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臨別時，微黃色的天(下)
深深夜裏，燈火渾濁的街道上，隻有少年一個人的背影，靠著電線杆子，默默的，疲憊的，待在那裏，如同，一個死人。
閉著眼睛……
他，好累啊。
他，好困啊。
肚子裏，已經多久沒有食物了。他迷迷糊糊的眼眸中，是對食物的渴望，是對明天的希望。
可笑啊，真是太可笑啊。我一翻努力，卻換來你們的不聞不問，我一翻至誠，卻換來你們的冷漠至極。
好啊，好啊！
我不在乎，我根本就不在乎。什麽天長地久的愛情，什麽海枯石爛的承諾。
就我現在的這個樣子，我還想贏取仙兒？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話，笑話啊，我拚命努力的結果，就是換來了一場笑話！！
少年苦笑著靠在那裏，靜靜的，無力的，睡著了……
夢裏，他似乎看見了一個美麗的世界，那裏鳥語花香，那裏山清水秀，他坐在池塘的邊上，欣賞著出水芙蓉的荷花，然後看著大肚子的沈絕仙就在一邊給自己斟茶，還溫柔的說了一句：“老公，喝茶。”
不對？
他猛的睜開眼睛，原來是一場夢啊！瞧這夢做的，口水都流出來了。仙兒，仙兒……我要娶你，我一定要娶你啊……
……
……
天，又蒙蒙的亮了。
雨，在黎明開始之前，又斷斷續續的落下，拍打著城市。這一夜，也未曾停息。
少年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落下的層層細雨！
他無力的歎了口氣，打開手機，電量，已經到0了。隨時都會關機的。
可是……安靜的街道上，連出攤的小販都沒有幾個，隱隱約約，能看見一些汽車，馬匹什麽的，迎麵而至。
時間，早上五點，多一點。
少年往電線杆上蹭了蹭，半眯著眼睛，四處瞧著。
……
他心裏打鼓，惶恐至極，紫極魔都不是和自己開玩笑的吧？又或者說，是自己出現了幻覺，一切，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
雨水，忽然又滴滴答答的，大了起來。
他好冷啊。
他渾身都濕透了。
他看著早市上漸漸升起的炊煙，聞著包子鋪，傳來的香氣，可是兜裏，已經沒有錢了啊。
他喘息著，卻不想被命運拋棄，他看著街道上，漸漸多起來的行人。
他隻能苦笑一聲，再一次，一個人，無力的，沉寂下來。
等待死亡。
或者，是新生的開始。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滴滴答答，雨水，劈裏啪啦的從天空落下，砸在地上，砸在，他的臉上。
雷聲，偶爾會響那麽一下。
轟隆隆的，挺嚇人的。
他不管了。他不聽了。隻是耳邊迷迷糊糊，他能聽見走路的聲音，一點一點，從遠處，接近自己。
他睜開眼眸，看見了一雙黑色的皮靴，站在跟前。
再然後，雨水，停了。
少年疑惑的抬起頭，看著眼前站著一個黑衣男子，正給自己撐著傘，關心道：“小夥子，怎麽坐這裏了？快，起來……”
“您，您是？”
“餓壞了吧，走，我帶你吃點東西。”高大的男子，穿著一身黑衣，是中山裝，十分標準的男人。
他領著有氣無力，一臉懵逼的少年，來到附近的包子鋪，抖了抖傘上的雨水，放在一邊。
然後客氣對老板說道：“二十個包子，兩碗皮蛋瘦肉粥。兩碟小鹹菜，麻煩您了。”
“好嘞，馬上來。”老板高興的答應著。
再然後……
那黑衣人看著哆嗦的小夥，摸他額頭：“嗯？發燒了……”
“我，我沒事！”少年說。
“嗨，有病要看病，你這渾身上下都濕透了。來，穿這個~~~~”中年人將自己的外衣脫下，給少年披上：“吃口熱乎的趕緊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
“可是您？”
“嗨~我身強體壯，沒有問題的。來來來……包子來了。多吃點……”中年人將一盤包子推過去：“還有熱乎的瘦肉粥。哈哈，別客氣啊，吃飽喝足了，趕緊回家睡一覺，我去給你買點藥，等我。”
“不是，我不用……”少年伸出的手，停在空中。他就看見那個男人一路在雨中跑遠，不一會，拿回了一兜子感冒藥，發燒藥，還有消炎藥什麽的。還有一些，水果什麽的。
“大哥，謝謝你啊。”少年感動的稀裏嘩啦，哭的，像個姑娘。
“這小子……”那男人笑了。看著他：“為什麽一個人在那邊坐著啊，這裏，離總局的大樓不遠。你有事麽？”
“沒……”少年含著淚，咬著牙，一邊喝粥，一邊，掉著眼淚。
“聽著，不管遇到了什麽難事。都會有解決的辦法。這個世界對每個人而言，也許都是不公平的，但也都是公平的啊。不還有那麽句老話麽，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在大的災難麵前，它可不管你是總局的局座，還是普通的每一個人，一切，都是公平的。所以……”男子把外衣給了少年，裏麵，是一件幹淨的白襯衫，他抖了抖袖子上的水跡，嘿嘿笑道：“這世界的很多事情，公平是相對的，不公平是絕對的。但是，我們怎麽才能打造一個公平的世界呢？靠你，靠我，還是靠這天下……”
“我不知道……”
“是啊。這個問題也許永遠無解，就好像疾病和藥物。善良和罪惡，黑天和白夜，也許，永遠都是相互的。水至清則無魚，隻要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就會有爭鬥，因為利益是不對等的啊。唉……”那人笑了笑：“說多了說多了……總之不管你遇到了什麽難事，都別灰心，都別困惑。隻要我們心中還有希望，還有夢想，誰又能保證你，一定無法實現呢？”
“可是……”少年的嘴裏，吃著一半的包子，不甘心的問去：“那麽多人說我不行。那麽多的人，說我不是那塊料，他們看都沒看，問都沒問，試都沒試，就直接就斷定我不行，說我沒用，說我癡心妄想，憑什麽呀？”
“哈哈哈哈！”
對麵的男子仰天大笑，伸手，拍了拍少年肩膀，很鄭重的對他說：“你行不行，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啊。你能不能做到。你認為可以做到的事情，你就去做啊。別人……？”那男子擺了擺手，哼了聲：“別人，別人的話如果可以影響你，就真的可以影響你麽？雖然說世上的流言蜚語不少，也有很多的小人，會用有色的眼鏡，去斷定眼前的人。眼前的你……可是那有怎樣？你想做一件事，那就去做啊！聽別人的幹什麽啊，隻要你不違反律法，隻要是在為了家人，為了這個家園而努力的話。你就去做啊。做出成績，拿出本事，讓那些瞧不起你，看不上你的人都知道，什麽叫眼瞎，什麽叫有眼無珠。什麽叫追悔莫及，懂麽孩子……”
“嗯！！”
少年劈裏啪啦的流著淚水，擦了擦，吃了十二個大包子，喝了六碗瘦肉粥。
他摸了摸肚子，忽然發現，眼前的這個大哥哥，真的好溫暖啊。
要是總局的人，有他十分之一的溫暖，該多好啊。
少年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遠處的總局大樓，他似有心事，卻又不得不起身告辭了。
那個高高在上的大樓，再也不是自己可以奢望的地方了。
再也，不是了……
“小夥子……”那人從兜裏拿出一些零錢，塞給他：“我身上不怎麽帶錢，這點不多，你拿著買點生活用品什麽的，記住我的話，堅持自己想做的事情，別去在意身邊的流言蜚語。這世上喜歡說別人沒有的人，他們才是沒用的笨蛋啊……哈哈哈哈！！去吧，這傘你拿著……”
“可是您？”
“嗨……我一個人身強體壯的。不用管我……”
“謝謝，謝謝您。”少年第一次，在這個悲涼的地方，找到了些許溫暖。他沒敢奢望可以在總局的街道上，還能被陌生人關照著。
眼前的大哥哥，真的好溫暖啊。
和氣，善良，關心，熱愛。
他能從他的言語裏，感受到家人的溫度。
可是……
可是……
少年默默的流下眼淚，站起身，對著他一躬到底：“我要走了……”
“好！”
“謝謝您的早餐……”
“回去洗個澡，睡一覺。”
“嗯……”少年擦著沒流幹淨的淚水，猛地轉回頭，朝雨中跑去。
“哎~小夥子，這傘你拿著……”那人伸出手。
“不用了。謝謝您……”少年頭也不回的跑到雨中，一邊用袖子擦眼淚，一邊往前跑著。
他不知道，自己將會去哪裏。
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重複。
這命運的航班。
黎明升起，旭日東升。
陽光，從天的那一邊，射透陰雲，讓光明，照在這個城市裏。照在自己的身上，留下溫暖。
眼前的地平線上，開過來一輛黑色的林肯轎車，在陽光的小雨裏，發出熾烈轟鳴。
冒著白煙……
看起來，來的很急。
少年呆呆的愣住了。那豪華轎車停在自己眼前，車門打開，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急匆匆跑下，手裏拿著定位儀，上上下下打量著落魄少年，輕聲問去：“裴錢先生麽？”
“是，是我？你是……”
“哎呀，真的是您？太好啦……”少女猛地伸出手，笑道：“我叫麗莎，昨天淩晨，是我和您通的電話。這裏不方便說話，我們先上車吧……”少女謹慎的朝四周看了看，嚇的她一哆嗦。
不遠處，一個拿著雨傘的男人正眯起眼睛，看著自己。
少女嘿嘿嘿的點點頭，趕緊上車……
此刻~
街道上傳來一陣陣的馬匹聲，籲籲籲籲~~~~
總局上班的時間到了。好多人前仆後繼的衝到包子鋪前，一個個翻身下馬，列隊整齊。
“全體都有……預備……敬禮。”
“見過局座大人。”
“見過局座大人。”
“局座大人安好。”
“局座大人早安。”
“局座大人，好久不見了……聽說您……”
“好好好，行行行了……”半個襯衫，已經淋透的禦天敵大聲喊去：“趕緊回局裏工作，扯什麽犢子。”
“是。”
“是。”
“是，謹遵局座法旨。”
“滾~！~~~！”
黑壓壓的，一片一片的人，撒丫子跑路，直奔總局而去，大門四開。
禦天敵眯起眼睛，似乎在想著什麽。
可是……嗯……也許是自己想多了吧……
他歎了聲，轉身，朝總局走去。
禦天敵的背影，就這樣，呈現在少年眼中！！如驚鴻電閃，不敢置信。
怎麽會？
少年猛回頭，推開了一半車門，眼睛裏，卻是無盡的複雜，和遺憾。
……
……
“啊~~~~~~~？”剛剛坐進轎車裏的少年突然愣了。他就是再傻，他就是再傻，他的耳朵也是好使的啊?
不是吧？
那個人，那個人，那個人是局座禦天敵？
局座大人啊？
不，不，不是這樣的……
“局座大人……局座大人……”少年瘋了一樣的想從車裏鑽出去，卻被美麗的麗莎姑娘一把按在胸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笑容裏，甜如蜜：“裴錢先生，我是麗莎，昨晚是我和您通的電話，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在心裏。我為了您，不計後果和宙斯大人，和總督大人連夜取得聯係。我始終覺得，一個人，做人做事，要懂規矩，講誠信，您覺得呢，裴錢先生……魔都會更加重視您的個人訴求，我們會竭盡全力，為你打造專屬的工作室，不計人力，不計成本，不計一切……在魔都，您得到的待遇，福利，將比您想要的，還要更多……裴錢先生，我請求您，懇請您，不要讓我難做。如果我今天不能將您帶回去，我會被直接處決的。求求您了……”
麗莎屬於白富美那種混血美女，身材高挑，模樣俊俏，起碼有一米七五了。
不過打扮的極為精簡，而且氣質非凡。
這種女人，平時在賠錢的眼中簡直就是女神的存在，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如此高貴的少女，會對著自己，一躬到底。
不但沒有一點強迫的意思，反倒反問自己，什麽是誠信，什麽是擔當。
“我……”
“我們走吧！”麗莎一把撲上去，關上車門，匍匐在哆嗦的，裴錢的懷裏，雙手，環在他的脖頸，離著他的呼吸，隻有一寸之地：“跟我回魔都吧，你什麽都會有的。總督大人，會充分尊重您的個人意願，房子，車子，美女，您想要的一切，都隻會更多，更多，更加的多……包括我呢……”
少年呆呆的愣住了。
他抵抗不了美女的誘惑，更抵抗不了魔都的待遇，他隻是……他隻是……
他猛地趴在後車窗上，看著禦天敵拎著傘，走在在雨中的背影。
“局座大人，局座大人……我錯了。我錯了……”少年哭著喊著，拍打車窗。
卻漸漸的，發現自己，離著總局的那個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了……
麗莎用腿踢了踢前麵的座位：“再快，趕緊離開這裏，直返魔都。”
“是，麗莎小姐。”
林肯轎車一路疾馳而去。
而雨……
還在下著。
天空是淡黃的，是雨水，和陽光混合的顏色！！
終究，還是交雜了人世間的無數情感。
到了，分離時刻。
禦天敵走到總局門口的時候，默默的轉回頭，看著已經消失的林肯轎車，目光裏，滿是疑惑。
他不知自己錯過什麽，搖了搖頭，直奔大樓而去……
“服務處，最近有什麽事情麽？”禦天敵親自過問。
“回稟局座，一切正常，未有特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