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進入囚室。WWw.QUAbEn-XIAoShUo.CoM

不自覺地把腳步放輕,坐到她對麵隔一張台的空椅子裏。

蒼白的臉沒有一點血色,輪廓分明但不算美麗,卻有一股掩不住的清秀,弱質纖纖的似是那樣地需要保護和照顧,長長的眼睛像是永遠不會張開來。

囚室內出奇的寧靜,一種令人不敢打擾的寂靜美,明亮的燈光,使夢女雪白的囚衣,雪白的臉,透明而不含一絲雜質。

我凝聚心神,準備對眼前的夢女進行心理精神的探視和猜測。

“心電感應學”是一門有幾千年曆史的古老學問,在最初的原始階段,人們利用被稱為“測謊機”又或“腦電波掃描器”等簡陋工具,通過人體神經內電波的流動速度、磁場來測探心理生理上的反應。但在聯邦政府成立前的“後工業時代”時,這門學科有長足的發展,到了今天,精密的儀器可以“看”到人腦內的圖像,甚至夢境。

但真正的發展,仍要等待我的研究,那是“心靈感應學”的最大突破。

這世上沒有電腦能比人腦更精密,沒有儀器比人腦更能探測另一個人腦,在研究了千多個具有精神異力的人後,我成功發展出“心靈對流學”,那是一個心靈和另一個心靈的交往,一個心靈查探另一個心靈的最佳法門,通過古老的精神鍛煉、腦神經的改造和醫藥引起的化學變異,我成為首屈一指的心靈對流專家,不過那是頂費心力的一回事,所以在平時與人的交往中,我是不會輕易運用的。

這使我成為聖廟聖主以下最有地位的聖士。

夢女靜如止水地安坐著。

什麽力量能支持這纖弱的身體不言不動坐上二十多天?資料顯示所有現存對心靈的偵查儀器於她都不起作用。

我開始猜測她。

她的呼吸似有若無,心髒比平常人慢上三倍的節奏輕輕躍動,她脆弱的生命裏,又似乎有著無比的堅強。

我的心無來由地抖動一下,沒法形容那是什麽感覺,似乎在我察視她時,她也在察視我,這是前所未有的感覺,往日所有被我作“心靈測試”的人,史能被動地接受。

我感到她內心的平靜寧遠,一塵不染。

夢女的睫毛很長,在亮如白晝的光源下,閃閃生輝。

我的心呼喚:“夢女!”

表麵看去她雖仍平靜如昔,但我卻測探到她的情緒在變化著,其中蘊含驚異和好奇。

她在注意我,感受我。

我忽地憎恨自己所扮演的審問者角色,假設換過另一個環境,另一種關係,夢女將是心靈對流學上我夢寐以求的研究對象。

出乎意料之外,她的睫毛抖動起來。

就像在經曆了千百年的長眠後,將要蘇醒過來的樣子。

她張開眼睛。

我終於看到她的眸子。

從未見過這樣的一對眼睛。

甚至再也看不到,隻看到一對“夢”,最深最甜的夢。

通過她閃躍動人光輝的眸子,我進入某一寧靜無匹、深遠無盡的天地。

她將自己徹底開放,讓我這意圖闖進者闖進去,我反而猶豫起來,怕陷溺其中,就像陷溺在最甜最美的夢境裏,不能自拔。

我痛苦得幾乎呻吟起來,閉上眼睛。

心靈的聯係像被劈下的利刃截斷。

一切回複正常。

當我再睜開眼時,夢女靜靜地看著我,溫柔若水中夜月的眼神,深藏無盡的哀傷。

她的眼神並不是靜止的,而是兩團烈燒的火,能使我的心化作繞指柔的熱火,令我最震撼的竟是其中傳出熾烈的愛,一種廣被的深愛。

我的心靈在抖震顫動。

準慧和厲時正監察著我的一舉一動,一個不留神,便是殺身之禍,隻要元帥首肯,厲時可以輕易安排我意外身亡,而在利害衝突下,準慧會毫不猶豫犧牲我這七年前被她拋棄的舊情人。

她的眼神逐漸變化,充滿憐惜,似乎我們對調了身份,單傑聖士才是階下之囚。

我的心靈對流學首席的權威,但比起她來,卻像手電筒和太陽的分別。

“唉!”

她沉重的歎息在我心靈內響起。

我按不下大亂的方寸,霍地站起。

她的眼神回複安寧寂靜。

深吸一口氣,我坐回椅內。

我明白了漢威博士和他的兩個同僚在接觸夢時遭遇到的一切。

而我的感受一竅不通比他們更深入,因為在心靈對流的能力上,我也遠比他們優勝。

我感到她在說:“我終於遇到一個能和我心靈建立真正聯係的人。”

準慧他們在看著,我不斷提醒自己這事實。

夢女!你究竟是什麽人?你的宗教是否就建基在這種心心相傳的基礎上,那又有何目的?

夢女的眼睫毛抖動幾下,眼簾緩緩合上,將夢般的天地封閉起來。

我試圖察看她心靈,卻不得其門而入,一陣勞累蔓延全身,我幹了超出我能力的工作。

我站起來,搖搖晃晃往室門走去。

準慧在外麵將門打開。

我步出門外,門在身後關上。

準慧立在麵前,銳利的美目在我臉上搜尋我和夢女接觸的任何線索。

心力的消耗使我一陣暈眩,往前倒去,倒在準慧驕挺的身軀處。

準慧一手摟著我的腰,以身體支撐我。

久違七年的熟悉體香,鑽進我的鼻孔裏,使我由一個夢步進另一個夢裏。

準慧依然以那冰冷的語調道:“單傑聖士,休息一會才作報告吧!”

這兩句話像冷水般淋下,為何她不體諒我的勞累,一切全以功利作大前題,我想起夢女那對充滿了解和憐惜的眼睛。

回望囚室,她仍像石像般坐著,但我對她的印象已徹底改觀,她代表的是一個美夢,一個人類自進化開始以來一直追尋的夢。

厲時的聲音通過傳聲器響起:“準慧專使,單傑聖士需要好好的休息,我在聯邦酒店為你們訂下頂樓的兩個房門,飛船正等待將你們送到那裏,明天九時正我會在這裏等你們。”

黃昏時分,我從昏睡裏驚醒過來。

壯麗的邦托烏夜景,無究無盡的點點燈芒,在落地玻璃外向四方八麵延展,我記起這是聯邦酒店最高第一百五十二層內的一個豪華房間,是隻有聖士和掌握實權的地方首長,才可以入住的地方。

我坐到窗前的搖椅上,默默凝視遠方孤峰般從其他低矮建築物聳立出來的金字塔,經的峰尖給汙染的厚雲橫蓋過。

我想起夢女的眼睛。

裏麵有無盡的故事和天地,等待我去發掘和經驗。

我痛恨我們之間現在那種關係。

她熾烈的眼神在我心中燃燒著,那是進入她心靈的通道和進口。

在邦托烏上空飛行的噴氣船,劃出一道又一道美麗的彩線,加進壯麗的市景裏,這人類最偉大的城市,內在是否和外表同樣美麗?

夢女的倩影驅之不去。

我感到心裏的盼望像林火的蔓延,渴望與夢女的再接觸。那不是審問者要從被審者處獲得可邀功的消息的渴求,而是想參與夢女心靈的美麗大地。

我知道隻要開放自己的心靈之門,她便可以走進來,讓我分離她的世界,也讓她分享我的世界,雖然在這冷酷功利、爾虞我詐的社會裏生活這麽多年後,我能貢獻給她的實在極為有限。

無論人們怎樣欺騙自己,人類自出生後便注定生活在自己個別隔離的“島宇宙”內,但隻要我向夢女開放自己,她便可以使兩個孤立的個體合而為一,她將成為我,我將成為她,這是否才是愛的真諦?愛的極致?

人類追求愛情,最終的目標是否是這種形式的結合?生命由**的結合而來,那生命的峰顛是否應從心靈的結合而攀上去?

門鈴響起。

誰?

我從搖椅站起來。

門開處一名身長玉立,穿著酒店員工製服的女侍推著盛滿食物水果的餐車進來,在聯邦內水果都是在溫室內培植的,珍貴異常。

女侍微笑道:“聖士!你的晚餐來了,是專使為你點的。”

我心中一震,從昏睡中醒來一直想不起準慧,我感到解除魔咒般的輕鬆快意。

肚皮響叫,該是進食的時候。

我坐到餐桌前,暗忖不知道準慧在隔鄰的房間幹什麽?我睡時她有否過來看我?

女侍為我戴上蓋在胸前的雪白餐巾,動作輕柔,然後拿起刀叉,為我切割碟上的牛

扒,她的手雪白纖長。

我愕然道:“讓我自己來吧!”

女侍笑臉如花:“我是特別從元帥府調來伺候聖士的,假使我服待不周,會被嚴重處罰。”

我抬起頭來,第一次定神打量她,俏臉輪廓精致分明皮膚細嫩,身材均勻纖長,雖未能如準慧那麽奪人心神,也是難得的美女,嚐聞元帥從各地征召一批出眾的美女,來作對有功人員的賞賜,這傳聞看來不假,從此也可見元帥對“夢女事件”的重視。

在我的打量下,她俏臉飛出一片紅霞,低聲道:“我叫思絲,在元帥府編號十八,無論你有什麽要求,我都會盡力使你滿意。”

我心中一蕩,轉瞬又為另一種情緒代替,是什麽力量使眼前女子變成可任人采摘的花朵?又是什麽力量剝奪了夢女的自由?可恨我正是這力量的其中一個幫凶。

連自己也大吃一驚,為何以前我從不會有這種反叛的想法,隻覺能為聯邦出力是無比光榮的事。

是否夢女改變了我?

思絲坐在我身側,將切成大小合度的肉塊送進我嘴裏,又為我斟了滿滿一杯葡萄酒,殷勤伺候。

我不由自主凝神輕輕猜度她,發現她的心神全放在我身上,充滿仰慕和好奇,也感她在奇怪我的沉默和完全不像她遇到的其他急色男人。

晚餐完畢,思絲將刀碟收拾好堆在餐車上,為我倒了另一杯酒後,才推餐車離開。

拿起酒杯,重坐到落地玻璃前,俯瞰入夜後的邦托烏,輕搖著搖椅,思潮起伏。

門再打開,腳步聲響起,初時我以為是思絲,當來人直接走到我背後,我知道那不是她的。

準慧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好點嗎?”語氣減了早前的三分冰冷。

我感到她對我的影響大幅減退,平靜地答:“看!外麵多麽美麗!”

她在我身旁的椅子坐下。

我默然不語,也沒有看她。

準慧歎了一口氣:“你還恨我?”

我搖搖頭,連我自己也不知這代表什麽?

準慧沉默片晌,緩緩說:“你在夢女處查到什麽?”

我側頭望向她,剛好和她明亮的眼神相接,冷冷說:“這不是談公事的好時刻吧!”

準慧呆一呆,首次發現我脫離她的控製,單傑再不是那苦苦哀求她留下的舊情人。

她避開我的目光,望向窗外,胸口急速地起伏,情緒不由自主地波動,換了是平日,我一定會乘虛而入,猜度她心中的想法,但現在我卻要留下每一分心力,好在明天和夢女作第二次接觸。

準慧很快回複冷靜。

準慧指著遠方道:“城東是貧民窟,夢女宗教的傳播就是由那區域開始。”

我順著她的指引極目遠眺,想像人們初遇夢女時的情景。

準慧道:“自古至今,宗教都是由社會的底層開始,隻有在不滿足的人裏,神才有市場。”

這世界誰會滿足?準慧正因不滿足,才舍我而去,力圖攀上更高的社會位置,滿足的定義應是“不作他想”,但誰能辦到?

我就像往日和她熱戀地溫柔地問:“慧!你滿足嗎?”

不知是因為我的語調,還是因為我的問題,她忽地沉默下來。

我說:“假設我不是聖士身份,你會坐在這裏和我談話嗎?”

準慧銳利的目光迎向我:“為何要問這類使人不愉快的問題?”

我冷冷地和她對視。

我忽地覺得一向高高在上的她隻是另一條可憐蟲。

我忍不住輕輕猜度她一下,感到她心中充滿不安和驚異的情緒,我的從容自若大大超出她的計算,她不了解我。

從囚室出來後,單傑獲得了再生,因為他知道比重要找尋的夢在那裏。

沉默再度占據我們的空間。

準慧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仍恨我,但我並沒有忘記你,否則此刻你不會坐在我身旁。”

我忍不住笑起來:“對不起,我並不能接受這說法,沒有人比我更勝任這工作,否則元帥和厲時豈會同意我這人選,我再不是七年前你離開我時的無名小子,而是有資格問鼎聖主寶座的聖士,我不但是心靈對流學的開山大師,還是心理學、醫學的權威,準小姐,這是你夢想不到的變化吧!”

準慧呼吸急促,顯然被我毫不留情的說話激怒,她想不到作出退讓後,我仍不放過她。

我抬頭望往天上,汙染的空氣使我看不到任何星辰,若非上任聖主“太陽能之祖”

達加西成功找出應用太陽能的方法,空氣的汙染會更嚴重,可惜這超卓的人物已不知所蹤,一直不明所以的我,現在隱約想到他反叛聯邦國的理由,因為我變在這條危險的路上走著。

準慧強作平靜的聲音:“傑!你變了。”

我心中一震,她不喚我作單傑聖士而像往日相戀時那樣喚我,究竟想表明什麽?

我轉過頭去,深深望入她明亮的眸子裏,緩而低沉地道:“在某一久遠的年代,在已被遺忘的日子裏,有位詩人曾這樣說:‘我們永不停止搜索,最終的發現,將使我們回歸到起點處,並首次發現該地方的存在。’你聽過嗎?”

準慧有點措手不及:“這聽來像啞跡多於像首詩,又像故弄玄虛的神吟,誰肯費時

間去作無謂的猜想。”

我歎道:“不!你錯了,他說的是自有人類文明以來,我們便不斷在身外找尋某一種夢寐以求的東西,這是永遠不會成功的,因為最珍貴的寶藏正是我們的心靈,那是起點,亦是終結。你能明白?”

我並不重視她的反應,忽爾我發覺所有的事都是無足輕重的,包括名譽、地位、權力,以至和準慧的愛情,甚至乎生和死。

我知道我的起點和終結,均在那囚室時,在那瘦弱身體包藏的偉大心靈內,那也是我剛獲得的宗教和信仰,我明白了!

準慧站起來道:“夜了!晚安!”

不用探測她的心靈,我也知道她想我出言挽留她。

我站起身來,走到她麵前,深深地望著她。

準慧俏目蒙上迷茫的神色,並不了解我的行動,亦正是我種種大異於往日的行為,反使她產生鷳感和重新燃起愛火,無論思想、氣度和自信,我都大大不同於當日她離開的單傑。

我憐惜地望著這不惜一切往上爬的女子,她畢竟是我深愛的人。

我將嘴唇湊上去,在她嬌豔欲滴的紅唇輕印一下,柔聲道:“晚安。”

她眼中閃過失望的神色,轉身盈盈去了,看著她動人的背影,我幾乎想改變主意喚她回來,但最終還是按下這衝動。

準慧才出去,思絲走進來。

我感到她心中的欣悅,思絲明顯地對我有很大的好感,可惜我需要的並不是**的接觸,而是心靈的對流和交融。

思絲走進浴室內,為我作入浴前的準備工作,水聲嘩嘩響著,注進可供十人共浴的豪華浴池裏,但我想到的卻是為何我能有如此享受,其他邦托烏的平民卻要生活在惡劣擠迫的環境。

唯一公平的是他們也擁有同樣的內心世界,夢女的存在正是喚醒他們沉睡了的心靈。

思絲笑盈盈地站在浴室旁道:“聖士!讓我來伺候你入浴和按摩。”

假若我拒絕她,她將因此受責。何況她是這樣地令人難以拒絕。

浸在溫熱的水裏,我將所有的思慮排出腦外,享受水的洗禮,與夢女的接觸,使我得到煥然一新的生命。

思絲換過將她青春豐滿的**表露無遺的三點式性感泳衣,仔細為我洗刷。

我問她:“你今年多大?”

思絲道:“二十歲了,聖士你也比我想像中年輕,我還以為所有聖士都是弓腰彎背的老人,你卻比運動家還強壯。”

我心中一動,她這樣說可能是代表她曾伺候過其他聖士,禁不住問:“你遇過其他聖士嗎?”

她停下手,輕聲道:“對不起,上麵吩咐我們不可向任何人透露曾與誰接觸……”

我諒解地點頭,但我已通過窺視她的思想得到答案。

那是馬竭能聖主,而且憑她的記憶細胞內對聖主的鮮明圖案,推知那應是發生在最近的事,馬竭能有很大可能身在邦托烏內。

我並不喜歡馬竭能,他的心靈內充滿了陰險和仇恨,這人為討好元帥,致力研究一種能把人變成威力龐大殺人機器的方法,名為“超級戰士”計劃,這使他成為最當

紅得令的聖主,但據聞他耗資龐大的研究遇到難以解開的死結,元帥對他的不滿正在增長中。

思絲嬌柔地道:“你很沉默,像時常在思索一些高深的問題。”

我問:“你不想東西嗎?”

她垂頭說:“思索會令人感苦的。”

沐浴後我躺在寬大的**,讓她為我按摩,不一會我沉沉睡去,近天明時我醒過來,全身**的思絲像頭可愛的小貓睡在我懷裏。我輕輕推開她,取起睡袍穿上,赤足踏著厚軟的地毯,來到落地窗前挺立,俯視眼下的人類文明。

背後傳來穿衣聲,不一會那被我驚醒的女孩站到我麵前,仰首望我。

我溫和地問:“為什麽不多睡一會。”

思絲不安:“你不喜歡我嗎?為什麽不要我?”

我將豐滿的**摟個滿懷,沉聲道:“不!你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可惜這不是適當的時候,也不是適當的情況。”

思絲全身起了一陣顫抖:“聖士,我並不明白,但我真的希望能讓你快樂。”

我摟著她來到床沿坐下:“你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可是我明天將有很重要的事去做,趁天還不明時,好好睡一覺吧。”

她的小嘴主動地湊過來,在我唇上狠狠的吻一下,低柔地道:“你是個很特別的人,也是個好人。”

我將她按到**,為她蓋好被褥,心神卻飛越到明天再會夢女的事上。

囚室的門在我麵前第二次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