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怡王爺,去了……還有……”當允祥去世的消息傳到圓明園,傳到聽晗耳裏的時候,聽晗隻覺得心口仿佛被天下間最巨大的石頭壓住,叫她怎麽都透不過氣來。然後,她的心,仿佛被千萬根的針拚命刺進去一樣,痛,徹心扉……

不,她,不相信!她,不願意相信這個可怕的事實!

允祥,走了?

那個她看著他出生,陪著他長大的允祥;那個從小到大,對她比他的親生母親還要親近的允祥;那個隻喜歡跟在她的身後,叫著她晗姐姐的允祥;那個因為她的緣故,義無返顧的選擇了跟隨他四哥胤的允祥;那個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無論生任何事情,都相信她,支持她的允祥;那個曾經爽朗,愛笑,俊朗自信無比的允祥;那個被圈禁後似乎改變了許多,與自己也不再那麽親近,實際上卻仍是最關心自己的允祥……走了?

聽晗的淚水卻始終不願從她早已紅透了的眼睛裏落下,她忽然有些固執,仿佛認為隻要淚水不落下,允祥就不是真的不在了似的……明明知道是真的,可,這要她如何相信這個殘忍的事實?

“格格,格格!”聽晗正恍神,正沉浸在自己的難以自持的震撼與不敢相信之中,茗玉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

“還有事麽?”聽晗聽到自己的聲音很飄忽,很不真實的感覺。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路當中,其實並不大想理會其他人其他事的。她現在隻想把自己關起來,關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裏,不去想那麽多……

“格格…...”茗玉看著悲痛不已的聽晗,猶豫了下,終是咬了咬牙的匯報道:“奴婢剛剛稟報了一半,奴婢的全話是,怡親王去了,還有。怡親王妃,也去了!”

“你說什麽???!!!”聽晗聞言終於從飄忽的狀態中徹底地清醒了過來,大聲吼道:“你再給我說一遍!”她不信,她不信!怎麽可能呢……淑萍又不是不知道曆史,她該知道曆史的重要性,她是曆史上真實存在的人物。怎麽可以……雖然女人們的曆史總無人關注,曆史上對淑萍這個十三嫡福晉的生卒年都沒有怎麽記載,可也……太任性了!

“格格,奴婢也不願意相信啊。可這是事實!他們說,怡親王妃在怡親王去世的那一刹那,就隨他而去了!”茗玉說著,再也忍不住地先聽晗的大哭了起來。她雖然隻是個下人,但這些年來聽晗與誰親近她便與誰親近。允祥淑萍因著聽晗的關係對她也是極好極親近的,她……

怎麽。可以……這樣!即便允祥不在了,撇開曆史不說,她也還有她這個姐姐啊!還有她的孩子們啊!她怎麽能夠那麽狠心的隨他去了呢?

可是。她沒有錯。她真地沒有錯!心愛地人不在了。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真有種多餘地感覺……都說死去地人是最幸福地。因為活著地人要為死去地人嚐盡死別地痛苦和無盡地相思。還不如……以前總覺得生死相隨是最不可思義地事情。現在……她自己不也早就有所決心了麽?換位思考。她又有什麽資格去責怪淑萍做出地這個決定?

思及此。聽晗地淚。終於無聲地落了下來。

如果說。淑萍沒有一起隨允祥離開。聽晗或許還可以撐下去。至少。她還有撐下去地理由。她會告訴自己。淑萍需要她地安慰。她必須自己先堅強起來。她不可以脆弱……

她終於接受了允祥確實不在了地事實。因為她知道。隻有允祥不在了。才會連淑萍也不在了不是?他們夫妻本就如一體。又怎麽可能能夠忍受離開對方地痛楚呢?

有一種愛。叫做生死相隨。這一點。她們是好姐妹。她又如何能不體諒她。不了解她呢?

可是。可是。她真地好痛好痛啊!那是她最疼地弟弟啊。那是她最好地姐妹啊!他們就這樣。在同一天。隻一瞬間。就一起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永遠地離開……她再也見不到他們地笑;再也聽不到他們地聲音;再也……沒了沒了。都沒有了!

聽晗就這樣懷著沉重的心情。無暇理會其他,始終渾渾惡惡地,一過就是三天。第三天的時候,還是淑萍身邊的貼身丫鬟的出現,才使得她從自己的夢中醒了過來。

淑萍的貼身丫鬟小環是來給聽晗送信的,為她的主子,送來她生前所寫的最後一封信。

聽晗接過信來,卻顫抖著遲疑著有些不敢打開。

以前,淑萍剛來地那段時日,還有淑萍跟著允祥隨康熙聖駕出去地那段時日,她們是經常通信的。從英語到拚音再從拚音到她們自己明地奇怪文字或圖形。總之,仗著皇家媳婦的身份和丈夫的寵愛,她們在這點上,曾經很是囂張。

那個時候,一般,她們通信,都是淑萍跟聽晗或抱怨、或訴苦、或訴說甜蜜又或者是說心事。聽晗總是以貼心姐姐的身份好好的傾聽她的每一句話,與她一起分擔喜怒哀樂。

後來,出了淑萍離家出走的那件事,又有了那段不大愉快的談話之後,她們就再沒有通過信了。她們雖然表麵上好象一如從前一般的要好,但她們都清楚的明白,有一種東西一種屬於她們最初的默契已經消失。畢竟過去總是回不去,這句話不僅僅適用於愛情。

當然了,即便失去了某種默契,她們之間的友誼,還是一直在一直在的!因為,在這個算陌生的時代裏,她們就是彼此唯一的親人!她們絕不可能為了任何的原由,去拋棄對方!

隻是沒想到,她們再度通信,竟是這樣陰陽永隔的時候……怎能不叫人唏噓?

聽晗秉退了所有人,又猶豫了好半天,才終於下定決心鼓起勇氣的將那封信打開了來:如果,這裏麵有她最後的心願的話,她怎麽能不看呢?又或者。有淑萍欠聽晗的一個解釋?

淑萍隨允祥一道而去地事實聽晗雖然理智上可以理解她,替她辯解。可是,心裏上多少還是有點……

緩緩的打開了書信,淑萍熟悉的俏皮字眼立刻展現在了聽晗的眼前,就好象她本人就在聽晗麵前一般。這讓聽晗一直沒有不痛的心,不由又狠狠的痛了一下。

這一次。淑萍使用地文字,竟是大咧咧的久違了的現代簡體中文。嗬嗬,她倒是很信任小環。當然了,她還有絕對的把握,沒有人敢不要命了的私拆當今最受寵的皇貴妃的信件!

聽晗,對不起。我知道,對於我的“不辭而別”,你肯定很生氣。我知道,即便曆史書上或許幾乎沒有怎麽記載關於我的事跡。我也不該這樣隨便地選擇結果自己的生命。你總是提醒我,我是曆史上真實存在的人物,我地一舉一動對後世的影響很深。要注意曆史注意曆史。聽晗,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真的都記得很清楚。

但是,你知道嗎?正因為這所謂的曆史,這些年來我活的真的太壓抑了太壓抑了。真實的我,早已經被我掩藏了太深太深了。所以這一次,我才會這樣的任性。是地,任性。但請原諒我的任性好嗎?我已經做了太久的十三福晉了。雖不至於賢良淑德,可至少也無功無過。這會,是時候做回姚淑萍了不是?

聽晗,我知道將你孤單單的留在清朝很不公平。我知道失去了允祥又瞬間失去了我你會有多心痛。可是,你該是懂我的,應該說你是世界上最懂我的那個人。因為你有段比我更為刻骨銘心的愛情。我不知道,當曆史注定的那一刻到來時,你會有什麽樣的抉擇,畢竟現在地你是曆史上沒有存在過的人物。畢竟每個人去愛的方式是不一樣的。但至少現在,你的身邊,還有你的胤在。但是,允祥卻提前走了。對我而言,沒有了允祥的地方,就真的再沒有任何值得我留戀的地方了。我當然會舍不得你,舍不得我地孩子們。可是,當允祥告訴我,他早就猜到我不是真正地姚佳淑萍卻更為愛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根本早已離不開他了!為了他,我更該做回原本地自己不是?生死相隨也許很可笑。好死確實不如賴活,但我覺得他值得我這樣跟他,就夠了!

聽晗,放心吧,我選擇這樣的死亡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我選擇在這樣一個時刻離開,相信並不會對曆史造成多大的影響。當然了,如果有緣的話,我期待著能像你的父母那樣。前段時間從洋人們手裏弄來了點薰衣草的種子,我把它們種了起來。這一次,我是和著薰衣草的花粉一起喝下那讓我永絕人世的毒藥的。薰衣草的話語是,等待愛情……我期待著和允祥能再續前緣。當然我更期盼著我和你,能夠回到現代,再見!你要相信我,即便我不在你身邊了,也還是那個始終支持你愛著你的淑萍。

現代再見?淑萍的話倒是猛的點醒了聽晗。她似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招來了淑萍身邊的小環,問道:“你家主子離世時,身邊可有帶著什麽東西?”或許……

小環不知道聽晗為何有此一問,卻仍是想了想,仔細答道:“回皇貴妃娘娘的話,主子去時身上沒什麽特別的東西。恩,倒是帶起了平素從沒帶過的,爺親手為她所做的那根簪子!”

簪子!是了,簪子!淑萍就是靠那根簪子穿越時空來到清朝的!雖然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對那簪子失而複得的。但如今,她又帶著那簪子……這樣看來,或許,或許,她們真的能夠在現代相見也說不定呢?還有允祥,也說不定啊……

聽晗這樣想著,心情是這幾日來難得的輕鬆。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她總算舍得離開她的房間,到外頭去呼吸下新鮮空氣。五月的北京,溫度什麽的都正正好,不冷也不熱,本是比較適合戶外運動的。隻是因著接二連三的打擊,聽晗實在已經太久沒有這樣的閑情了。當然,她這會可也沒什麽閑情,隻是不想再讓自己那麽壓抑罷了……他們,即便離開了,也仍是愛自己的,希望自己可以開心些的。況且,他們也許是去尋找另一片廣闊的天地與更美好的幸福,她又何必再介懷什麽呢?

耳邊猛的響起一句話:死亡,未必就是一切的終止。從另一個角度上看,它是新的開始!還有那老歌:一眼萬年。我們太倔強,連天都不忍,再反對!深情一眼摯愛萬年,幾度輪回戀戀不滅……誓言就該比永遠更遠,要不是滄海桑田真愛怎麽會浮現?擺渡過斜風冷雨,春暖在眼前……淑萍,允祥,如果這是注定的結局。那麽,我衷心的,祝福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