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致遠兒時的記憶裏宜山鎮是繁忙的,清晨成千上萬的人騎著其行車湧向鎮上唯一的一條公路,很多人的車梁上都坐著一個背著書包留著鼻涕的小破孩,或者是紮著羊角辮的黃毛丫頭,自行車流湧向學校對麵的早點鋪,有人進去後很快就拎著幾個包子跨上車趕赴屹立在不遠處的工廠。

有的人則要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抻麵,或者豆漿、豆腐腦,吃抻麵的就著肉包子吃,吃喝豆漿、豆腐腦的則就著炸成金黃色的油條,這些人時不時還得催促一下身邊的孩子快點吃,別耽誤上學。

那時候陳致遠也是這些早點店裏的常客,跟著還很年輕的陳亞軍吃抻麵、喝豆漿,時不時也會被陳亞軍催促他快點吃。

吃過早點,大人門推著自行車把孩子送到學校門口,看著他們進了學校,便上車轉身趕去工廠上班,大一點的孩子已經不用送了,早已經成幫結夥的來到學校,在操場上玩開了,男孩們最時興的電鈕城玩的熱火朝天,女孩們的皮筋也跳得十分歡快。

隔著一堵牆就是初中與高中了,宜山鎮的初中高中是在一塊的,所以一大群半大小子混跡在這裏,打籃球、踢足球,玩的可比一牆之隔的那些小學生高級多了。

到了中午時,下課鈴聲一響,幾千個帶著紅領巾的小破孩從教學樓裏一湧而出,年紀大點的孩子依舊是成幫結夥的一邊在馬路上追跑打鬧,一邊往家裏走,年紀小的則被家長接走。

此時是宜山鎮最熱鬧的時候,不算寬的馬路上全是人,由於宜山鎮不大,所以大家基本都是認識的,時不時就聽到互相問好的聲音。

在這吃午飯的時候,還有很多孩子不是回家,而是湧向山下的工廠,他們的父親、母親就在廠子裏,因為工作的原因中午都不回家,都是吃工廠的食堂,這些孩子自然也會跟父母去吃。

陳致遠記得父親所在廠子的食堂的大肉包子是最好吃的,餡大皮薄,咬上一口滿嘴流油,別提多香了,那時候的陳大官人一口氣能吃四個,比他爹陳亞軍還能吃,也難怪那時候陳大官人胖得跟個小號水缸似的了。

午後依舊是上午的翻版,不過少了早點店這熱鬧的一幕,到了下午4點多,學校門口來借孩子的家長會更一些,中午因為工作的關係沒辦法接孩子,現在下班了,自然順道要把寶貝兒子、閨女接回去。

幾乎每個人的自行車旁都掛著新鮮的蔬菜與肉類,條件好的家庭甚至會買上一些烤雞、烤鴨、豬蹄子等熟食,在那年代,一個工人的工資也不過幾百塊,能經常吃得起這些東西的人全是家裏條件不錯的,普通工人可舍不得買這些東西,想吃了一般也是買來生的自己做。

陳大官人最喜歡吃豬頭肉,他家條件一般,所以不能經常買給他吃,但每當陳亞軍或者王淑芬發了工資,還是會給兒子買一些的,所以陳大官人最喜歡每個月的25號,因為那天是父母發工資的日子,也意味著他可以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頓豬頭肉。

陳致遠很清楚的記得,有一次父親一口氣買了好多豬頭肉,結果貪吃的自己吃得太多,最後撐得大吐特吐,吐完後為這些沒經過自己五穀道場輪回的豬頭肉大感可惜!

這些是陳致遠兒時的回憶,當他上了初中,離開宜山鎮時,鎮上的礦山被開采一盡,艱難的堅持了幾年後,到了陳致遠上到高中就破產了,陳致遠認為那個時候是宜山鎮最黑暗的時候。

幾乎每天都可以看到搬家離開鎮子的人,一輛輛卡車帶著他們遠赴他鄉,離開了這座有他們的淚水、汗水、笑聲的小鎮,離開了這座記載著他們青春的小鎮,陳致遠不知道那些離開的人是不是舍得,但他卻舍不得這些人,因為他的同學也在離開的行列中,雖然小時候大家並不是太熟,談不上發小的程度,但看著他們離開,陳致遠還是不舍。

走的人越來越多,輝煌一時的宜山鎮一下成了垂暮老人,曾經的自行車流在也不見了,留在馬路上的隻有秋風吹起的大把枯黃樹葉,可悲,也可歎。

四萬人的鎮子一下隻有兩萬人不到,留下的都是些沒錢沒本事的工人,像陳致遠這個年紀的孩子全都送到了外邊去上學,有點技術還能幹的工人則遠赴他鄉去打工,剩下的隻有老弱病殘,宜山鎮荒涼到了極點。

往日生意興隆的早點店一家接著一家倒閉,陳致遠在也吃不到那家香噴噴的抻麵,在也吃不到父親工廠的大肉包子,幾乎一夜之間宜山鎮的早點店就剩下了兩三家還在艱難的維持著。

就是這兩三家早點店在清晨也沒了以前飽滿的場景,吃早點的人隻有小貓三兩隻,而早點店對麵的學校也蕭條起來,初中、高中已經關閉了,隻剩下一家小學,前來上學的孩童隻有幾百人,這跟陳致遠上學那會幾千人的規模相比,實在是慘淡得不行,中午跟下午也沒幾個人來接孩子了。

宜山鎮真的老了,被很多人遺忘了,孰不知在70年代,宜山鎮是國家重點扶持的礦山之一,當時的礦長還去過人民大會堂得到過周〖總〗理的接見,殊不知在70年代,大批的知青都想來這裏,因為這的待遇好,而且還能當工人,殊不知80年代,宜山鎮自己修建了鐵路、公路、學校、醫院,一舉成為林城最好的地方,沒有之一,殊不知90年代,礦上竟然買了一輛凱迪拉克作為招待車,那時候市長恐怕也才做個破舊的吉普吧?

可這些都已經成為過去了,曾經屹立在華夏的宜山鎮終於破敗下來,蕭條兩個字是陳致遠在高中一直到他考研之前對家鄉的評價,但是在今天陳致遠通過自己的手,終於讓宜山鎮再次煥發了青春。

當他開車進入到宜山鎮中驚喜的發現又見到了自行車大軍,而且人數更多,這些人順著公路往鎮子深處駛去,時不時就有人跟工友打個招呼,然後拐進自家家的胡同口,但更多的人則去了學校。

陳致遠沒有開車離開回家,而是慢慢的開車跟著這些人,當他看到學校大門外密密麻麻前來接孩子的家長時感覺到一陣恍惚,似乎他又回到了那個停留早記憶中,已經有些泛黃的年代,可他清楚的知道,這不是那些記憶,而是實實在在發生的,在這時,久沒聽到的下課鈴聲響起,黑壓壓的孩童們湧了出來,在人群中找尋著自己的父母。

大人們帶著孩子往家走去,馬路上兩旁全是人,時不時就聽到幾個人的寒喧聲,這跟以前的宜山鎮太像了,簡直就是一模一樣,要說不一樣的地方,可能就是人不同了,穿在他們身上的衣服也不同了。

順著學校往上開,陳致遠驚喜的發現早點店比以前更多了,現在不但有抻麵,而且還有其他好多種早點,煎餅果子、肉夾饃等等,竟然不下幾十種,而且這些早點店晚上也營業,賣一下簡單的炒菜,供工人們下班來這裏吃飯喝酒,由於店麵小,所以價格很是便宜,現在5點還不到,可很多這種小店裏竟然坐滿了人,有些已經開吃開喝了,不時聽到他們喝酒劃拳的聲音,有些人則坐在那裏等著自己的家人朋友。

陳致遠繼續開車往上走,道路兩旁的店麵已經全部翻新了,飯店、超市、服裝店一家接著一家,比宜山鎮最輝煌的時候還要多,走著走著,陳致遠就發現在鎮子最裏麵已經開始修建家屬樓了,這些樓全是按照陳致遠要求做的,樓層不高,最多也就三層,現在雖然還沒建好,但模樣已經能看出來一些,頗有幾分古意。

繼續前行,陳致遠終於到達了鎮子的盡頭,可他卻發現在這個時間山上還全是人,這些工人正在按照陳致遠的要求建設山棗、藥材養殖基地,在明年的這個時候宜山鎮就可以收獲第一批人工培育的山棗與藥材了。

把車停在路邊,陳致遠走下車,迎著夕陽,突然放聲大喊,他的聲音久久回蕩在山脈之間,引得山上工作的工人抬頭向他看來,不知道是誰認出了陳致遠,對著他大喊道:“致遠什麽時候回來的,晚上來三叔家喝酒啊!”

陳致遠被夕陽染成金黃色的臉龐轉向喊話的人,看了一會,陳致遠認出了那人是自己家的老鄰居,笑了笑隨即喊道:“三叔明天吧,明天來我家喝酒啊,我剛回來今天就不去了!”

兩個人隔著老遠又說了幾句話,陳致遠這才上了車往家走,他在回來之前已經電話通知家裏人了,想必這會飯菜已經好了,就等著自己回去了。

馬路上的人流此時已經很多,開著車的陳致遠臉上笑容也更加燦爛,他做到了,他讓宜山鎮煥發了清楚,再一次屹立在華夏大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