主人,就是鐵夢秋的師父。”

徐督帥道:“那又和你甚麽牽連呢?”

劉婉蓉道:“晚輩的武功,也是由那鏢旗主人傳援。”

徐督帥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你們是同出一個師門,那你的武功,也和鐵大俠差不多了。”

劉婉蓉道:“學的武功路數相同,但鐵夢秋由童功練起,他的成就,自非我所能及了。”

徐督帥道:“這麽說來,你是他的師妹了。”

劉婉蓉道:“不錯,我是他的師妹。”

徐督帥道:“你們的師父呢?”

劉婉蓉道:“死了。”

徐督帥又問道:“這世間,你師父收了幾個徒弟。”

劉婉蓉道:“隻有我和鐵夢秋兩個人。”

徐督帥話題一轉,道:“蓉兒,既有人冒充少林僧侶而來,定然是已經取得了義父手書,這一點,咱們應該如何對付?”

劉婉蓉答道:“八方豪雄聚開封,少林寺中人,豈有不知之理,也許他們已經有很多高僧,隱在這開封城中了。”

徐督帥道:“是否要想法子,和他們聯絡一下呢?”

劉婉蓉道:“這個得仔細的想一下,我想關中嶽虎威鏢局開封分局,定在開封府中布有不少的眼線,那些人,都是市井屠沽之流,但他們的消息靈通,開封府中,來了些什麽人物?無法瞞得地他們的雙目,這一點,義父盡管和關中嶽商量。”

徐督帥笑道:“好!目下還有一件要事,就是那兩個假和尚,雖然已被監視,但如不早作處理,隻怕留作禍患。”

劉婉蓉道:“義父說的是,關中嶽已帶人手,團團把兩人圍起,事實上,無疑已拉破了臉皮,此事已用不著再拖下去。”

徐督帥站起身子,道:“走吧!”大步向廳外行去。”

沈百濤帶著兩個帶刀大漢,走在徐督帥的前麵,劉婉蓉隨在身後。”

穿過一片花樹後,到了一座翠竹環繞的庭院前麵。

隻見關中嶽和林大立、楊四成三人站在一起,低聲交談。

張大豪、張大龍、於俊三人,卻分守左右後三麵。

沈百濤低聲說道:“關總鏢頭,和他們談過了嗎?”

關中嶽道:“事情雖已叫明了,但他們倒是十分沉得住氣,一直裝聾作啞,閉門不理。”

徐督帥緩緩向前行了兩步,道:“他們不作辯駁,那無疑承認此事了。”

關中嶽道:“就目下情勢而論,大致如是,問題在咱們應該如何?”

徐督帥道:“如若確定他們是冒充少林寺中僧侶而來,最好是把他們生擒活中活捉,追問內情,其次予以搏殺,至少不能再讓他們留居在帥府之中。”

關中嶽道:“好!督帥有此令諭,在下就好辦事了。”

抽出金背大刀,接著道:“四成,咱們闖進去。”

楊四成應了一聲,拔出一對判官筆,向前行了過去。沈百濤橫身擋在徐督帥的前麵,以防暗襲。

劉婉蓉橫跨兩步,一錯肩站在徐督帥的身側。

關中嶽行近室門前麵,高聲說道:“兩位已經暴露了身份,用不著再藏頭露尾了,如是再不開門,休怪我關某無禮了。”

室中一片寂然,不聞相應之聲。

關中嶽又向前欺進一步,舉拿一擊,蓬然一聲,擊在木門之上。

這一掌運足了內功,掌勁極是強大,門內木柱被關中嶽一掌震斷。

關中嶽舉刀護麵,身子一側,衝入了室中。

抬頭望去,隻見兩個僧侶並肩膝席地而坐。

劉婉蓉輕輕咳了一聲,道:“兩位倒是沉著得很啊!”

右手一探,大環刀閃閃寒光,點向第一個僧侶的前胸。

眼看金背刀寒芒,就要刺中那和尚前胸,和尚仍然端坐不動。

關中嶽心中大感奇怪,暗道:一個人沉著到這等境界,當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心中念轉,右手急收大環刀。

但刀尖寒芒,已然刺破僧袍而入。

這時,站在室外的徐督帥,也瞧的茫然不解,道:“關總鏢頭,是怎麽回事。”

關中嶽一伸手,抓住了那僧侶的左腕脈穴。

但覺入手冰冷,敢值是早已死去,不覺間呆了一呆,道:“回督帥話,這和尚死了。”

徐督帥吃了一驚,道:“怎麽死的。”

關中嶽放開第一個和尚,又向第二個僧侶抓去。

那和尚也是一樣,脈搏停息,手腕已寒。

這情景,使得關中嶽心中又是奇怪,又是震動,道:“在下還未瞧出來他們如何死亡?”

徐督帥回顧了劉婉蓉一眼,低聲道:“可以進去瞧瞧嗎?”

劉婉蓉點點頭,道:“他們死的很奇怪,這又是一個意外的變化。”

徐督帥已瞧出了劉婉蓉臉上也泛起了驚愣之色,似乎是對此事,也大感震動。

沈百濤示意兩個隨行大漢,留在門口,當先舉步行入室中。

徐督帥、劉婉蓉隨後而入。

沈百濤低聲道:“關兄,他們怎麽死的了?”

關中嶽道:“外麵不見傷痕,神色不見痛苦,不知他們用何法自殺而死。”

劉婉蓉緩緩移步,在室中走動,目光流轉,打量四周的形勢。

關中嶽道:“劉姑娘……”

劉婉蓉一回頭道:“什麽事?”

關中嶽道:“有一件事,在下想奉告姑娘,在下到此之時,這兩個和尚,都還活著。”

劉婉蓉道:“關總鏢頭見到了什麽?”

關中嶽道:“我聽出室中有步履之聲。”

劉婉蓉道:“你沒有瞧到這兩個和尚?”

關中嶽道:“沒有瞧到。”

劉婉蓉道:“那人也有可能是殺死兩人的凶手啊!”

關中嶽道:“如是凶手,一定還留在這座瓦舍之中……”

劉婉蓉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關總鏢頭,如是那凶手,能在諸位不知不覺中,殺了這兩個僧侶,也就能在諸位不知不覺中逃離此地。”

楊四成道:“姑娘話雖說的有理,但一個人身手再快,也快不過眼睛,除非是我們未到之前,兩位大師已經被人暗算,凶手已經離開,在我們到此之後,未見任何人離開此地。”

沈百濤道:“此事簡單,咱們在這室中仔細搜查一個就是。”楊四成望了關中嶽一眼,道:

“沈兄說的是,咱們先搜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