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他們先照顧的是萬翔,這家購物中心裏有一層樓都是賣小孩子衣服和玩具的專櫃。小孩子對衣服不太感興趣,但卻一看見充斥著半個樓層的玩具區眼神就發亮。這孩子從一點大的時候要什麽東西就從來不會像別的小孩那樣撒潑打滾的胡鬧,就拿小眼神那麽一看一看的,看的你最後不忍心了最終就什麽都買給他了。

說起來孔立青也能列入高收入人群,她平時帶孩子逛的就是超市之類的地方,而且孩子也挺懂事,一般不亂要東西,所以小孩的願望一般她都能滿足,但今天這地方顯然不是個她能做主的地方。

周燁彰顯然也察覺到了孩子充滿欲望的眼神,但他肯定是比孔立青果敢多了,大手罩在小孩的腦袋頂上,微一用力就轉過了孩子的身子:“玩具一會再說,你今天先要做的事情是試衣服。”

萬翔雖小卻很有定力,什麽話也沒說,聽話的轉身隨著大人走了。

給萬翔買衣服從頭到尾沒有孔立青插手的地方,她發現周燁彰這人外表生硬冷漠並不是自己的錯覺,從出了那個住所一麵對陌生人他的麵孔就如她初見他那時一般的嚴肅冷硬,進入每一個童裝的專店,他對每一個笑臉熱情相迎的售貨小姐都淡漠著一張臉,對自動湊到他麵前的售貨小姐基本是無視的,自己拉著孩子的手在店子裏轉一圈看見合適的給孩子一試,他看著滿意了,直接就刷卡走人幹淨利索的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萬翔是個明白道理的孩子,在知道給自己買衣服是周燁彰在付賬後跑到坐在一邊的孔立青身邊問她:“媽媽,我可以要嗎?”

孔立青隻能說可以,在她以往灌輸給萬翔的觀念裏,這顯然是不可以的,但現在的情況她明顯不是做主的一方,複雜的情況她不能明白的解釋給孩子,孩子要能理解現目前的狀況他至少還需要再長大十歲,所以她隻能收拾起一些關於自尊之類的東西,告訴孩子說“可以。”

周燁彰這人可能既沒有帶過孩子,也沒有什麽到商場買東西的經驗,他給萬翔買衣服就像掃貨,從每一個店子裏出來都帶著幾個大袋子,司機一個多小時的功夫就來回往樓下的車裏送了幾次,其實在孔立青看來,他買的那些衣服萬翔隻能穿一個秋天,B城的秋天短,他就是每天換一套一個秋天他也不一定穿得完,孩子長的快,明年八成就不能穿了,那根本就是浪費,可男人的那做派根本就沒有一點要征求她意見的意思,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她再說什麽都顯得矯情,反正人家有錢。隨他折騰去吧。

給孩子買完衣服,已經中午一點了,萬翔買完衣服到了玩具區,看見一組玩具火車就挪不動了步子,那火車是一組結構複雜的組合玩具,放在那裏占地麵積頗大,有火車軌道,假山,隧道,還有瀑布河流。整個組合玩具造型精致,景物逼真,不能怪萬翔挪不動腳,孔立青自己看著都覺得喜歡。

東西好,價格也是昂貴的,六千多相當於孔立青大半個月的工資,可人家周燁彰輕描淡寫的一句:“給我們裝一套吧。”就一切都塵埃落定了。萬翔回頭看媽媽,孔立青隻有無奈的點頭,得到媽媽的首肯小孩馬上就笑的一臉燦爛。

萬翔看著“嗚嗚”咆哮著穿山洞,過小河的小火車,這摸摸,那看看,一臉興奮,怎麽也不肯走。他們這天出門的晚,早餐也吃得晚,大人到這個時候都沒覺得餓,周燁彰打發司機去給孩子買了個漢堡,一圈大人就圍著個孩子看著他在玩具區玩的不亦樂乎。

孔立青坐在玩具區的角落裏,俯身一隻手肘支在膝蓋上,手托著下巴,看著遠處跟著小火車轉圈瘋跑的孩子,表情沉靜。眼角處一個人影一晃而過,轉頭一看周燁彰已經大刺刺的坐到了她的身邊。男人坐下後的姿態閑適,眼睛也看著在瘋跑的孩子,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眼睛裏卻似乎蘊含了一點笑意,孔立青轉頭,保持著那個姿勢沒有說話。

孔立青覺得不到兩天時間的相處下來,她對著這個男人已經不再那麽僵硬,但她還是覺得別扭的。

遠遠看去,一個英俊出色的男人端正的坐在那裏,他身旁的女人五官平整,最多可勉強算是個中人之姿,而且氣質也不出色,他們坐的位置中間隔著一點距離,看著並不親密,但他們的目光落在同一處,讓人看起來卻又有一種怪異的和諧。

萬翔不久就跑出了一身汗,孔立青終於起身製止了他,招呼著他吃了漢堡,適時打斷了孩子興奮的情緒。

吃了東西,小孩又看上了一個造型複雜的變形精鋼,周燁彰大方的滿足的他的要求,然後一行人又浩浩蕩蕩的坐電梯上了樓。

這家購物中心越往樓上走,聚集的品牌越是高端,價格也越是昂貴,這裏麵很多專賣店的名字孔立青連聽都沒聽說過。

購物中心的頂層,店麵稀少,每一家都占地巨大,裏麵的售貨員甚至有金發碧眼的外國人,每一家都有駐店的設計師接受顧客的量身訂做。

在這裏周燁彰對孔立青依然像對萬翔一樣,他一個人主導了一切,強勢的讓孔立青試衣服,從來不征求她的意見,自己看著合適了就刷卡買單。

孔立青的氣場是一點也鎮不住她所在的環境的,更別說鎮住眼前的男人,她唯有像個木偶一樣隨人擺布著。男人似乎也不想注意她是否願意的心情,一直強勢的主導著局麵。

一層樓逛下來,司機又來回送了幾趟東西下去,孔立青身上的衣服也換了下來,一身純黑色的連衣裙,裙擺到膝蓋處,上身貼身合體,下擺寬大飄逸,外麵是束腰的黑色風衣,細高跟造型簡單的細帶涼鞋,也是黑色的。

男人似乎很能掌握孔立青的氣質。這樣的一身裝扮上身,鏡中呈現的就是一個膚色蒼白,身材骨幹纖細的女人,平整的五官再不凸顯,她緊抿著微微下垂的嘴角倒也不顯得她麵相帶衰了,反倒是給人一種冷凝的氣質。

男人看著外貌大有改觀的孔立青,神色平靜,他上下看了一圈孔立青後,臉上露出一個滿意的神色。自言自語的:“嗯。”了一聲。似乎是對自己判斷的肯定。隨後他就向隨行的所有人宣布:“好了,我們回去吧。”

聽見男人終於宣布收工了,孔立青偷偷的鬆了一口氣,其實她已經很累了。她剛才抽空看了一下時間,這會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腳上的高跟鞋她沒穿習慣,光站著腳就疼,她很怕一會還要穿著它繼續走路。

一行人又浩浩蕩蕩的下樓,司機早就提前走到他們前麵去開車了。坐到車上周燁彰跟司機說了一個地址,然後轉頭向車裏唯一的女性解釋:“這會回去,青姐怕還是還沒有做飯,我們在外麵吃了東西再回去。”

車裏阿晨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萬翔坐在孔立青和周燁彰的中間,孩子今天沒有午睡,又瘋跑了一陣,這會神情厭怏怏的,正沒精神,這車裏沒一個人敢反對男人的。孔立青隻有把萬翔往身前摟緊了一下“啊”了一聲算是應了。

車子駛出最熱鬧的市中心沒多久,開進了一條僻靜的馬路,不太寬闊的馬路上來往車輛稀少,馬路兩邊種滿了巨大的法國梧桐,樹木的枝葉間不時可窺見一棟棟帶著歐式風格,占地廣闊的建築物,正是初秋的時候,路上積了一些落葉車子行駛過去帶起一些碎葉隨風揚起。這條路孔立青知道,但從來都隻是路過,她知道這周圍都是各國的大使館。

車子在一棟建築物前停下,這是一棟造型很現代的樓房,樓前的馬路邊一排高大的法國梧桐,馬路後麵是一個可供停車的寬大前坪,可能還不到吃飯的時間,停在這裏的車輛不多。環境幽靜。

大樓一樓是一家餐廳,餐廳臨街的一麵除了牆體的立柱外全部是巨大的玻璃,透過玻璃窗可看見裏麵的裝飾很歐化,看著溫暖,整潔,奢華。

這次司機沒有跟著下車,阿晨依然一臉嚴肅的下車到周燁彰那邊開了車門。周燁彰下車後等在一邊看著的小孩和孔立青從車上下來,才帶著他們往裏走去。

在歲月又往前劃過了很久後,孔立青才知道這時的周燁彰帶著他們走路的位置也是有講究的,隻是她當時能窺視這個男人的心理和生活層麵太少,很多東西都到了時過境遷她才明白過來。

他們都下車後,周燁彰就牽起了萬翔的一隻手,孔立青站在孩子的一邊,自然的也就拉起了孩子的另外一隻手,三人並肩走在前麵,阿晨依然是走最後,隔著他們兩步的距離。

餐廳大門的玻璃上倒影出三個人的身影,男人和女人身上的氣質都冷凝的,走在他們中間的孩子,可能是精神不好也是一臉淡漠。他們這三個人所散發出來的氣質讓孔立青心驚,這種合拍的氣場,讓自己走在男人身邊再也沒有差了很多檔次的感覺,好像他們原本那就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裏。

阿晨跨前兩步給他們推開玻璃門,周燁彰把萬翔拉到身前,在他肩膀上輕推一下示意他走在前麵,門內自然有侍者向他們迎來過來,周燁彰放開萬翔後伸手摟上孔立青的腰,並在她的後背輕拍了一下,孔立青下意識的就挺了挺胸。

抄著一口流利英語的年輕侍者把他們領到一張靠窗的桌子前,萬翔走在前麵,很沉穩,始終沒有回頭看媽媽一眼。

來到座位前,周燁彰站在孔立青的身後用微小的聲音提醒她:“把外衣脫了。”

孔立青馬上照辦,男人接過她的風衣轉身交給守在一旁的侍者,然後拉開一張椅子示意她坐下。旁邊的阿晨也很自然的安排好萬翔坐在她身邊。

孔立青所處的這個空間,非常明亮,雖還是白天這裏屋頂上的巨大的水晶吊燈也閃耀著耀眼的光芒,暗紅色的桌布,反射著光芒的高腳水晶杯,處處都透著舒適奢華的感覺,這裏的麵積很大,沒有中國餐廳裏常見的包廂,就是一個大廳,這個時間的客人也不是很多,幾張桌子前的客人都是外國人,他們男人女人個個都是衣冠楚楚,每個人的交談都是輕聲細語的,如在竊竊私語。

孔立青覺得今天所經曆的一切帶著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這一切離著她平日的生活太過遙遠。眼前的一切都給她一種虛幻不真實的感覺同時這樣的環境也讓她的內心感到緊張,她的出身和生活環境注定了在這種場合她會感到窘迫自卑。

周燁彰坐定後就流利的報了一長串菜單,孔立青他們麵前的漂亮厚重的菜譜連打開的機會都沒有就又被收走了。

第一道湯上來以後,男人終於開口說了句不知算不算解釋的話:“B城隻有這一家的法國菜還算是正中的,你們試試。”他這句話說完後,就再也沒有人說過話,整個用餐過程除了杯盤相碰就再無聲音。

說實在的這一頓飯孔立青吃的很反胃,蘆筍濃湯是鹹的可是裏麵又有厚重的奶油味,味道怪異,烤鮭魚雖然看著漂亮,但是淡而無味,她覺得自己今天可能舌苔比較厚,吃著這些都沒有什麽食欲,還有點惡心的感覺。

孔立青這人雖然平時都很珍惜食物,但到底還是隻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倒是小萬翔的東西看起來似乎要可口一些,意大利麵條,炸薯條,還有一盤炸的金黃脆嫩的小魚,孔立青不知道那是什麽,叫不上名字來。小孩主菜過後還享受到了一杯甜膩的冰激淩。

孔立青從來沒有帶著孩子吃過正經的西餐,孩子用著叉子吃的磕磕絆絆,但周燁彰製止孔立青喂他,不過孩子吃得很高興,幼小的孩子用不好刀叉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所以也沒有引起別人的矚目。

吃法國菜花樣繁多,程序複雜,萬翔吃的最肆無忌憚,所以最早吃完,孩子吃飽後就犯困,小臉的厭怏怏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孔立青終是不忍心,俯身把孩子抱在懷裏,讓他安穩的睡。自己喝著水等著男人用餐結束。

孩子很快就在孔立青懷裏睡熟了,對麵的周燁彰也結束了用餐,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抬頭對孔立青鄭重的說道:“立青,我有事需要和你談談,你看讓阿晨先把孩子送回去休息可好?”

男人用商量的口氣,但孔立青還是能感覺到他強大的支配欲,她還沒想好是否讓可以把孩子交給阿晨,一旁的阿晨先做出了反應,他眼裏明顯寫著反對:“周先生?”

周燁彰的口氣隨意:“你不要擔心,這裏周圍都是使館區,能有什麽事情發生,你把孩子送回去交給青姐然後回來接我們。”

阿晨聽了猶豫片刻也沒再反對,走過來要接孔立青手裏的孩子,孔立青想著有青姐照顧也就把孩子交給了阿晨,她對那個和善的老人還是很放心。

等阿晨抱著孩子走後,周燁彰招手讓侍者撤了餐具,等閑雜人都散盡後,男人放鬆的靠近椅背裏,但這男人就是姿態放鬆眼神裏也帶著一種壓迫感,孔立青正襟危坐的看著他,男人也定定的看著有一會後才開口,他的聲音不疾不徐,明顯是不想給她太大的壓力:“立青,你看,今天你所看見到的就是我生活的一小麵,雖然你可能不見得喜歡但也請你盡量去適應好嗎?”

對麵的孔立青坐的筆直,身體有些僵硬,看著他的表情木木的沒有說話。

周燁彰等了片刻不見對麵的人回話,習慣性的把一手的中指和食指放到下巴處輕點著繼續道:“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所給與你的一切從我本身的出發點是善意的,並不帶著任何的侮辱的性質,我希望你能接受好嗎?”

對麵的孔立青依然是坐姿端正,望著男人的目光發直還是沒有說話。

周燁彰是個觀察入微的人,昨天回到B城的住宅後他發現他給孔立青在那所房子裏準備的東西,她全部都沒有動過,實在沒有辦法需要動用的東西在用完後也按原來的位置放置回去,而卻位置的一點不差,處處都透著一種小心翼翼,讓他感覺到了這個女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一種寂寞的倔強。

周燁彰知道像孔立青這樣的人,小心而自卑,你給她東西,不明明白白的跟她說清楚,你就是給她放那一輩子她都不會動的,他本想借著這個時機跟她交代明白,但久等都不見孔立青反應,他沉吟片刻後隻有接著說:“你看,其實你可以這樣想,一個人生活層次的提高其實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我知道你可能對這些不感興趣,可能在你看來價格昂貴的名牌不穿在身上還不如棉布襯衫舒服,坐在這裏吃程序複雜的味道欠佳的法國菜遠沒有在大排檔吃個火鍋讓你來的舒服自在,但你是不是可以從孩子的出發點想想,我們大人的人生觀世界觀已經定型,但孩子的未來卻是有無限的可能的,他從小能生活在一個優越舒適的環境裏,接觸有教養品格高尚的人群,享受比別人高等的教育,那他長大後自然就會比別人的眼界更高更遠,這對他的整個人生都將會有不一樣的意義。你明白嗎?”

周燁彰本來想著他都這麽淺顯的給她分析了,對麵的女人好賴也應該給他個反應吧,他也確實是等來了孔立青的反應,不過這反映卻大大的出乎了他的預料。

孔立青給周燁彰的反應時一個非常響亮的大噴嚏,她那噴嚏聲大的有點誇張,不僅震住了對麵的男人也招來了無數旁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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