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七關上門,任由裏麵哭聲震天。

外麵,風韻猶存的藏秀樓老板徽娘冷著臉看她,笑道:“喲,咋看著,這唐家的小姐,個個兒都是美人胚子,樓裏兩個能勾魂,外頭的……能勾人啊!”

“嘴巴放幹淨點!”恒星大怒。

“哼,我倒不知道,幹淨閨女,能大白天的在咱這髒地方隨意進出了。”徽娘甩了甩手帕,“還擾了樓子裏姑娘們休息,真真兒是……”

“總比晚上來好。”恒星還真不擅長和這類人打交道,她瞧瞧瞟唐七,唐七麵無表情,仿佛沒聽到一般。

“晚上來,我倒要站在外頭歡迎了!嗬嗬!”徽娘打著嗬欠,眼睛往樓下看,忽然一亮,叫了一聲,“喲!岑少爺,怎麽這時候就過來了呀,可是想我們家明秀了?她呀,昨兒個身子就不爽利,我讓她休息休息,她偏說是想你想的,我正愁呢,怎麽能把您給請來。”

岑三本來瀟灑的步伐一頓,笑容也尷尬了,抱拳道:“徽娘你可真會說話,我隻不過偶爾來探望探望,哪能……啊,你是……”岑三看到樓上探出頭看他的唐七,仔細辨認了一下,臉色一變,幾乎是奔上樓來,路過徽娘,就站到唐七麵前,緊張道,“你不會是唐七妹子吧!”

恒星擋在唐七麵前,滿臉警惕:“岑公子有何貴幹?我家小姐不得已來此,可不是你能隨意搭話的!”

岑三看看恒星,又看看唐七,忽然左右張望了一下,沉下臉對徽娘道:“我還道徽娘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物,怎麽如今有好人家的閨女來此都不知道幫忙遮掩,你們就這樣對待貴客嗎?”

徽娘連忙低下頭:“是是是,奴家這就去安排,這邊走。”連稱呼都變了。

恒星也覺得在裏麵談話的時候,唐七找個房間坐著是最好的,便也跟了上去,卻見唐七望著門,又疑惑地看著她,還未開口,就聽岑三道:“青葉妹妹,在這兒站著終歸不是個事,有什麽事和我商量,我也能幫點忙。”

他也猜出唐七來肯定是為了唐家兩姐妹的事情了,此話說得頗為委婉。

唐七見恒星一副希望自己跟去的樣子,雖然覺得既然等會還要走到這兒,多跑一趟很多餘,但傻站著又沒什麽意思,便點點頭跟了上去,進了一間空的小雅間。

徽娘安排了點心茶水,恭敬地問:“岑公子,那明秀小姐那兒……”

“我等會自會過去,她也累了,讓她多睡會兒吧。”岑三揮揮手,徽娘便躬身下去了,還關上了門。

恒星被岑三看了好幾眼也頗不自在,卻不知為何堅持不動,裝沒看到岑三的眼神,自顧自斟茶然後站到唐七身後。

岑三沒辦法,唐七的丫頭他可支使不動,隻好道:“青葉妹妹,很多年不見了,這五年,辛苦你了。”

“……嗯。”

“問你吃沒吃苦什麽的也太矯情了,憑著咱們小時候的交情,以後有什麽事,隻管說,我自會幫忙……”岑三下意識地往邊上看看,“你真不該自己來的。”

“我不認識別人。”

“你有靖風啊,他那麽遊手好閑的……”

“見不到。”唐七犀利道,“見到也不找他。”

“為什麽?”

唐七歪頭想想:“我自己能做的比他好,為什麽要讓他來做,還弄得更多人知道?”

“……”岑三忽然找到了以前跟唐七說話的節奏,那種,那種腦子忽然混亂一下的感覺,那麽熟悉……和糾結,“你怎麽還是那麽呆呆的樣子?”岑三苦笑,“這可不好,你可是鬼頭軍師啊!”

唐七看了眼岑三,嘴角抽了抽:“鬼頭軍師和呆呆的樣子有關係嗎?”

“你應該是麵無表情的,一臉陰沉的,然後光眼神就能把人看到土裏……好吧其實你也挺符合的。”在唐七的大眼睛瞪視下,岑三流著冷汗低頭喝茶,忽然對自己未來的日子懷疑起來,如果真的成親了,這種完全無法反抗的老婆……會不會從此身陷家暴而無力脫身啊。

岑三越想越可怕,心想怎麽能八竿子還沒打著就開始怕老婆,於是鼓起勇氣再抬頭看唐七,卻見唐七已經轉過了頭,並沒有看他,而是出神地望著對牆上的一幅畫。

他忽然呆了一下。

說實話,唐家老七長得真不錯。

唐七自身材料問題,沒有任何青春期的健康問題,因為所有女人見麵都會用粉掩蓋自己所有的瑕疵,所以她從沒意識到會有青春痘黑頭雀斑這類皮膚上最大的問題存在,而這就決定了,她瓷白的皮膚完全無瑕疵。

岑三盯了許久後確認,眼前這個皮膚光潔得泛著層亮光的女孩兒,是真的沒擦粉。

頭發沒有擦油,順滑,烏黑,被梳成平凡的發髻,卻能把那點綴的珍珠都襯得暗淡起來。

從柳眉,到杏眼,到尖下巴,她沒有傾城傾國,卻足夠迷人眼。

反正,史上第一個把唐七當女人看的男人,感覺快要窒息了。

唐七忽然轉頭,大眼睛直直地對上岑三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再怎麽看,我都不會害羞的,我沒那功能。”

“噗!”一旁的恒星噴了,卻見岑三依然睜大眼,呆滯地看著唐七,然後半晌才結巴道,“抱,抱歉。”臉卻騰地紅了。

“嗯。”唐七才不管岑三什麽表現,繼續看向那幅畫,忽然道,“你可以不經我允許偷窺,我也可以不經你允許把你聽到看到的都挖出來。”她張開五指揮了揮,“用手挖出來。”

岑三如被冷水澆了,恍然醒悟,刷地望向那幅畫,然後起身,蹬蹬蹬走到畫前,一把扯下畫,那兒本來山水畫中一股泉眼的位置,赫然是一個黑洞。

他冷笑一聲,叫道:“徽娘!”

很快,徽娘就推門進來,白著臉,陪笑道:“岑公子有什麽吩咐?”

“這怎麽辦?”岑三指著那個洞。

他沒問怎麽回事,而是問怎麽辦。

徽娘咬牙,撲通跪下:“岑公子明鑒,這可不關奴家的事兒,奴家雖然在這兒安著洞,但一般都是自個兒在檢查姑娘們有沒有把客人伺候好,絕對不會在這兒有客人的時候來看啊!”

“你說的誰信?有證據嗎?”岑三冷笑,“我平時笑臉迎人,你就當我好欺負了?”

“絕對不敢,絕對不敢!”徽娘磕頭,聽聲音仿佛要哭出來,“奴家真不敢啊!”

“那你說是誰?”

“隔壁都沒人,怎麽會有人看?”

“你說沒人便沒人?那我們怎麽會發現這個洞?”

“可發現了洞,也不代表有人看啊……”徽娘聲音很卑微,卻暗含著反駁。

岑三哼了一聲:“你在懷疑我?”

“奴家不敢,隻是求公子不要看到洞就以為有人偷看啊,奴家知道,知道太多命會不保啊!”

岑三冷冷地瞪視著徽娘,半晌,沉聲道:“阿昭!”

一個魁梧的漢子走進來:“公子吩咐。”

“把徽娘帶走,給餘家打個招呼,就說有些事情需要弄弄清楚。”

徽娘沒等阿昭走近人就軟了,哭道:“公子明鑒,真不關奴家的事啊!求求公子!”

“那你……”岑三還沒說完,就聽一個軟軟的聲音道,“沛吉哥哥,什麽事兒那麽大的火啊,你來了也不來看我,就自己在這兒發作徽媽媽,火大傷身。”

人隨聲至,一個穿著桃紅色華麗裙袍的少女款款進來,看著岑三的眼睛裏仿佛有一汪水,盈盈的,嘴角含笑,腮紅膚白,與唐七有三分像,眼睛卻細而長一點,更顯風情。

岑三深吸口氣,回頭看看唐七,見她打量著來的少女,咳了一聲道:“既然你來了……”他瞪了一眼徽娘,徽娘福至心靈,連忙驅趕外麵的手下:“走走走,都走!”

這下恒星也不好呆了,她微微躬身,跟著所有人走出房間,關上了門。

“青葉妹妹,這是你六姐,你們多年未見,恐怕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在這礙眼了。”岑三一瞬間恢複了溫文的笑容,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後,也往外走。

“沛吉哥哥,別走。”青菲忽然道。

“我就在外麵等。”岑三笑笑,走出去,關上了門。

青菲看了門半晌,才不情不願地回頭坐下來,半垂著眼,也不看唐七,冷聲道:“不知唐家七小姐來這肮髒地方有何貴幹,有什麽要吩咐的?”

唐七沉默了一會兒,走到牆邊撿起剛才被揮到地上的畫,掛回牆上,低聲道:“我來這不是要找你的,也真沒什麽能和你說,不過提醒你一下,偷窺的時候不要那麽用力地看人,別說是我,一般人都會發現的。”

青菲的身影僵住了,許久,強笑道:“喲,想不到我們唐家七小姐還是個武林高手。”她倒沒否認。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看著我們時那麽激動,但作為血緣親屬,我還是得說,你那麽傷心,心髒會爆掉的。”唐七認真道,“你能告訴我,這麽短短的一會兒時間,你是怎麽從看到我時沒什麽情緒波動,突然變成對我充滿殺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