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眾人都不由義憤填膺,這契丹國也太無恥了,就連喬峰也忍不住熱血沸騰,若是自己聽到這個消息,想必也會毫不猶豫,去阻止契丹人的陰謀。

唯有吳明卻是忍不住搖頭一歎,這件事乃是有人故意為之,可歎當時大家卻都沒有去驗證這條信息的真假,隻是憑借著一腔熱血,稀裏糊塗就去了雁門關。去那也就罷了,若是當時謹慎一些,不妄自胡亂出手,或許悲劇也不會發生。

不過,吳明也知道,江湖本就是草莽,憑借的是一股熱血,向來都容易衝動,凡是打了再說,更何況大宋和契丹積怨已久,就更加不會手下留情了。

智光大師繼續說道:“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契丹此舉成功,咱們大宋便有亡國之禍。當時我們覺得事情緊急,也容不得詳加計議,聽說他們要途經雁門關,眾人便立即趕往此處,試圖伏擊,縱然不能全部消滅他們,也必須要阻止他們的行動。”

說到這裏,智光大師忽然緩緩抬頭,看著喬峰,說道:“喬幫主,如果是你得知了這個訊息,那麽會怎麽做呢?”

喬峰聽出智光大師似乎話外有話,但不及多想,當即便道:“智光大師,喬某雖然見識淺薄,才能不足服眾,導致幫中兄弟見疑,說來好生慚愧。但喬某縱然無能,卻也是個有骨氣的熱血男兒,在這種國家大事上,絕對不會是非不分。若是我得到這個訊息,自當親自帶領兄弟,星夜趕赴雁門關,阻止他們的計劃。”

喬峰這話說的慷慨激昂,眾人聽了無不動容,心裏都十分敬佩。

徐長老和智光大師相視搖頭,可惜喬峰這般英雄,卻是契丹血脈,如果此番言明,是敵是友,實在是很難判斷。

智光大師心裏暗自一歎,點頭道:“如此說來,當時我們前赴雁門關伏擊遼人,是沒錯的了?”

喬峰心裏有氣:“哼,把我喬峰看成什麽人了?”

但喬峰是沉得住氣的人,臉上卻沒表現出來,隻是說道:“自然沒錯,若是我喬某早生三十年,必當跟眾位共赴義舉,手刃胡虜。”

這胡虜兩字一出口,喬峰旋即想到馬夫人之前說自己乃是契丹胡虜,聯係前後,這次的事情明顯就是衝著他來的,不禁又有些惶恐難安。

難道我當真是契丹人嗎?不,肯定是哪裏弄錯了。

喬峰這些年,經常跟契丹人打仗,也殺了不少契丹人,哪裏會相信自己是契丹人?何況他有父有母,父母絕對不可能是契丹人。

智光大師深深看了喬峰一眼,心裏有些矛盾,但又不得不說,隻能繼續說道:“當時大夥分成數批,我和這位趙兄乃是第一批,共有二十一人。帶頭大哥年輕並不大,但他武功卓絕,在武林中地位尊崇,大家於是都讓他當這領頭人……”

智光大師緩緩將當時的人員分配說了一下,然後說道:“當時我們過了雁門關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突然聽到關外傳來馬匹的聲音,至少有十餘騎。心裏料定他們乃是前往中原奪取秘籍的契丹武士,於是在帶頭大哥的號令下,我們當即就埋伏了下來。埋伏的地點距離山穀附近,山穀左邊是個亂石嶙峋的深穀,黑黝黝的深不見底。”

眾人都不明白關鍵時刻智光大師為何要提及這個深穀,吳明卻是知道智光大師是在為後麵的事情做鋪墊。

這時,智光大師繼續道:“我們等了一會兒,那群人便漸漸近了,當時他們唱著歌,聽著十分歡樂,我們不懂遼語,也不知道他們唱些什麽,隻知道唯有將他們殺死,才能消弭禍患。喬幫主,此事成敗,事關大宋國運,現在敵明我暗,你覺得我們該如何行動才是?”

喬峰哪裏會聽不出智光大師話外有話,隻是他一直認為自己乃是漢人,再加上這些年眼見契丹人對宋人燒殺搶掠,自然痛恨至極,這種情感並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哪怕懷疑自己可能是契丹人,但有些話喬峰還是不會有絲毫忌諱,當即便道:“古人有雲,兵不厭詐。更何況此乃兩國交戰,自然不用跟他們講什麽武林規矩,江湖道義。就算用暗器和毒藥,也不為過。”

智光大師拍手道:“正是,當時我們便是跟你一般想法,於是在帶頭大哥的一聲令下,我們手中的暗器便紛紛射了出去,這些暗器每件都是喂了毒的。隻聽遼狗啊啊痛呼,亂成一團,瞬間死了一大半。”

場人眾人都是大宋子民,聽得智光大師嘴裏說大殺契丹遼人,都忍不住拍手喝彩,歡呼起來。

唯有吳明卻是忍不住搖頭,若是大家知道殺錯了,是否還能這般高興呢?

這時,智光大師又道:“緊接著,我們一擁而上,刀劍齊施,片刻便將還活著的人都殺掉,沒一個人能逃的性命。我當時數過他們的人數,一共是十九人。一舉將他們全部消滅,大家自然都十分高興,不過轉念一想又甚是可疑,既然他們是要到大宋去搶秘籍,武功怎麽可能如此不擠?難道是信息有誤?還是說這些人隻是誘餌?”

“我們還沒商量幾句,又聽到了馬蹄聲響,發現乃是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女的是個少婦,抱著一個嬰兒。兩人策馬並行,相伴而來,有說有笑,神態極是親密,顯見是一對年輕夫妻。”

喬峰其實早就有些懷疑自己是契丹人,隻是心裏不願意接受罷了,此時聽到一男一女帶著嬰兒,立即就想到莫非那嬰兒就是自己?

這時,智光大師似有感應,忽然一頓,瞥了喬峰一眼,這才繼續說道:“這對男女看到我們,先是露出詫異之色,緊接著看到死在地上的契丹武士,便當即大怒,那男的麵色十分凶猛,大聲向我們喝問,隻是我們全部都不懂遼語,隻聽的嘰裏咕嚕,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山西大同府的鐵塔方大雄方三哥是急性子,當時便嘴裏叫罵著遼狗納命,揮棍向那契丹男子打去。帶頭大哥心裏起疑,連忙叫方三哥不要魯莽,留下活口,抓了先問清楚再說。隻是為時已晚,那契丹男子出手速度極快,一下抓住鐵棍,拗斷了方三哥的手臂,正待舉棍劈下,我們為救方三哥,於是紛紛射出暗器,契丹男子好生厲害,揮袖一拂,便將七八件暗器打落。我們以為方三哥死定了,卻沒想那契丹人手中鐵棍一挑,將方三哥身子挑起,連人帶棍,摔在一邊,口中又是嘰裏咕嚕說了一通。”

“這人露了這一手,我們心裏都是大驚,若是契丹武士都像他這般厲害,那我們這批人萬萬不是對手,當時便熱血沸騰,覺得多殺一個是一個,於是當下便有六七人一擁而上,向他攻去。另外還有四五個,則朝那少婦攻去。”

喬峰聽得心中一緊,不知最後兩人到底如何,那婦人手中嬰兒究竟是不是他。

略微一頓,智光大師歎道:“誰知那少婦竟然絲毫不懂武功,有人一刀就將她的手臂給砍了下來,那嬰兒頓時掉在地上,而此時另外一人又是一刀砍掉她的半邊腦袋。那契丹人雖然武功高強,但被我們這邊一群高手纏住,哪裏分的開手去救妻兒。眼見妻子被殺,他的眼睛頓時紅了,臉上神色十分嚇人。”

喬峰聽到婦人被殺,心裏莫名一痛,仿佛預感到了什麽,虎目中竟然沁出淚水。

吳明夜能視物,喬峰的表情完全看在眼中,心下不由暗歎,真是母子連心,英雄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