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隻是我的臆想。

但我的眼睛不會欺騙我。

"我要求我充分的自由權利,

隻要有一點限製被我發現,

這座樂園對我來說,

就成了地獄和牢監。"

但原來錯的,一直是我的眼睛,不是我……

對醫院,天野既不討厭,也無喜歡。偶爾抬頭,看到醫院候診大廳的牆上,鍍金的幾個大字“你的健康是我們的心願”,總覺得特別諷刺。

剛剛,她接受了異能組織的安排,作了一次細密的檢查。躺在CT檢測**,她盯著花白的天花板,頭開始犯暈。一種莫名的害怕,讓她全身的感官,或者隻有皮膚的神經末梢,變得異常敏銳,她不肯放鬆,哪怕是一點點。“閉眼睛。”耳邊傳進醫生無喜無嗔的聲音,她乖順地闔目。感到身下的檢測床“咯吱”響了一下,接著便是熟悉的機器運行時的,嗯,“吱…吱…吱…”聲。她被推向了那隻雪白的“怪獸”的圓圓的“大口”中……

“一切正常。”她聽到醫生和洛克老頭說。然後,她就自行出了檢測室。理也不理他們的,走到了大廳裏。她想去住院區找秀賢和麗賢,他們的傷比她嚴重,嗯,輕度燒傷。是的,她是惟一幸運的,不怕火的人。哼,她自嘲地笑了笑,可這幸運,她並不認為是好事。然,現實,讓她現在必須有這份力量。不管是為了保命,還是為了整個組織,當然,也包括大些範圍,例如這個快死的世界。

家人,國家……在她心裏早就模糊了概念,從她獲得操縱水的力量後。

和平,戰亂……是黑色還是白色,在她的眼前,一概都成了灰色。她應感到高興,至少那個時候,她拒絕了爸爸媽媽,而是選擇了活。

她的命,十年前,就該和父母一起消失。可她活下來了,無恥地活下來,且準備了無數個很好的借口,讓自己苟活得心安理得,心安理得……

“小姑娘,似乎很黑暗啊,既然都選了活,幹嗎抱怨呢?”聞言,天野略皺眉。她自然不喜歡別人窺視她的內心,見到來人——一個有著灰黑色眸子,長得七分妖豔,三分…神秘的年輕女子,她未表現出多大的不樂意,而是微微頷首,算作禮貌地回應:“你好。”

“天野,好久不見了。”對方笑容粲然。

“嗯,洛罹姐姐。”洛罹,異能組織的負責人之一,也是洛克老頭的獨生女。有時,天野會有絲絲的好奇,長相,憑良心講,長得可怖凶惡的洛克老頭(雖然他的性格是很溫和的那種),怎麽生得出像洛罹這般如花似玉的女兒?又或是,敦厚老實的洛克老頭,為啥生得出洛罹,這個堪比惡魔還惡魔的女兒。刻意地,天野向來不願和洛罹走得太近。

然而,今天,她意外,外加“驚喜”地碰見了已經失蹤了好幾個月的洛罹。

等等,她該不是因為尤傑希的潛逃,才……

料中天野的心思,洛罹笑著說:“放心,我沒戀童癖。抓捕尤傑希的行動,我不打算參加。”她又走近了幾步,低頭,貼著天野的耳畔,曖昧地補充道:“我聽說秀賢受傷了,所以就急忙趕回來…照顧他。”

“……”她是來照顧秀賢哥?天野不語,臉色卻泛起白。說不上是嫉妒,畢竟秀賢的戀人是自己,嗯…心仍隱隱抽痛。天野真心覺得有些記憶爛了比較好。有人認為,這關乎洛罹和秀賢。實則不然,洛罹是不可能愛上秀賢;秀賢呢,也和自己抱著同樣的態度,不願與這女人扯上太多關係。

秀賢哥之所以回避的理由,天野清楚,他和自己絕對不一樣。

介意著什麽的天野,麵對著洛罹,總露著不自然的沉默。洛罹卻絲毫不為其影響,她的笑容,甜得膩死人。

“我現在被調到了米蘭總部。”洛罹說,“致力於人類基因工程,組織需要這方麵的尖端技術……”

基因工程?好為他們的異常找一個科學的權威的合理的解釋。她,包括尤傑希那小鬼,許許多多(當然將這比例放到世界的一大範圍內,就顯得微不足道了),許許多多的異能者,也俗稱特異功能者,找到一個存在的理由。

他們為何誕生,又為何活得如此之好,擁有羨煞人的特殊才華?他們自身的存在,是和諧的大自然中,無可忽視的矛盾,無可忽視的矛盾。

他們必須有一個定位,不管是從古的巫神、魔女,到如今的魔術師、未知人種,甚至追溯到河外星係去。

天野並不想從洛罹嘴裏探求到,現人類已經研究到哪個水平。洛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唯物主義者,她老早告訴過大家,無論組織旗下的誰,還有她那個自稱有通靈能力的老爹,洛罹始終相信,他們隻不過是萬千進化曆程中的一段小分歧,一種變異。沒有所謂的不正常,自然創造的一切,信念充分。若這些變異的新人種,不能適應“遊戲規則”,被淘汰便是時間問題了。

天野的班主任是生物老師,看似最淺顯,也是最不可思議的《達爾文物種起源說》,她有上過。她知道現代生物進化理論填補了不少,物種起源,當初的局限和空白。但科學同那某蕭說的,經常由正確走向錯誤。

她也不是不好奇,人,對本我的探尋,渴望,從未間斷過。可是,洛罹真對自己深入講解下去,以自己目前所掌握的知識,肯定會聽得雲裏霧裏。洛罹是集多個博士,碩士等光輝頭銜於一身。那自己呢?除了異能外,依舊是個普通高中生。惟一值得向同齡人炫耀出手的——她不僅“早戀”,對象還是美得過火的,風度翩翩的成熟男子。盡管,天野是不曾領著她的同學來“參觀”她的秀賢哥。

驕傲、自尊不允許她沉迷在愛戀裏,成了一個失去理智的人。

至於這驕傲自尊,她和那該死的尤傑希不同。她不是天生就帶著能力出生的,尤傑希所具備的,她一概沒有。像對周遭人的輕蔑,渾然天成的惹人憎惡的優越感。

尤傑希和天野是相似的,卻也僅僅是相似。

“今天,你不要去學校嗎?”幾乎故意地,洛罹好心提醒她,“秀賢這邊,有我負責。”

回過神,天野懊惱地想起,她忘了去學校報到,在很不厚道地請了一天假後。

“是的,我得去學校了。”她喃喃道,習慣地咬咬下唇,掰掰手指。

“需要我請幾個人跟在你身邊嗎?”洛罹再接再厲地問。

“不用!”天野說,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她有些抱歉地看看望向她們這兒的人,然後,對著洛罹重複道,“我說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秀賢哥,就拜托了。”

見她匆匆離開,洛罹先歎了口氣,又不禁泛起一抹,不算友好的微笑。

保護她?天野果然還沒長大。自己單純地,直觀地以為尤傑希會再找上天野,才想到部署點人馬,來個請君入甕。

洛罹沒有戀童癖,但她不想她老爹因為這一次的失職,受到任何處分。爬上別人的頭頂,她爹混得不容易。洛罹笑了笑,自己也不容易。而這些,天野那丫頭,難以,或說,是無從知道。

學校開課有一天了,新書發了又發,天野數數,加上作業本實驗冊,不多不少,正好十七本。她的座位在倒數第三排,她的身邊全是女生,團團圈住她。她心不在焉地把玩著褪了漆的藍色鋼筆,數學試卷啊——測測他們這幫調皮的學生,寒假都幹了啥。試卷成了警察鏈條下的獵犬,敏銳而好欺騙。

她沒心情翻書,老老實實答題,她怕腦細胞壯烈犧牲。

考不上大專,才是該她費神的事。

其他的嗎,她說,踢到一旁吧。

然,此刻,確實是她最空虛的時候。她無法對自己不誠實,因而痛恨他人的對她的不誠實。如同此刻的不開心,接著便會有一個溫和的聲音說,輕易施以懲罰,不是自己的風格。她不能做到把人命當兒戲,所以,尤傑希是撒旦,而她是天使。她是保護人,保護人的,保護人的……結果,另一個聲音依然憤怒地在說,不停地說,

你們不應該作弊!

你們不應該作弊!

你們不應該作弊!

你們不應該作弊!

……

可笑,真是可笑啊——仿佛就是她無言的呐喊,竟然生動到引起了老師的注意,他說,語氣有點兒冷淡:“天野,你出來。”

她“騰”地站起,目光不是轉向老師,她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指,剛才,她手上的圓規,不小心地劃過了她細嫩的上皮組織——一滴甜美的小血珠往外“噗嗤”地興奮地鑽了出來,白天教室裏的日光燈不屈地照耀著祂。

亮亮的,疼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