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筆翁既是書法高手,又是使判官筆的高手,此時忍不住皺眉道:“你這是劍法還是筆法?”

吳明淡淡笑道:“我這是蘊含了筆法的劍法,三莊主覺得如何?”

禿筆翁聞言歎聲道:“筆法竟然能夠融入劍法,果然妙極。”

禿筆翁雖然被吳明一下逼退,但卻不會如此輕易便認輸,誇讚了一句之後,便又開始揮筆進攻。

這次,禿筆翁學乖了,書寫的字帖順序並未按照原來詩詞排列,前麵寫的裴字,這次寫得卻是一個如字。

可惜,他卻是不知道,吳明根本不去辨認他寫的是什麽字,隻是以劍代筆,用分招的形式,施展連家兄弟的四筆點八脈。

吳明的劍速極快,眾人看來便仿佛他手中拿了四柄劍一般。

禿筆翁一個如字,剛剛寫到第二筆,便被吳明那堪稱精奇的以劍代筆之術逼得中斷。

其實,這還是吳明故意放水,不然以禿筆翁的功夫,早已輸了。

向問天看得暗暗心折,他原本以為吳明隻是劍術厲害,現在卻是明白,就連判官筆法,他也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要遠強於禿筆翁。

兩次字寫到中途都被迫退,禿筆翁十分難受,輕呼了口氣,判官筆急舞,又開始寫字,但仍隻寫了不到兩筆,便給吳明攻得寫不下去。

禿筆翁好生惱火,判官筆使得越發快了,可是不管他如何騰挪變化,每一個字的筆法最多寫得兩筆,便被吳明封死,根本寫下去。

禿筆翁大喝一聲,筆法頓時一變,變換成了《八濛山銘》,筆路跟先前已大不相同。

可惜,吳明根本並不理會他使的是什麽招式,寫得是什麽字帖,總之見他判官筆一動,便尋隙攻擊。

禿筆翁不論如何變化,便恰如被吳明料敵先機一般,每每使到一半,便隻能中斷,氣得他忍不住哇哇大叫。

丹青生和黑白子麵麵相覷,而向問天則暗自發笑,他明白以吳明的劍法,其實可以輕易獲勝,現在這麽做,明顯卻是想逼對方主動認輸。

這時,禿筆翁的筆法又一次大變,開始大書《懷素自敘帖》中的草書,隻見他手中之筆縱橫飄忽,流轉無方,讓人看著眼花繚亂。

吳明心中暗歎,將書法結合起來雖然看似精妙絕倫,但卻無形中多了很多無用的招式,造成破綻頻出。

這禿筆翁的筆法可要遜於連家兄弟的四弟點八脈。

當然,吳明也明白,要將書法和武功結合起來,殊為不易,能夠達到禿筆翁這種程度的,已屬當世罕見。

兩人你來我往,很快又打了幾招。

禿筆翁這路狂草每一招仍然隻能使出半招,便被吳明以劍代筆壓製祝,心中十分鬱悶,到得後來,突然忍不住退後大叫道:“算了,不打了,不打了!”

退開後,他當即提起丹青生那桶酒,然後在石桌上倒了一些,大筆往酒中一蘸,便在白牆上寫了起來。

吳明定睛一看,發現他寫的正是那首《裴將軍詩》。

禿筆翁幾乎一氣嗬成,二十三個字字字精妙,尤其那個“如”字,寫得龍飛鳳舞,恰要淩空飛去。

吳明雖然不太精通書法,但卻也看得出來,這絕對是好字。

寫完之後,禿筆翁這才長舒了口氣,張目欣賞壁上殷紅如血的大字,忍不住大笑道:“太好了,我生平書法,以這幅字最佳。”

他越看越是得意,轉頭看向黑白子道:“二哥,我舍不得剛才寫得字,這間棋室給我住吧,我怕我以後再也寫不出這麽好的字了。”

黑白子點頭道:“可以。其實就是你不要,我也得搬地方,對著你這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我怎麽還能靜心下棋?”

禿筆翁十分開心,轉頭向吳明道:“風兄弟,剛才全靠你逼得我滿肚筆意,無法施展,這才能寫出這一幅好字。你的劍法好,我的書法好,這叫做各有所長,不分勝敗。”

吳明心中啞然失笑,若是比書法的話,自己當然不是他的對手,但若是比武功的話,他卻明顯輸了。

這時,卻聽向問天微笑點頭道:“正是,各有所長,不分勝敗。”

黑白子訕笑道:“我這個三弟天真爛漫,癡於書法,倒不是故意比輸了不認。”

向問天笑道:“二莊主毋須客氣,在下當然明白。反正咱們所賭的是梅莊中無人能勝過我風兄弟的劍法。隻要雙方不分勝敗,這賭注我們也就沒輸。”

黑白子點頭道:“正是如此。”

向問天道:“那接下來二莊主可要出手?”

黑白子道:“這位風兄弟劍法十分高明,在下也有些技癢,自然要見識一下。”

他說話的時候,已然伸手到石桌之下,抽了一塊方形的鐵板出來。

吳明看那鐵板上刻著十九道棋路,竟然是一塊鐵鑄的棋枰。

黑白子抓住鐵棋之角,拿在手上,說道:“風兄,我便用這塊棋枰作兵刀,領教你的劍法。”

進入武俠世界多時,吳明也見識了各種奇形怪狀的兵刃,不過,這棋枰兵刃卻是他第一次見。

這時,向問天忽然說道:“聽說二莊主這塊棋枰乃是一件寶物,功能收諸種兵刃暗器。”

吳明自然明白,這是向問天怕自己不明白其中的厲害,故意提醒自己注意。

黑白子心中一震,忍不住向向問天一瞥,說道:“童兄竟然連這都知道,當真博聞強記,佩服,佩服。其實我這兵刃並非什麽寶物,隻是由磁鐵所製,用來吸住鐵製的棋子罷了。”

向問天微笑道:“原來如此。”

以吳明的功夫,當然不怕對方磁鐵所製的棋枰,當即抱拳淡淡笑道:“請二莊主指點。”

黑白子道:“指點可不敢當,風兄的劍法高明,實乃在下生平未見,請進招!”

“冒犯了。”吳明淡淡一笑,也不客氣,當即便隨意刺出一劍,刺向對方胸膛。

黑白子眼見對方長劍刺來,當即舉起手中棋枰封堵。

棋枰麵積不小,便恰如一塊盾牌,堵住了吳明長劍的去路。

同時,吳明也感覺到那棋枰上確有一股吸力,若是普通高手的話,劍式必定會受到影響。

可惜,這樣的吸力,對於他這種絕世高手來說,根本就形同虛設,沒有絲毫用處。

棋枰封堵的快,但吳明變招更快,那長劍中途便如閃電一般,忽的往下,然後變刺為挑,直指黑白子的下腹。

黑白子根本料不到吳明的變招會這般迅捷,此時想要用棋枰往下去擋,卻已經來不及,隻能連退兩步。

而這時,吳明手中長劍卻如同靈蛇一般,跟了上去。

黑白子沒法,隻能再用棋枰去擋。

吳明一劍接著一劍,毫無招式和章法,毫不停留連攻了十餘劍。

黑白子左擋右封,疲於應付,根本騰不出手來還擊。

禿筆翁、丹青生、丁堅、施令威四人隻看得目瞪口呆,就連向問天也是忍不住驚歎,吳明的劍法,實在是驚天地泣鬼神。

身臨其境的黑白子卻是比丹青生等人更要心驚,隻想變招還擊,挽回些麵子。

但他的棋枰剛動,吳明的劍尖便已經指向他露出的破綻,便如和一個比自己棋力高明的人對局,對方連下十餘著,自己每一著都是非應不可。

黑白子明白若是這麽打下去,縱然再打一百招,他仍將處於挨打而不能還手的局麵。

於是他心生一計,便準備兵行險招。

吳明觀察細微,看黑白子眼珠一轉,便知道他可能要使出什麽陰毒的招式。

果然,當吳明一劍刺去的時候,對方棋枰擋劍的同時,另外一隻手卻是猛然點向了吳明的胸前檀中穴。

這一指勁風習習,暗含一股陰冷的勁道,吳明知道應該便是之前曾用來製冰的玄天指。

吳明心中暗暗冷笑,對方的算盤倒是打得很好,明知道自己劍法變招很快,卻試圖用兩敗俱傷來遏製自己的劍法。隻是可惜,對方低估了他的能力。

隻見吳明猶如未見,長劍變招避開棋枰,刺向對方的咽喉。

而黑白子的玄天指則點向了吳明的胸膛。

“不可!”見兩人似要兩敗俱傷,禿筆翁和丹青生忍不住驚呼出聲。

向問天知道吳明的功夫,雖然並不擔心,但卻不想過早跟江南四友造成矛盾,以免破壞計劃,於是當即也叫道:“住手!”

吳明的長劍便停了下來,距離黑白子的咽喉隻有不到半寸,至於黑白子的玄天指,由於距離的關係,乃是淩空虛發,雖然透出一股陰冷之氣,卻一下便被吳明的春陽融雪功給煉化了。

局勢看似要兩敗俱傷,其實吳明完全占了上風。

雙方處境憂劣,誰也看得出來。

向問天笑道:“此亦不敢先,彼亦不敢先,這在棋理之中,乃是‘雙活’。二莊主果是大智大勇,竟然和我風兄弟鬥了個不分勝負。”

見向問天這般說,吳明當即撤回長劍,而黑白子也收回玄天指。

黑白子搖頭訕笑道:“童兄取笑了,什麽不分勝負,那是往我臉上貼金,風兄劍術高強,在下一敗塗地。”

這時,丹青生忽然說道:“二哥,你的棋子暗器是武林中的一絕,三百六十一枚黑白子射將出去,無人能擋,何不試試這位風兄弟破暗器的功夫?”

黑白子心中一動,隻是想到剛才對方無聲無息便破了自己的玄天指,此時再看他那淡然的模樣,便明白怕是再使暗器,也隻是多出一次醜罷了。

於是他當即搖了搖頭,笑道:“四弟,我既已認輸,這暗器就不比了,不然徒讓別人笑話咱們江南四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