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得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看她將自己蜷成一團,蒼白的臉蛋埋進膝蓋內,他揉著她的肩頭,一手輕撥開她耳畔的發絲。

她搖搖頭,抬眼央求他。「我們回家……我想回家。」

撫摸她被山風吹得冰冷的芙頰,他俯身在她額間落下溫柔輕吻,沒多說什麽,開車遠離這座帶給他們無盡惡夢的山穀。

趕走了閑雜人等,雷光恒抱著蜷在他胸懷裏哭至昏睡的夏恬馨,放緩腳步走入主臥房,將她慢慢卸落在柔軟大床。

驚覺身上的溫暖正要抽走,她猛她睜開雙眼,細瘦的雙手立刻抱緊他的脖子。

「光恒!」她大喊他名宇,大眼被淚霧浸濕,宛若仿徨無助的小鹿。

「我在這裏。」他吻著她的臉頗,嘴角嚐透了眼淚的鹹味,繼而心疼的封住她抿緊的眉。

溫柔的,纏綿的,細膩的,他給了她一記無比珍惜的親吻。

恐懼惶然的心慢慢降落,她在他的吻裏獲得重生,那些撕裂她的黑暗與絕望逐漸遠離。

一如從前,他是她的光,總是帶給她溫媛的光芒……他是她生命中永恒的光。

捧著她平靜下來的小臉,他不厭倦的親吻她,吻她的額心,吻她沾濕的睫毛,吻她紅通通的鼻尖,最後又回到她甜美的軟唇。

直到確定她的淚水完全止住,他才在她身邊側躺而下,她立刻翻身抱緊他,臉蛋貼上他心口,靜靜聆聽他劇烈的心跳聲。

「是紫芩……和我繼母做的。」緊緊相擁片刻,她忽爾從他懷內仰高嬌顏,眼底盛滿了心碎的流光。

「她們做了什麽?」他聞言先是一怔,盡管已與某件事自動做了連結,但不想在聽她親口證實之前妄下斷論。

「她們……一起聯手預謀……殺了我。」垂下再度泛熱的眼眸,她咬了咬沒有血色的眉辮,淚珠凝結在眼角。

雷光恒一僵,憤怒的惡火即刻在體內延燒,他想翻身下床,卻被她抱得死緊。

「恬馨,讓開。」不敢動手推她,他怕自己在盛怒之中會不小心傷了她,隻能咬牙命令。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你想去毀了她們,替我報仇……我都知道。」她哽咽,表情動容,豆大的眼淚滴落在他胸膛,飄濕了村衫,卻更像是流往他心底。

「我要殺了她們!」他失控怒吼,俊美臉龐殘忍得宛若地獄使者,憤怒的雙眼透出滅一切也在所不惜的瘋狂。

「我差點又要被紫苓殺了。」為了轉移他的注意才,她急急說道,卻看見他俊臉瞬間慘白,眼底的怒大越發熾烈,趕緊又說:「是我媽……不對,是繼母放了我。」

他目光陰沉,隱忍著滿腔快炸開的怒意,聽她繼續往下說。

伸出小手撫摸他的頗,她幽幽她說:「紫苓偷偷打了一支我們家的鑰匙,今天中午她闖進我們家,看見我之後就情緒失控,掐住我的脖子不放……後來門鈴響了,我猜應該是陳太太來了,我趁她分心的時候推開她,可是卻被她用煙灰缸砸暈了。」

另一手摸摸自己還腫痛的後腦,她給了臉色凝重的他一個不要緊的淺笑,要他別擔心。

「後來我再醒來的時候,才發現人在紫苓的車上,她又想故技重施,把我弄進山穀處理掉,繼母擔心她這次會東窗事發,一直勸她別這樣做,要她先把我帶到別的她方再從長計議……」

突來的一個擁抱中斷了她的聲音,他雙臂一緊,將她箝在懷裏。難怪她會崩潰大哭,親耳聽見自己的親人計劃著要怎麽殺害她,當時的她心中有多恐懼絕望啊!

他恨自己當時無法在她身邊,使她免於這種殘忍的折磨,他真恨自己!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她抬起柔荑,撫平他眉間皺突的川痕,輕輕在他唇上一吻。

「我沒事……哭過之後,我已經放下過去的一切了。」那些似真似假的親情,都在她的眼淚中拋去了。

今後,她是真的,徹底的重生,不再留戀與柯宥心相關的一切。

當然,舍去的那些,並不包含對他的愛──這是至死都不會遺忘,更不會停止的。

「後來,她們交換駕駛,繼母改開紫苓的車,我也才有機會跟她說話,讓她知道柯宥心還沒如她們所願的死透,也讓她知道我就是柯宥心。」

「你這個傻瓜!你這樣自曝身分,隻會讓她們更千方百計想解決你!」他焦灼的感斥。

「我知道……但當時的我就是氣不過,我太痛苦,太傷心了,隻想用原本的身分質問她?為什麽她和紫苓要這樣對我。」她抿抿唇,眼底浮動哀傷他穩下情緒,以眼神示意她繼續。

「我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隻有她和柯宥心才會知道的事情,繼母才終於相信我沒說謊。」頓了幾秒,她說:「你絕對不敢相信她做了什麽。」

「什麽?」他陰沉著臉問。倘若鄧雅蓉敢傷害她,他一定要讓鄧雅蓉償還千萬倍!

「她幫我鬆綁,還對我下跪叩頭……她哭得好慘,一直不停的求我原諒她和紫芩。她說,紫苓因為從小好勝心太強,一直在暗裏跟我比較,加上我父親總覺得虧欠我,對我自然比較好,紫苓內心很不服氣……還有……」

她將事情前後大概交代一遍,包括她執意留在山上,並要繼母把手機留給她,好讓她可以打電話回家等等。

「再來呢?」勾起她逐漸低垂的下巴,他堅持要把事情原委聽個詳盡。

「紫苓……是因為太愛你,想得到你,才會動了把我殺害的念頭。」

果然,當她一說完這個最關鍵的殺人動機,他整張臉都變了,眼中的暴怒逐漸被嚴厲的自我苛責取代。他坐起身,雙拳握得死緊,指節泛著青白。

竟然是他!害死她的主因,居然是他!天啊!他怎能原驚自己……

「光恒,我愛你。」就在他痛恨自己之際,她投入他胸懷,雙手抱緊了他僵硬的背肌。

「不是你的錯……真的不是。是紫苓的精神狀態已經出了問題,繼母告訴我,紫苓一直有在看心理醫生,她已經瀕臨精神失常,隻是繼母不願看她真的瘋狂,才會幫著她一起計劃害我。」

「因為想得到我,所以柯紫苓殺了你!老天!從頭到尾最該死的人應該是我!是我!」

「不是!不是這樣的……」她賴在他頸窩,雙手雖柔軟,卻是鐵般堅韌地緊緊摟住他。「你聽好,我愛你,所以如果你該死,那愛你的我也該死。」

「宥心……」他沉痛的啞了嗓,強壯的臂膀反手環緊她。

「錯了,是恬馨。」吸吸紅透的鼻頭,她抬起蜂首,吻吻他弧度漂亮的下顎。

「從今以後,我就是沒有過去包袱的夏恬馨,一個隻記得最愛的人是你的十八歲女孩,夏恬馨。」

「我不能再失去你……不能……」美麗的琥珀色眼眸湧上熱氣,他紅了眼眶,將俊臉埋入她發側,汲取她的柔香,真切感受她的存在。

「你不會失去我,永遠不會。」她偎著他,細碎的吻落在他頰側。

靜靜的擁抱,感受著彼此的脈動與體溫,這一刻無須言語,他們就這樣抱著對方,千年不倦似的凝望彼此。

一遍又一遍,向對方訴說自己的愛,聲音啞透之後,才以纏綿的吻代替訴不盡的愛語。

時間無聲息她滑過,夜慕掀起,雲後的淡金晨光灑入房內,散落滿她的悲傷仿佛也在曦光中緩緩蒸發。

在溫暖的陽先照拂中,他們和著彼此的呼吸心跳,閉上流過太多心碎淚水的雙眸,在彼此的懷抱中入睡。

半年後──

「雷混蛋……你看你幹的好事!都是你害的!」

隨著一聲嬌斥,夏恬馨毫不客氣她推門而入,也不管李特助也在辦公室,將抱在懷中的八卦周刊全扔上桌。

李特助尷尬的望向後者隨即淡談瞟來一記眼神,李特助立刻心領神會的退下,內心不忘OS一下。

總裁這個新娶不久的嫩妻……真的很大膽,火爆個性也不輸總裁,這種烈火性子跟一年多前已逝的前任總裁夫人還真像。

唉,人心思變啊!

想當初他們家總裁因為喪妻之痛,整個人宛若行屍走肉,深情之程度,連他這個大男人都分之動容。

誰知,前任總裁夫人去世半年後,總裁就秘養了新任的嫩妻,還老是公私不分的在辦公室……咳咳,總之就是尺度很超過的恩愛行徑。

感歎啊!可憐的前任總裁夫人……

關上門之前,飛快瞄了一眼新任的總裁嫩妻,李特助再次默默歎了口氣。

「都是你!我就說不要這麽早結婚!結果現在大家都說我是心機女,還說你花心沒人性,才一年多就忘了自己的元配,有夠冤的!」夏恬馨氣得想咬他,反被他拉入懷裏深吻。

「甜心,你真是我見過最有活力的孕婦。」他戲謔的問聲低笑,卻再次挑起她方興未艾的滔滔怒焰。

沒錯,就是因為感情好過頭,兩人愛語綿綿之後,就是情火滾滾,沒多久就搞出一條人命,雷光恒才會不顧她反對,執意舉行婚劄,讓她再一次當上雷太太。

「放輕鬆,可別氣著了寶寶。」雷光恒撫著她還未明顯隆起的小腹。

「討厭!現在大家都在討伐我們,你都不覺得很冤枉嗎?」她哀怨的瞟他。

「無所謂,日子久了,他們便會轉移目標。」

「可是這樣柯宥心也太可憐了……」她咕噥。

「是誰跟我說,從今以後不會再留戀過去的身分?」他揚動一道眉,頗是懷疑地噙笑斜睨。

「不留戀,也要顧全麵子吧。」她嘰嘰咕咕的埋怨。

「心情平靜一點了嗎?」修長的手指順過她已留長的發,他垂看眸,眼底的眷戀濃如蜜,將她每一分秒的模樣都貪婪覽盡,深深烙印在心頭。

她微征,然後輕嗯一聲,低下柔美的眉眼,纖手卷弄起他的領帶。

聽說上個月初,柯紫苓因為精神崩潰,終於被柯家人強迫送醫,如今人已住進精神療養院深入治療。

前兩天,雷光恒帶她去見過柯旻雄……她「前世」的父親,柯旻雄似乎也知道了柯宥心的死因,對鄧雅蓉母女很痛心,但是礙於親情天性,終究做不到大義滅親這種程度,隻好送她進精神療養院,讓她以這種方式懺悔。

至於鄧雅蓉,她想,父親這輩子是不可能原諒了。

麵對昔日女兒再生這件事,柯旻雄倒也沒說什麽,隻是用餐席間經常歎息,說了些宥心沒福分這類的話。

「我想,這對紫苓來說,就是最大的懲罰了。」打住繼續回溯那晚情景的思緒,她幽幽地做了總結。

「別再想了,都過去了。」吻吻她的額角,他貼在她耳呼柔聲安撫。

「嗯……」她乖順的貼靠在他胸膛,享受看他溫存的蜜吻,像隻慵懶的小貓。

落地窗外的陽光如此明媚,一如他們眼底的燦爛光芒。

他們之間偶有口角,依然會爭吵,個性依舊烈如火,但是曆經死生之別的折磨,他們確立了彼此在自己生命中,是永不可失去的一部分。她的重生,亦是他的,仿佛重新活過的他,懂得自己這一生最想守護的,是她,他永遠的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