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3章 折德扆

一大幫人很快趕到了書法碑帖展廳。

此時,博物館館長也到位了。

在一大幫人進入展廳的同時,迅速安排安保人員維持治安,但沒有勸離遊客。

因為,除了媒體的報道,現場的口口相傳更為重要。

這些遊客哪個國家都有,雖然沒有以前人多,可也不少。

宋老直接走到佛經的展示位置站定,轉過身看著圍了一圈涇渭分明的兩夥人,看了眼幾個支起的攝像機,靜靜的沒有說話。

足足一分多鍾,在熊本綱一耐不住要問的一刻,這才說道:“都準備好了嗎?”

他這一問,本來等著看好戲的島國的這些磚家臉上多少有點尷尬,但沒人接茬。

宋老潔白的胡須無風自動,仙風道骨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再次掃視了一圈,說道:“諸位,容我自我介紹下,我叫宋獻章,是一名古書法愛好者,這裏,我僅代表個人表達如下觀點,本來,我並沒有公開表達的意思,奈何這位熊本綱一先生非要老夫給個說法,並立了賭約,我現在想問熊本先生確定讓我說出實情,並履行諾言嗎?”

熊本綱一怎麽可能退縮?

在老人話音落下的一刻,上前一步站在老人身側,麵對一圈的人鞠了個躬,說道:“我是熊本綱一,容我說下剛才老先生說的賭約。”

在大家都看來的一刻,他再次鞠躬,說道:“剛才,宋老先生說這些佛經是高仿,而賭約,就是如果宋老先生現場證明了這是高仿,我將因我的失禮向這位小姐道歉,並向全世界道歉,這裏的攝像機是實況轉播,我的道歉將麵向世界,反之,如果證明不了這是仿品,那麽老先生就要向全島國人,全世界道歉。”

說完,再次鞠躬,離開了宋老的身邊。

他的話讓周圍一片嘩然。

聽得懂日語的自然明白,聽不懂的有人一翻譯,各種驚呼響起。

但大家都是愛看熱鬧的,來的,當然也有點喜愛文物的,所以,能聽到真偽的辯論,管他什麽場合呢,管他是不是會引發地震海嘯呢。

宋老在這一刻伸手壓了下說道:“這幾幅宋代佛經本來是我向往已久,這次有機會到來,是來學習古人遺留墨寶的,可是,到了我才知道,這不過是仿品。”

仿品……

嗡的一聲,周圍就炸鍋了。

在這說人家是仿品,那必然要給個說法。這可不是簡單的踢館。

而敢說出來,那豈不是真有可能是仿品?結合之前幾個月沸沸揚揚的小島國民間藏品皆為高仿的浪潮,大家還真期待這次的真假辯論。

如果東都史料館內的藏品都是高仿,那,小島國的藏品還有真的嗎?

宋老話音落下,熊本綱一接過說道:“那就請宋老先生開始吧,拿出這是高仿的證據。”

這會,不但是他,連帶那些磚家也都隔著玻璃細致的看了看,跟之前鑒定的一樣,他們確定這是真品,信心自然爆棚。隻要沒被替換,這真假就已經定論。

宋老微笑著說道:“不急,既然論真偽,就要從字的方方麵麵說起,我想問下熊本先生,您知道這是誰的字嗎?”

這下還真給問住了,因為這些字的落款隻有倆字‘德扆(yi)’和時間。

而這倆字說法很多,卻一直沒有定論,但是宋朝的這點毋容置疑,不論是毛筆字的習慣、字體,還是紙張墨跡的驗定,都是宋朝,並有很多後期鑒賞的印章,都是出自名家之手,還有各時期皇宮收藏的記錄,都說明這是宋朝的字跡。

或許知道熊本綱一回答不出,宋老沒等他回答,接著說道:“說個人物或許大家知道,華夏楊家將裏的佘太君大家可知道?”

很多人都知道這個佘太君,楊家將裏相當有名。但不知根這些佛經有什麽關係。

宋老並不理會下麵是否回答,接著說道:“佘太君的父親,宋朝名將,折德扆,就是這幅書法的主人。折德扆是折家將第二代家主,折德扆是長子,少時從軍,以勇猛善戰知名。北宋初年,兄弟二人鎮守府州抵禦契丹人,屢次破軍殺將,折德扆年輕時就已經擔任永安軍節度使,負責府州軍務,但早年毛糙,其父親折從阮就令其抄寫佛經,以磨煉心性。這些字,就是他出於習慣,在人生鼎盛時期寫下的。”

宋老說這些,居然沒有人辯駁,因為不知道,如何辯駁?小島國人再研究華夏曆史,也達不到華夏自己研究的細致準確。

在這點上輪長短,不是可以致勝的切入點,所以,這些磚家,連帶熊本綱一都默不作聲。

他們雖然研究的不是那麽透,那麽細致,但折家將他們是知道的。

很多人一說宋朝名將,肯定會想到嶽家將,楊家將,很少有人知道還有折家將和種家將,但他們知道,也僅限知道,並不詳細。

宋老前麵鋪墊結束,這才回頭指著玻璃罩裏的佛經說道:“當年,這裏鑒定這是某個寺院的的藏品,其實不對,雖然名家有抄寫佛經捐贈寺廟的,但卻因折德扆所寫的佛經殺伐血腥,於佛教的祥和相悖,難以存入寺廟,可他的書法卻又功底深厚,鐵筆銀鉤,雖是行書,卻有草書的意境,自成一家,字又有戰場馬革裹屍的豪氣,又有不畏強虜的熱血壯誌,所以,被皇家多為收藏,少有流落民間的。”

說到這,老人看了眼四周,見大家被他的講述吸引,這才回手指著裏麵的佛經說道:“大家請看,既然作者是位將軍,是一個血戰沙場的將軍,那他的字就要有殺伐的豪氣。華夏有句古話,字如其人,可大家看,這字體很美,真有北宋的風格,可隻有型,沒有意,更沒有神,缺少的正是這本該無與倫比的筆意神髓,所以老夫斷定,這是仿品。”

熊本綱一嘴角翹了下,上前半步說道:“老先生,這是你一家之言,不足以取信,還請再拿佐證。”

其他人懂的不懂的,都有此疑問,唯有交流團裏的兩個老人湊近了細細的看了看書法,彼此眼神交流了下,神色淡然的退後,讓出了圈子。

宋老依舊麵帶微笑說道:“熊本先生,您稍安勿躁,字的鑒定,首先確定人物,時間,場景,因為這裏麵包括書法創作者的身份帶來的獨特筆意,和年齡對生活的感悟,還有一點,就是當時創作的環境,是快樂,還是憤怒,還是憂愁,這些,都會在字裏表現。大家請看,這些佛經剛勁有力,卻少了殺伐的豪邁和熱血,有其形無其意,典型的雙鉤填墨。”

他話音剛落,一位小島國磚家接過問道:“何為雙鉤填墨?還請老先生明言。”

宋老笑了笑,沒有嘲笑這位磚家的孤陋寡聞,因為這並不是什麽太深奧的秘密,於是說道:“這個方法,主要是古人為了保存書法原跡所用,製作副本成帖,供人臨摹學習,六朝到唐代很流行。而且很逼..真,被稱為‘下真跡一等’。但是到了北宋,這種方法就沒人用了,因為畢昇發明了活字印刷,想製作字帖可以刻得更精細,而且產量也高,雙鉤填墨這方麵的價值就沒了。”

“雙鉤填墨,是用很薄的油紙鋪在原作上,對著光,然後描摹下來。接著再用同樣的方法,將油紙上的字轉到要臨摹的紙上就行了。隻要找到一個書法高手,就很容易無限接近真跡,而且神態和風韻也相當接近。”

說到這,宋老環顧了一圈,這才說道:“即便是無限接近,那還是不如,所以,其形有,其神無,隻要書法理解到了一定的程度,一眼就可看出。”

他的說法無疑直接拍在了在場的小島國磚家臉上,連帶書法協會都捎帶了。

幕古熊毅先發作了,站出問道:“宋先生,您這話依舊是一家之言,您說雙鉤填墨就雙鉤填墨?”

宋老並沒有接茬,而是微笑著說道:“我補充一點,這些字之所以筆意相差太遠,其實,不但是雙鉤填墨,還是晚清時,對照並不是原作製作出來的,還是隔著跟原著被雙鉤填墨臨摹幾次後的作品,所以才讓筆意更加的淡,大家肯定會質疑,如果可以,現場就可以找人來寫一遍其中的一部分,幾行即可,耽誤不多久,大家一看便知。”

“你寫嗎?”

幕古熊毅冷冷的問道。

宋老笑了笑說道:“我可以同時寫,但隻能達到展品的水準,因為我不是征戰沙場的將軍,寫不出豪邁熱血的精髓,寫不出戰馬奔騰的氣勢,不過,肯定會照比這些字略微接近真跡。”

宋老的話讓大部分人都一驚。

現場寫,能達到展品的水準,那還了得?而且還是略強。

所有小島國的磚家這會已經不是憤怒了,彼此眼神交流,快速拿出了主意,熊本綱一出頭問道:“宋先生,除了你寫,您準備還請誰?”

宋老依舊微笑著,指了下他帶著的交流團說道:“這裏,唐先生最適合。”

他話音落下,那個人之前跟另一人湊近展櫃看過書法的兩個老人中的一人麵色沉靜的站了出來,說道:“宋老,我的書法不如您,您確定讓我來寫?”

在所有人看向那人的時候,宋老笑道:“老唐,不要妄自菲薄,寫‘德扆(yi’將軍的字,我定然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