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婚遇刺,誰都知道,這將又會是一場腥風血雨。

唐七救駕有功,那一劍的風情,是個人都會記憶猶新,然後第二天就有閑得蛋疼的官員上書,大致的意思就是,這樣的秀女,太可怕了,不適合做妃子。

舞劍舞成武林高手,這樣的轉變很少能有人承受,一想到這姑娘麵無表情地舞劍,舞著舞著,手裏的劍釘死了個人……大家回頭看她時,她的表情跟舞劍時沒啥差別。

這樣的姑娘和皇帝同床共枕,隻有刺客才會如此希望。

風暴邊緣一個小漩渦中的唐七渾然不覺,開開心心過自己的小日子,唐大老爺是禮部官員,身份敏感,不能前來看望唐七,就托人帶進來一封信,恒星看了看,表情怪異地交給唐七。

唐大老爺不愧是文化人,寫來一首小詩。

五言絕句,在紙上就那麽一小點,唐七瞅了就一眼,就知道自己絕對看不懂,她無助地望向恒星。

“咳,老爺的意思是,現在數小姐和皇上牽絆最深,您不嫁皇帝嫁誰?抓住皇上的心,一輩子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唐七雖然早就知道詩詞什麽的都短小精悍但內容豐富,聞言卻瞪大眼又看了一遍唐大老爺的詩,驚訝道:“他真這個意思?”

“其實,內容,挺淺顯……”恒星盡量委婉。

“沒事,看不懂又不是沒文化。”唐七放下信紙,“那他到底要我怎麽樣?嫁不嫁他我能決定嗎?”

“……其實,能。”恒星忽然道。

“哦?”

“隻要您跟皇上說,您想嫁給他,皇上會很高興的,他無論如何都會娶了您,寵您一輩子的。”恒星篤定道,“小姐,其實奴婢也伺候了皇上幾年,那時候他住在翼王府,親母和養母都去世了,心情很不好,難受的時候,就常跟我提起您,說您雖然不喜歡他,對他也不親熱,但卻是唯一會護著他幫著他的,還說,如果對他來說還有什麽好事,那肯定不是他有太子的身份,而是……您不是他親姐。”

“我不是他親姐怎麽算好事?”唐七道,“要不是名義上有血緣關係,我才懶得答理他。”

恒星下意識地左右看看,就擔心唐七的話被人聽了去。

再看唐七,無動於衷的樣子,隻能歎口氣什麽都不說了。

迎接拜恩使臣的事情和皇帝遇刺的事情讓選秀的事情再次擱置下來,秀女們一個個開始躁動不安,她們尚青春,卻依然等不起,再加上這詭譎的形式,指不定哪天自己的父親就成了罪臣。

這也讓秀女之間的關係詭異起來,茶會不常見了,狹路相逢倒不少。

又有不少秀女注意到了唐七,這幾日上門拜訪寒暄的絡繹不絕,聰明的女孩們都抓住了唐七的弱點,一個兩個送來了自家烹飪的絕活,各種肉類絡繹不絕,甚至還有個秀女讓手下的侍女炒了一盤螞蟻炒鬆子給唐七送來。

雖然她送來時,手都是抖的。

然後唐七看著黑黃結合冒著香氣的菜,抬頭看看旁邊白著臉的恒星,又看看麵前白著臉強笑的秀女,拿手撐住了頭,另一手拿著筷子撥動那螞蟻,低歎:“哎……”

秀女像嚇到一樣跳起來,連聲道:“唐,唐家妹妹若是不喜歡,拿拿下去吧,哎,姐姐就說,說這也太,太惡心了,偏偏他,他們說別出心裁,愛,愛吃的都會覺得新鮮。”

說罷,她身後的宮女連忙上前要端盤子,被唐七一下按住:“誰說惡心的?”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塞進嘴裏,吧唧吧唧嚼得歡快,吃完才滿足地說:“我忍很久了,怎麽沒人吃蟲族呢,明明能量更高,營養更好,恒星,嚐嚐不?”

看著一勺子黑黃結合的神秘物體在唐七嘴裏消失,恒星就差跑出去吐了,她抿著嘴連連搖頭,看那秀女和周圍的人,表情都不怎麽好,雖然秀女有些鬆了口氣的樣子,但是當麵看人吃蟲子,心理衝擊還是巨大。

“哎,你們會拿蟲族做別的菜不?我見過蠶蛹,我覺得烤一烤會很好吃,不過一直不知道怎麽操作,還有蠍子和蜈蚣……”唐七眯眯眼,“我對那兩種蟲族戰士的味道很感興趣。”她瞪大眼睛朝秀女很希冀地看著,問:“有人會做嘛?”

那聲音十足十的討好。

秀女臉白綠交疊,有昏厥前兆。

“嗬,嗬嗬……妹妹不喜歡,可以說,別,別這樣埋汰姐姐。”

唐七卡殼,滿臉茫然:“啊?”

秀女仿佛要哭出來:“姐姐,姐姐誤聽小人言,給妹妹亂送這些吃食,是姐姐的錯,萬望妹妹原諒,姐姐,姐姐不大舒服,就,就先回屋休息了。”

“啊,誒,什麽?”唐七一頭霧水,看著秀女在宮女的攙扶下逃也似的離開。

她一臉失望,看著盤子裏的螞蟻炒鬆子,忽然產生一種舍不得吃的感覺。

恒星終究還是沒法明白唐七的心裏的,至少她永遠不會懂一個唐七為什麽能麵不改色的吃蟲子,她覺得手上發麻,但還是硬撐著上前,強笑道:“小,小姐,這盤子看著磕磣,奴婢這就拿出去扔了。”

“不要。”唐七終於有了不被理解的傷心,鼓起嘴,“放著,我吃。”

“小姐,您用不著,張小姐已經走了。”

“關她什麽事,我愛吃!”

“我也覺得挺好吃的。”一個突兀的聲音插進來,光線一暗,一個人靠著門笑眯眯地望過來。

“啊,是薩爾伯爵。”恒星很驚訝,往外看看,沒見守門的小太監荷福。

“你在找那位熱情的小朋友嗎?”薩爾對恒星道,“我來的時候,他正要送一位看起來很傷心的姑娘離開,我就自己進來了。”

到底是送秀女重要還是通報外國使臣重要啊!恒星心裏罵娘,那個輕重不分的二貨!

薩爾朝唐七微微鞠躬:“又見麵了,戰士。”

唐七起身,很鄭重地回禮,似乎心情很好:“嗯,又見麵了……請你吃。”她指著盤子。

恒星頓時抽搐了,借花獻佛也不是這樣的!她連忙笑著上前道:“嗬嗬,伯爵大人您誤會了,奴婢這就去準備點心,皇上剛賜了新茶,請稍等。”

“不用,給我個勺子就行。”薩爾兩眼放光地看著盤子,很不優雅地搓搓手,“以前隻是生吃過,倒沒想過配菜炒,轅朝人果然懂得享受!”

恒星一頓,見唐七也兩眼放光地望著薩爾,像小孩兒似的問道:“生吃?味道怎麽樣?”

她不敢聽下去,逃也似的離開了。

拿著勺子回來的時候,就聽薩爾用略帶口音的轅朝話滔滔不絕:“生吃一般都是一時興起,吃一兩個還好,多吃還是會惡心,後來有人想出了辦法,調和味道,我頓時覺得是極品美味,你猜是什麽?”

“什麽?”唐七難得的語氣裏那麽多起伏。

“酒!”薩爾感歎一般的說,“我的侍從們把抓來的蠶蛹洗幹淨泡在最好的酒裏,三天三夜,然後拿出來放在香料中用文火慢慢地熏烤,烤一會兒,混合著酒香和香料的烤蠶蛹就出來了,我有一陣子甚至上癮了一般,那真是極品美味!”

“好好吃的樣子……”唐七無限向往。

“想嚐嚐嗎?和你們的菜相比,別有一番風味哦,我帶了不少香料過來,夠你吃的了。”薩爾的語氣怎麽聽怎麽像誘惑。

“想。”唐七斬釘截鐵。

“小姐!”恒星聽不下去了,衝進去把勺子給薩爾,大著膽子瞪了他一下,然後氣哼哼地站在一邊。

薩爾不以為意,懶洋洋地看了看恒星,然後微笑著吃起螞蟻炒鬆子,脆香的螞蟻被慢慢地咀嚼著,本來很誘惑的聲音,卻因為被咀嚼的東西而讓恒星一陣陣反胃。

唐七自然也意識到吃蟲子對於這些地球人來說似乎是件很難以忍受的事情,她來那麽久,無論書裏還是生活中一直沒接觸這個話題的機會,而既然給她吃的人從來沒做蟲菜,她偶爾也隻是想想,並不敢出格。

此時見薩爾是真的同樣覺得蟲菜是美味,不由得高興,本來挺舍不得難得的蟲菜被人分享,但這樣吃心情卻好不少。

薩爾吃得很慢,更多的是看著唐七吃,然後把鬆子裏的螞蟻挑出來堆給唐七。

“鬆子也很有能量。”唐七隨口道。

於是菜全往她那堆。

“你來幹嘛?”唐七頭也不抬。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

“如果是為了吃我的東西……你可以走了。”

薩爾歎口氣,望了眼恒星,恒星屹立不動,他聳聳肩,忽然道:“記得有一次在沙漠行軍,缺少鹽分,差點死了,我的侍從給我準備了一盤子蠍子,洗也沒洗,我就拿起吃了,先啃的頭……裏麵有很多黃白黏液,味道……”

“嘔!”恒星出去了。

薩爾慢條斯理地起身,關上了門,然後懶懶地走到唐七床邊,Piaji躺下,嘟囔:“我就睡一會兒……”

唐七瞅了他一眼,嚼著螞蟻問:“等會要午睡。”

薩爾拍拍身邊,翻了個身,聲音極低,似乎累得下一秒就要睡過去:“又不是沒睡過。”

“……哦。”唐七點點頭,麵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