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章 承諾

營地一下子鬧了起來。

楊殊知道,皇帝身邊有影衛,個個都是高手。昨晚他把事情稟報上去,他們已經有了準備,就算有刺客,也傷不到皇帝。

他混在禁軍中,為的是尋找那個內應。

但他沒想到,變化來得如此突然。

仿佛禁軍嘩變一般,穿著同樣盔甲的軍士起了衝突,然後互相攻擊。

“公子,不對勁!”阿玄喊道。

楊殊也知道不對勁,他顧不上這些禁軍,扭頭就往一個方向跑,然後掀起那處的帳篷。

空空如也。

楊殊渾身的血液凝固了。

既然知道有人要作怪,皇帝當然不會留在預定的營帳裏,這裏就是他決定暫時藏身的地方。

可是沒有人,連影衛也不見蹤影。

楊殊的腦子亂糟糟的,兩個念頭在他腦子裏來來回回地轉。

到底是出了意外,還是不信任他,所以換了地方?

他咬了下嘴唇,幾乎咬出血來,讓自己清醒一些,轉頭跟阿玄說:“聖上不在這裏,我們趕緊找人!”

“是,公子。”

兩人出來,發現營地裏更亂了,時不時喊起男女的驚呼聲。

幸好這些禁軍,並不騷擾旁人,那些高官及女眷,隻要躲得遠遠的,並不會有危機。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楊殊心急如焚,忽然聽到有人喊:“這裏!”

他抬頭看過去,心中一喜,抬腳就跑過去。

阿玄在後頭看了,忍不住在心裏道。不是不開心嗎?不是不想見她嗎?這會兒歡天喜地幹什麽?

明微帶著多福,雙方碰麵的第一眼,她就道:“我們被耍了,那個人已經知道了我們的存在。”

楊殊一驚:“你說那個巫師?”

明微點頭。

楊殊臉色發白:“那聖駕……”

明微敏銳地發現了什麽:“聖駕怎麽了?”

“不見了。”楊殊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是聖上臨時轉換了藏身地點,還是已經……”

明微沉下心:“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這是我的疏忽,昨天小白蛇追蹤他,可能就被他發現了。之後他沒有任何行動,可能是為了麻痹我們,讓我們以為,他的目的是聖駕。”

“可聖駕真的不見了!”

明微繼續道:“方才我全心施術,監察他的存在,才發現營帳裏早就沒有這個人了。”

楊殊愣了:“你是說,那個巫師不在營地?”

明微點點頭:“這些禁軍,是被他提前下的巫藥給擾亂的。我們中計了。”

居然是這樣。楊殊吐出一口氣,將事情理了一遍,說道:“這麽說,他很有可能是今天出獵的時候跑掉的?”

明微點點頭。隻有那個時候,營地大量進出,沒法戒備。

“先別管那些。”楊殊擺手,“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聖駕,不然的話……”

萬一皇帝出事,薑盛就會登基……總之,他現在死不得!

兩人視線一對,明微道:“你馬上把自己的人手撤出來,去搜皇帝的下落,這裏就不要管了。我再查一查,那個巫師有沒有留下蛛絲馬跡。”

“好!”兩人說定,分頭行動。

而這個時候,太子薑盛,帶著衛隊去了聖駕所在的營帳。

……

“先生,學生不想當亂臣賊子。”蔣文峰帶著懇求。

傅今幽聲一歎,仿若沒有聽聞,自顧自從袖子裏摸出那塊印章,細細把玩。

“我自少年始,便遊曆天下,四處拜師,立誌成為這世間頂尖的學者。其中一位師傅姓顧,名諱上聞下達,曾為太子太傅。我拜他為師時,他已請辭,回鄉隱居。我隨他學了三年,在第三年,有一位貴客到了顧太傅隱居的楠溪。”

“先生……”蔣文峰心道,求您別說了,這些事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可傅今怎麽會理他呢?仍舊自顧自說下去:“他比我年長十來歲,氣質豪放,舉止卻閑雅。顧太傅說,這是他教出的最好的一個學生。我那時年輕氣盛,心裏不服氣,就與他爭個勝負,他也不惱,隻管與我一項項地比。”

“說實話,他確實很優秀,但論學問,當然還是我強一些,後來他就把這枚印章輸給我了。”傅今抬起頭,笑眯眯地看著他,“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吧?”

蔣文峰點了下頭,放棄掙紮了。

“思懷,這是他的諡號。那個時候,我們都隻叫他太子。”傅今將那枚貴重的印章一拋,玉石在桌上滾了幾圈。他就那樣雙手枕在腦後,翹著個二郎腿,十分沒有正形地靠在椅子上。

蔣文峰很想說,先生,您也是四十望五的人了,不好這麽俏皮吧?這是小年輕幹的事。

不過,這動作他做起來,還真是一點也不違和……

“其實我根本沒有投到他門下的念頭。畢竟我是立誌要做大學問家的人,屈從皇權算怎麽回事呢?像我這麽清高的人,肯定是名利富貴如浮雲過眼,不屑一顧的。”

“……”沒見過有人這麽誇自己的,他以前真不知道傅先生是這麽個人。

“後來他就回去了,而我辭別了顧太傅,繼續尋找下一個師傅。就這麽一晃幾年……”

“再後來,我逐漸聽到他的消息。幾位皇子爭鬥越發激烈了,有人說太子抱怨自己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還沒到頭。太祖皇帝大怒,貶他一家為庶人,遷往易州。沒過多久,太祖皇帝被人點醒,知道太子是被冤枉的,便派人去接他回京。”

到了這時,傅今的聲音終於泄露出了一點情緒:“那一年,我剛好要進京,準備到三台書院繼續求學,就在路上遇到了那場劫殺……”

蔣文峰終於不拒絕了,隻歎了口氣:“先生,這些都是陳年舊事,已經過去了。哪怕思懷太子再冤,他都已經……”

傅今笑笑,聲音有些澀:“你錯了。他已經死了,可他的後人沒死。我答應過,保那孩子一命。”

他仿佛回到那年,那人將繈褓中的孩子塞給一個銀槍小將,然後將他的手拉過去,說:“師弟,如果這孩子命不該絕,請你……請你給他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