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明天以後(下)
風，吹散了雲的落幕，卻無法帶走罹難後的寂寥與悲涼。
就在一瞬間，一切的災難都仿佛停止了，也許是被這些坍塌的高樓所觸動，也許是被這慘烈的廢土所迷茫，楚天嬌強撐著自己半死不活的身體，就像沒了支架，和突如其來的衝擊，不給她一點時間……
那麽快，又那麽遙遠。
是啊，紛亂過後的寂靜是可怕的。一個個碎土和瓦礫組成的的廢墟聖武，早已經凋零，隕落，四散，崩塌！
塵煙，還沒有完全散盡，卻早沒有了原來的通天建築，隻剩下一片空白，在眼前書寫誰的哀愁。
生靈塗炭，樓宇被毀，無限的蒼涼在這裏瘋狂滋長，點綴著人心的困惑，和對未來的迷茫！
陸陸續續的救援行動還在展開，無數殘兵敗將如一條條蜿蜒的龍蛇徘徊，在瘋狂的搶救傷員！
附近的百姓，各地的治安官，一個個騎著高頭大馬，籲籲籲的衝到聖武學院，不顧殘肢斷臂，不顧鮮血淋漓，一個個抬著擔架，一個個仰天嘶嚎：“這邊，這邊……這邊還有人。”
“快來人幫忙，這廢墟下麵還有幾個女學生……她們快不行了，快……”
“來人幫忙啊……”
“大家好，大家好……我是柳依依，我是柳依依……”氣喘籲籲的柳依依披頭散發的樣子還是很性感的。
她坐在一倆吉普車頂上，盤膝，衣不遮體的對著臨時電台發布救援信息，FM（調頻），AM（中波），MW（長波），SW（短波），全波段進行廣播通知……
“大家好，我是柳依依，我現在聖皇城，在聖武學院為大家現場直播，請附近的，還可以行動的大家過來幫忙搶救傷員，通知，屍潮已經散去，屍潮已經散去，請附近可以行動的每一個人，過來幫忙。我們需要你的幫助，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另外，另外，請大家幫忙尋找禦天敵大人，請大家幫忙尋找禦天敵大人……局座大人他，局座大人……哇~~~~~~”
整個星雲國，所有人的收音機裏都聽見了柳依依的哭聲，沒有人知道皇城那邊到底發生了怎樣的慘烈。但是巨大的爆炸聲就連遠在蠻夷，遠在魔都都能聽見。
劇烈的爆炸聲，至今讓人心驚膽戰，曆曆在目。皇城那邊傳來的動靜，和直衝雲天的巨大的黑煙，還在天穹不散，滾滾猙獰。
聖武下麵，倒是已經黑煙散去，可以讓更多的人擁有清晰的視線，去搶救傷員了。
大祭司被人緊急抬走，總局的人依舊在第一線搶救。楚天嬌跌坐在廢墟上，拄著兩把鮮血幹涸的長劍，歪著頭，看著披頭散發的柳依依，在吉普車上嚎啕大哭。
是啊……
局座大人打沒了。禦天敵不見了……如此恐怖的爆炸將整個聖武連同方圓2000米都移為平地，誰能點燃這麽龐大的氣爆威壓？誰能在絕望下和屍潮同歸於盡……
地下堡壘保全了超過九成的學生是怎麽保全下來的？還有一成的人，是死了。還是重傷，還是化為灰燼？
楚天嬌不知道，她也不敢去想。可是大祭司剛剛說葉紫陽趕回來了。他人在哪啊……他跑哪去了呀……
渾身無力的她，擦著汗，擦著血，擦著劍，眼神迷茫，看什麽，都是黑白的顏色。
無以數計的人在前前後後，裏裏外外，忙的哭聲一片，抬的嚎叫四起。
鮮血，斷臂，殘肢！
奔跑，無助，叫人！
哭聲，碎土，埋葬！
一隻隻蒼白的手，被從廢墟裏挖出，抬走救助。一個個淹沒的靈魂被從死亡邊緣搶救回來，看見了光芒。
一個個人，都在全力以赴。
一個個還能動的人，都在幫忙。
聖皇城周邊的人們，一個個探出頭來，他們看見了聖武的慘狀和破碎的樓房。
一個個，一個個愣了幾秒。
便嚎叫一聲，跑來幫忙了。
“謝謝大家，謝謝大家了。”柳依依對著電台，哭的淚如雨下。她背上還流著鮮血。
她的胳膊已經斷了一邊，她的臉，落下了一道巨大的傷痕，她大聲喊去：“下麵，下麵，最下麵，有人被困在最下麵了。局座大人為了保護他們，為了……”
“來人啊！”
楚天嬌搖搖晃晃的站在廢墟上，揮劍指天：“通知機甲戰士，這邊多來幾個，注意安全，給我一寸一寸的往下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是。”
“是，副局大人。”
“來人啊，在派六個機甲戰士過來幫忙，尋找局座大人，尋找還活著的人啊，快。”
“副局大人，這邊發現幾百人還埋在廢墟裏，情況複雜，請您過來……”
“好，我馬上就到。”楚天嬌咬著牙，轉身跑去。
混亂的聖武，還算秩序井然，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其中，幫忙搶救傷員。在聖武的附近直接搭建起一片一片的醫療區，搭建帳篷，各地的醫療官和護士們坐著吉普車，瘋狂的趕來馳援。
浩浩蕩蕩的白色大軍，一擁而上。
消炎針，點滴瓶，青黴素，各種器具全線升級，救人，救人，救人啊……
“先救那些學生，救那些孩子！”
突然，有人晃晃悠悠，如麵條一樣的身體爬上吉普車，一把從後麵抱住柳依依懷裏的麥克風，大聲吼去：“救那些學生，先救那些孩子們啊……”
“這是誰？”
“他算老幾？”
“用你命令？”
“幹什麽吃的？”
……
……
“搶救傷員，一視同仁。”一個醫療官大聲嗬斥：“你是個幹什麽的……”
嗖嗖嗖~
嗡~~~~的一聲，一隻長劍嘭的落在腳下，嚇的那位醫療官一哆嗦。
半空中，楚天嬌站在電線杆上，氣喘籲籲，大聲吼去：“聽他的，所有醫療資源和救助資源第一時間搶救孩子們，搶救學生！！總局的人，和其餘治安大隊的傷員全部進入第二階梯救治，搶救學生為第一階梯，即刻執行，即刻……”
“是是是，是，副局大人。”
“是，副局大人。”
“收到，副局大人。”
“馬上執行，全體都有，醫療資源第一階梯全部搶救學生，搶救她們……”
“全體執行！”
“執行。”
浩浩蕩蕩的搶救再生波瀾，那些已經被抬上救助台的人一臉懵逼的又被抬下去了。
然後一個個女孩子被抬上手術台，即刻救治。
然後一個個男孩子被抬上手術台，全力搶救。
嘿嘿嘿~
那個人，軟軟的趴在吉普車上，有氣無力的，倒在柳依依的一條腿上。
各聽。
“葉紫陽……？你從哪冒出來的呀！”柳依依含著眼淚，忽然委屈的笑了。
“我啊！我剛才爬裏麵去了，黑了咕咚的一幫人撞我，給我撞的腦瓜生疼，我就自己爬出來了。有，有水沒……”
“有，有，你等下呀！”柳依依擦著眼淚，從車裏抱出一箱礦泉水：“給你擰開，可勁喝……”
“嗯嗯嗯，慢點，慢點，……”咕咚咚咚~
葉紫陽也是渴了，一飲而盡。
他“嘶~”了聲，看著四周的慘烈，真是夠勁，整個聖武已經不複存在了，大樓，建築，已經直接被炸成齏粉，這空氣中超過一大半的灰塵都是聖武的建築。
何等威力的爆炸，這是奔著同歸於盡去的啊。
“你是怎麽出來的，我記得，你和他們在一起啊？”葉紫陽看著她，想問清楚。
“當時屍潮超過一半已經殺進來了，禦天敵大人讓所有人往裏跑，往裏跑，然後他就……”
“他死了麽？”葉紫陽瞳孔微縮。
“不知道，我隻看見一道亮光……”柳依依盡力回憶著當時的光影：“局座大人，局座大人衝我們笑了笑，揮了揮手，他就一個人，一把劍，不知道點燃了什麽，和40萬屍潮在狹小的空間裏殺在一處。然後……就是天崩地裂了。”
“可是？”
葉紫陽有一點不解：“可是這等程度的爆炸，怎麽可能保全超過九成的學生，這沒有道理可以解釋啊。”
“有的。”柳依依含著眼淚，咬著牙。
“什麽啊？怎麽解釋。”葉紫陽發現這裏麵還有隱情，他愣愣的看著她：“說啊？”
“滄，滄，滄海先生……沒了。”
“啊？誰沒了？”
“滄海先生，沒了……”柳依依趴在葉紫陽的懷裏，又一次嚎啕大哭了。
懵逼的葉紫陽也沒有心情感受美女的溫度，他自己都是半死不活的狀態，躺在吉普上看著黑暗的天，和嘈雜的世界。
視線裏，還能看見楚天嬌一閃而過的身影。和柳依依這巨大的溫柔恍惚。
徐滄海沒了？
死啦？
照這麽說，禦天敵用了某種極限手段和屍潮同歸於盡，生死不知。
徐滄海為了保護那些孩子，自己承受了這種空前絕後爆炸威壓！用他一個人的命，保下最多的學生，為聖武，為星雲，更為將來。
徐滄海，就這麽死了。
……
葉紫陽恍惚的表情裏，倒也被震撼了。他當時不在現場，卻依然可以感受到當時的慘烈。
如此恐怖的衝擊波，禦天敵是打算和屍潮同歸於盡的，而且他計算了當時的爆炸威力，盡可能在最大範圍內傷害屍潮，在最小範圍內減少總局的損失。可即便如此，聖武方圓2公裏的範圍都已經被炸的千瘡百孔，樓宇崩塌，地麵凹陷，無數裂縫猙獰。
黑風肆孽，雲煙鬼愁。
最後一刻，一定是禦天敵舍身取義，用自己的命，換來這些孩子的一線生機。
而徐滄海，則用自己的命，最大限度的保全她們。
剩下的，就是一束光。
是禦天敵直擊重劍，殺入屍潮的慘烈光影……
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不清楚，什麽都不存在了。
當時的柳依依如一顆斷了線的風箏，看見了一幕她本不該看見的慘烈。
有人帶著死神麵具，刺透林星辰的胸膛，斬碎了徐滄海的一隻臂膀，在混亂中大開殺戒。
再然後……再然後……血光，模糊了視線。
葉紫陽瞪大眼睛，聽著柳依依回憶著當時的光影，震驚了。
徐滄海用盡最後的力氣開始反擊，一邊聚集所有能聚集的孩子們點燃九妖劍法的惶惶殺氣。
劍鋒上，一點青藍。
再然後，就是光筠蒸騰，飛火離花，在黑暗裏，打了數十道厲閃。
抱著那個死神麵具的陌生人，彼此對殺。
轟轟轟，轟轟轟，劍對刀，刀對劍。
滄海，對死神。
……
……
戰戰兢兢的葉紫陽都聽傻了。他一把抱住柳依依，激動道：“你是說，你是說在最後關頭，有人阻止徐滄海救那些學生，徐滄海被迫同歸於盡？那他們，那他們……”葉紫陽瞪大眼睛：“既然如此，這些學生是怎麽活下來的？”
“有人打開了一條生門，把他們救走了。”
“誰？”
“是，是，是諸葛……雲天大人……”
“啊？”
這個世界，總是蒼涼的吧。
飛花一夢，或是觸景生情，誰又知道呢！
隨著總局大軍的殘兵敗將繼續收拾戰場，搶救傷員，一片一片從各地趕來的救援大軍全部衝了進來。
挖掘機，激光切割機，雷達探測，生命探測，熱能探測。微型蜘蛛機器人。
各種高科技武器全線加入，尋找被深埋地底的老師和學生們。
“孩子，別怕，堅持住，總局的大軍已經全線在列，一定能救下你們。”
“副局大人就在這裏指揮……都挺住啊。”
“這邊還有傷員……”
“這邊還有被壓著的學生……”
“這邊發現二十個人，快不行了，來人啊！”
“這邊還有……”
“這裏也有……”
“來人，來人，來人啊……”
“快來人啊……”
聖武的廢墟裏，到處都是奔跑的身影，到處都是搶救的傷員，一個個人抬著擔架，瘋狂的往外跑去。
一個個人招呼著附近的人，搶救被廢墟擠壓的學生們。
還有多少，還有多少人啊……
“不惜一切代價，搶救那些孩子，那是我們的未來，最後的希望，救人啊……”楚天嬌算是總局的第一高官了。哪怕她已經被禦天敵撤下副局之位。
可是現在，還有誰能統禦三軍，一人之下，可以令到執行。
也隻有她了……
渾身破敗，衣不遮體，這露一點，那露一塊的楚天嬌就跟小要飯花子一樣，站在高處指揮。
嗓子都喊啞了。
可是現在……
葉紫陽迷茫的眼神裏依舊覺得事情不對，三千米防禦城牆，還是空無一人的啊。
不，不……不是空無一人。
不是……
紫極魔都的宙斯隻是帶著紅魔吼和贗品屍王走了。
至於蠻夷聖地的那些戰士並沒有跟隨大祭司前來聖武。魔都的大軍和蠻夷的大軍超過五百萬駐守塌陷的防禦城牆。這個時候，如果他們再不出手，星雲一旦被人伺機偷襲，淪陷，三大世界唇亡齒寒，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所以，蠻夷和魔都的戰士，依舊在那個凋零的地方。
全陣以待。
轟隆，轟隆，轟隆隆隆……葉紫陽的耳邊仿佛還能聽見防禦城牆的動靜。
是啊，邪種，屍潮，都已經散去。
那……
還有什麽東西，會在這個時候，打星雲的主意？
“天呐，那是什麽東西啊？”
“所有人小心，列隊，出槍，預備……”
星雲國，三千米防禦城牆方麵……
蠻夷和魔都的大軍吼哈一聲，看著從廢墟城牆的另一邊，探出一隻毛茸茸的黑刺指甲，五顆，一個不少。
哢嚓，五顆漆黑的指甲嵌在廢墟裏，緩慢的，有什麽恐怖的東西抬起頭來……
露出恐龍一樣的脊背，惶惶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