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野進來後免不了對張恒一番埋怨,但張恒默不作聲,隻是內心之中卻是厭惡之意大增,心說:“若不是看在阿科摩多劍陣的份上,我那裏會看你一眼。如今你仗著手中有秘典就如此拿捏與我,渾然忘記還要靠我幫你報仇。如此一副忘恩負義的嘴臉叫人看著惡心。”

張恒不待見明野,但又有所求,隻好虛與委蛇,敷衍兩句,便和貝柔商量後事。他們將兩邊發生的事分析一遍,張恒皺眉道:“看來這趟驚燕門來了不少人手,雖說除了門主驚魂魔君陳守節,但還有其他門中弟子未能清除,種種跡象表明他們應當有大陰謀。”

“相公,能結成七十二重曼陀羅大陣用於殺戮,絕非驚燕門獨力可為,應當另外有不少幫手,你說他們會不會不死心再過來鬥一場?我們要小心提防。”

“夫人說得也對,要是他們傾巢而出就麻煩了。”

“老爺、主母,依我看他們未必這樣做。”華穀認真地分析:“邪道旁門布局至少一年多,將大秦武林人士吸引到這裏,前幾天並沒有大的動靜,今天晚上的突然襲擊多半緣於我們出現得太突然,有可能影響他們的計劃,可是他們大大低估了我們的實力而踢在鐵板上,如果非要鏟除我們勢必付出更加沉重的代價,這樣一來便影響他們的大計,小不忍則亂大謀,孰輕孰重相信他們自會掂量。”

“嗯,華穀說得不錯。明天群雄就要齊攻下麵的天坑,邪道旁門計劃的關鍵處應當在此。明天可能有場惡戰,穀中聚集起數千之眾,都是些**凡胎的凡俗之人,禁不起陣法禁製的打擊,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要全力保護數千生眾。”張恒頓了頓:“本門雖然沒有大秦皇朝正道門派有不幹涉俗世的律條,但也有幫助凡人渡過天災**的門規。夫人,你抓緊時間運功調息恢複法力,華穀也要好好準備!”

吩咐完眾人,張恒轉動目光看向那些驚魂魔君陳守節身死後留下的遺物。搜集到的東西裏還有十二樣器物能留用,其中一套蛟龍筋絲織就的薄衣能避凡間水火刀兵和威力小的法器攻擊,張恒讓明野穿上,一件無主的法劍和幾件小玩意都重新煉過給華穀應急用。

張恒和貝柔動手布置,先在外圍用幻魔石布下防禦陣,再布置聚元陣,將子息鼎放置在陣中位置,這樣在他們的催動之下聚元陣凝聚的天地元氣同時供子息鼎煉器和貝、華兩人療傷仍綽有餘裕。

明野是個凡人,陣裏的天地元氣對他反而有害,貝柔挑出一顆輔助煉氣的丹藥給他服用,張恒便安排他在陣聚元陣外靜坐練功。

一夜倒也平靜,邪道旁門沒再前來騷擾。三個多時辰後,貝柔、華穀先後從入定中醒來,在聚元陣凝聚起來的無比濃厚的天地元氣下行功運氣,貝、華兩人的非但傷勢痊愈,功力也自覺精進幾分。

張恒見他們醒來,引訣打開子息鼎,放進去的十三件器物一窩蜂地躥出鼎口四下飛逸,好在它們基本上飛繞在鼎爐附近,三人一番忙亂全部捉回來。

驚魂魔君陳守節的那柄法劍經過翻煉之後,劍光裏的紅色變得極淡,張恒將它虛浮在雙掌當中,按《始魔經》裏的秘法兩手飛快地結出三十餘道手印,口中默念法訣,叱喝一聲催動魔火金焰將劍光反複粹煉,這便是煉器術的一種。

前後花了半刻鍾,劍身的顏色更淡幾分,可惜此劍以前凶孽過重,總有股怨煞之氣遊離其間跟新主人的法力格格不入。銅錘和血龍絲比較之下沒有這個麻煩,銅錘隻能用於進攻而幾乎沒有防守的功能,威力雖大卻隻能算件下品法器;血龍絲倒是攻守兼備,其結實程度高得離譜,普通的仙器對它無可奈何,可惜其性噬血,自動吸取被縛獵物的精血,隻能算一件凶器,貝柔不是十分喜歡它,便由張恒收了起來。

收獲最大的非明野莫屬,貝柔讓他服用的丹藥功效比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小還丹要強十倍,借助聚遠陣附近強大無比的天地元氣輔助,他成功將丹藥的藥力吸收得七七八八,短短的三個時辰之內一舉突破多年的瓶勁,體內的經絡借機拓寬近一倍,功力成倍增長。

不過在張恒看來,像明野這般服食丹藥練功,初始還能勇猛精進,但越是到後來,丹藥的作用便越小,而且是藥三分毒,這丹藥吞服的越多,毒性在體內積蓄的就越多,終有一日爆發開來,便是像師父那般高人也挽救不得他的性命。

雖然已近中秋,山裏的季節總要更換得晚一點,天坑裏的密密的竹林仍舊如同翠海碧波,在天光的照亮下展露著它們亙古以來的生命力。

可惜天坑外的山穀一大早就已經被喧囂所籠蓋,三、四千大秦所謂的江湖高手在短短十數天裏,對穀中千百年來自然生長的植被造成了巨大破壞,到處留下的火坑和灰燼淩亂不堪,亂糟糟的枯枝敗葉之下往往覆蓋著一堆堆人畜排泄物,許多地方的草叢灌木被牲畜啃光,露出下麵光禿禿的岩石或黑黝黝的泥土。

而在這個早晨,對竹林的破壞達到了極致,每一個門派都“大動幹戈”地將駐地附近的粗大毛竹砍斷做成又粗又長的竹篙或竹排。

貝柔看見昨天還是翠籠如被的山穀一夜之間變成光禿禿,不禁怒火中燒,隨著目光掃過山穀,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連華穀、明野也小心翼翼不敢觸動她。

他們收拾好營地,撤去附近的陣法禁製,就看見天河派長老嶽汪迎上來。“高相公,你們可算是出來了,讓我在外麵等了一宿。”

張恒拱手行了一禮說道:“不知嶽老前輩何事見召,竟委屈您久候一晚,晚輩實在罪過。”嶽汪見狀連忙拉住張恒的手臂,不讓他將禮節做完。張恒本就不願向這些凡俗之人行禮,見有人阻止便樂的順水推舟,挺立起身子來。

嶽汪撫著長須,笑嗬嗬的說道:“高相公不要客氣,昨晚要不是你仗義出手,我們這些老骨頭的臉隻怕已經丟盡了,說起來你也有恩於我們,等候一夜算個什麽。”

張恒也是謙虛的說道:“哪裏,哪裏,晚輩昨晚隻是湊巧看出靈鶴門的幾點破綻,豈敢專功自命。嶽長老專候在此就為昨晚的事嗎?”

嶽汪點點頭,感慨說道:“昨晚你走得好快,磐雲大師讓老朽追過來,一來向要我代老家夥們當麵向你致謝,二來也是有點小事相商。隻是沒想到高相公的大門讓老朽又大丟了一次麵子,老朽一生除武學之外最喜好奇門遁甲術,自詡當世無二,來到你這裏卻連門也摸不到,走進裏麵空轉幾個時辰依舊毫無頭緒,總在原地繞圈子,高相公的這個奇門陣渾然天成、步步玄機……”

貝柔見他越說越來勁,趕快插話岔開:“嶽長老過譽了,這個奇門陣哪有你說的那麽神奇,隻不過是尋常迷陣罷了,凡陣者以物惑其耳目則惑不可恃,以力惑其心智則惑不可晰,若能存思守心如一則其心不可惑。譬如今日大事,未嚐不是邪道旁門逆天道、惑人心的結果。”

嶽汪聽後大為讚賞,“高夫人所說不差,今天的大事正是我們最擔心的,這件事的起因和過程中蹊蹺的地方太多,原先我們這些老家夥以為隻要六大門派同心同德、團結一致,再大、再複雜的事情也皆能掌控在手。然而,經曆昨天種種事之後我們才真正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能夠讓名不見經傳的靈鶴門突然具備挑戰六大門派長老的實力,那個背後操縱這一切的勢力強大得可怕,我們在他們眼裏隻不過是一顆普通棋子而已。”

接著嶽汪嚴肅的說道:“隻是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已經不是我們六大門派所能夠控製得了的,飄雲穀現在聚集起大秦江湖一多半的□□,總數有三千七百餘,布局之人如果蓄意在群雄當中挑撥離間引起爭鬥,然後他們的人乘亂發難,則局勢必不可收拾,群雄危矣,大秦危矣。”

嶽汪麵色凝重,聲音變得急迫起來,“高相公昨晚的表現讓老朽們看到了一絲轉機,磐雲大師和其他長老都認為隻有得你的大力幫助才或許能與對方相抗,甚至反敗為勝。為了武林、為了穀中三千七百條生命,老朽請求高相公全力助我們對付那隻幕後的黑手。”

張恒“嘿嘿”笑了兩聲,推辭道:“學生年少無知、識淺德薄,實不堪以承受諸位老前輩如此期許。”

“高相公休得自謙。”嶽汪湊上前,壓低聲音道:“老朽癡活多年,論見識固然短淺,卻也看得出來昨晚靈鶴門的那些把戲絕不是普通手段能弄出來的,還有你們營帳附近的奇門之術絕不是普通的遁甲術。我們十幾個老家夥以為,高相公夫婦和令仆都不是普通凡人,飄雲穀的事關係到大秦江湖近半的氣運,你們如若袖手,豈不是眼睜睜地看著一場浩劫發生麽?”

對於嶽汪說得這些情況,張恒心裏卻是嗤之以鼻,他本來就不是為了挽救什麽大秦浩劫來的,更何況他是個地地道道的大燕皇朝的子民,雖然拜入魔天宗修行道法,但潛意識中還是偏向大燕皇朝多一些,巴不得大秦武人之間殺來殺去,殺得血流成河,好削弱大秦皇朝的實力。

可貝柔多年來在太元宮受到教育卻讓她頗為不忍心看著這麽多性命在眼前消散,兼且嶽汪越說越激動的模樣也讓她於心不忍,安慰道:“嶽長老之言振聾發聵,掃除此間邪道旁門乃是我等之義務,我家夫君自當見機行事,必不教那些魔頭陰謀得逞。”

華穀在一旁忍不住小聲說道:“吾道之人言出如法。主母這麽快就答應下來,也不知道邪道有多少人到此?我們隻有三個人,要保護的人數卻有五千七百餘眾,這能護得住多少?更何況這些大秦江湖人士大多利令智昏、自私自利,其中還不乏為虎作倀之徒,他們要是窩裏鬥起來我等怎麽救護?還有,這些家夥可不能肯定對方沒有更厲害的修士出手。如果真得有那種煉神高手存在的話我們便要為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頭痛了。依我看,要想護得他們周全,除非主人的師門大舉出動才行,或者主母說得動太元宮眾位前輩高人出手,否則……”

嶽汪混跡江湖這麽多年,如何聽不出華穀話裏的輕視,不知是因為羞愧還是忿恚,他的臉脹得通紅,吭哧著說不出話。

張恒沉吟半晌,心中權衡了利弊,方才緩緩說道:“老華,上天有好生之德,便是對頭再厲害,有磐雲大師他們和嶽長老在,有六大門派在,我們團結一心就必可戰而勝之。”

貝柔也覺得華穀的話說得重了點,連忙讚同道:“夫君說得是,為今之計,唯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嶽汪忽長歎了一口氣,向他們深施一禮:“老朽便代這裏的生靈感謝高相公、高夫人的高義,危難之際萬望盡力周全,以存大秦武林一脈。”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明野看著他的背影出神,不無擔憂地道:“難道對方那麽強大嗎?高相公、高夫人如果現在向貴師門求援可還來得及?”

貝柔臉色一黯:“我是師門叛徒,哪還有臉回去。就算師門雅量,急切之間也不及馳援,現在隻能盼邪道旁門掀起的這場大動作沒能瞞得過正道諸大門派的耳目。”

張恒突然對著明野說道:“明兄,在下昨天一時大意令你在仇敵麵前暴露形跡,心內著實不安。今日之事吉凶難料,我亦無自保的把握,更難保護明兄安全,趁現在來得及,願送明兄出穀,不知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