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怨念

江林濤和周福來談完話之後,一直在想著如何在理光縣打開局麵,扶貧工作大的框架已經搭起來了,有人盯著,他不需要太『操』心,而在幹部人事工作上的局麵,不過這件事想著急也著急不起來,飯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

打開局麵的事情八字還沒一撇,麻煩倒是找上門來了,縣裏困難企業的職工,把縣城裏主幹道給阻斷了,整個縣城的交通都癱瘓了。

公安局、信訪辦和工業局的人做工作沒有效果,縣裏分管工交的副縣長不在,這事直接捅到他這裏來了。

江林濤見情況緊急,也沒多想,馬上就趕到了現場,看了一下參與靜坐的人,看樣子人數並不多,基本上都是些上了年紀的人,不過周圍看熱鬧的不少。靜坐的人倒是挺安靜的,就是堵起的車流都使勁的摁著喇叭,吵得人不安生。

縣委辦的姚副主任介紹著現場公安、信訪、工業局等部門的負責人,江林濤沒有過多寒暄,直接問道:“簡要的介紹介紹情況。”

信訪辦的人介紹著,原來是縣裏的『毛』毯廠連生活費都發不出來了,這些參與靜坐的很多都是四零五零人員,很難在外麵找到合適的工作,特別是雙職工,那真的是日子很難過。

這樣的找『政府』討個說法的事情江林濤見識得太多了,企業困難,銀行不給貸款,縣裏財政上拿不出來錢,那企業發不出錢實在太正常了。信訪辦的人完畢,工業局的局長羅忠義說道:“他們以前堵過縣委、縣『政府』,見不奏效了,於是就堵路了,這些人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縣裏有錢還不會不給他們發錢嗎?應該拿出點強硬措施出來,抓幾個領頭的,殺雞給猴看。”

江林濤淡淡地看了羅忠義一眼:“困難企業的職工這樣的訴求是正當的,不過方式很不妥當,但是我們也不要采取過激的方式,我們理光縣才上過一次內參,再出簍子,誰也擔當不起。公安負責維持秩序,對靜坐的工人,沒有縣委縣府的命令誰也不準動手。”

江林濤很是簡要的下達著他的指示:“讓那些司機都安靜,誰不聽招呼,該扣證就扣證,該罰款都罰款,我們這邊解決問題,讓他們不要添『亂』。”

江林濤現在心裏也隱隱明白,為什麽會讓他到現場,雖然他是分管經濟的副書記,和這事多少沾一點邊,可縣裏那麽多領導,把他給推出來,恐怕也是有人故意為之,隻要他不下命令抓人,這事就不會出大『亂』子,就是他想下命令,估計公安局的人他還指揮不動,江林濤估計是有人想看他的笑話,如果不動用武力,他勸不走這些人讓這裏就這樣一直堵著,整個縣城的交通都癱瘓著,那本就毫無威信的他恐怕在縣裏的幹部群眾眼裏形象更是不堪。

江林濤想了一下對旁邊的人說道:“讓他們選幾個代表出來談吧。”

一邊信訪辦的主任說道:“已經不能用了,以前也是老喊代表談,反正談完也解決不了問題,讓他們派代表他們不會相信的了。”

江林濤點點頭,縣裏沒有錢,最多是這些人這麽搞一次,來點錢安撫一下,可過不了多久,這些人又要鬧,到後麵連象征『性』的錢也發不出來了,隻好騙一次算一次,縣裏的信用已經破產了。

見情況如此,江林濤隻好走到一個稍高的地方大聲說道:“我是縣裏分管扶貧的,我想扶貧不光是農村,城市一樣有生活非常困難的群眾,有的人的情況可能比農村的老百姓還要差一些,為啥?農村的老百姓好歹還有幾畝薄地,多少還能刨出一點嚼頭來,你們呢,你們什麽都沒有,黨和『政府』一直沒有忘記你們這樣的困難群體,隻是國家財力有限,沒有辦法同時解決……”

江林濤這話說得入情入理,真正說進了這些人的心坎裏,倒是引起了靜坐的人的共鳴,大家七嘴八舌的講述著他們生存的艱辛,聽到這些人訴說,江林濤知道這其中的人是確實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的,國企的問題始終是一道誰也無法回避的問題,國企工人的下崗更是一個大難題,困難他們的生計問題該如何解決,這可是一個大問題,他們可是改革真正的犧牲者,江林濤的心裏覺得有些沉甸甸的,他們的問題一定得重視,要盡全力解決好。想了一下說道:“我能體會到你們的難處,特別是一家人同在一個廠子的家庭,沒有生活來源,恐怕家裏真是揭不開鍋了,我既然來了就是來解決問題的。你們是想解決問題還是想怎麽辦?想要解決問題,堵住路也是堵不出來資金的,堵不出來資金,自然也就沒資金安排你們的生活費。這樣堵路我知道你們也是迫不得己,想要解決問題,應該有更好的辦法,其實就是解決你們生活上的問題,但是這是治標不治本的,隻是解燃眉之急。真要解決問題,就需要給你們提供工作機會,這是國家『政府』的責任,讓你們能有機會用自己的雙手自食其力養活自己,想要創造更多的機會就得有一個好的發展環境,大家這麽做肯定隻有讓環境越來越不好……真要解決問題,我們找個地方好好的談談……”

“真要談,換縣長書記來,你說話是算不得數的。”

一邊的信訪辦主任大聲說道:“你們要想找縣長書記談,這就是縣裏新來的縣委江副書記,他說話肯定算數的。”

“楊白勞,哪有這麽年輕的縣委書記?你哄鬼喲,麻將桌上的‘輸’記還差不多。”

旁邊看熱鬧的人群中不知道誰大聲地說著,引得看熱鬧的人一陣哄笑。

“楊白勞”一聽,似乎也不怎麽作惱,看了一眼麵不改『色』的江林濤,大聲說道:“你曉得啥,你不知道就不要瞎叫喚,我楊勞柏敢自己任命個縣委副書記出來嗎?江書記可是實打實的縣委副書記。”

說著回過頭對著靜坐的人群大聲說道:“江書記分管扶貧工作,你們知道不,縣裏正在搞扶貧攻堅,鄉鎮裏正在大搞扶貧項目,扶貧資金那都是要江書記點頭的,你們今天運氣好,碰著江書記了,可別錯過這樣的機會啊,若是江書記不管這事,到時候你們可別後悔……”

江林濤這才明白,信訪辦的主任大號楊勞柏,後麵兩個字換一下就是楊白勞了,估計是經常參與處理這樣的事情,也算是縣裏的名人了,所以不少人都認得。

扶貧資金那都是專款專用,江林濤可不想去動那玩意,不過,想要解決這些人的問題,他已經有了些想法。

江林濤和楊勞柏輪番勸說,終於還是打動了這些人,這些人選出了幾個代表,然後都等著,一行人去了工業局的辦公室。

江林濤也了解了一些工廠的基本情況和這些人的訴求,其實訴求也沒有很多,就是要工作,要發生活費,然後翻來覆去罵著廠裏的領導無能,希望能換一個能幹的廠長來拯救工廠。

江林濤看了一眼坐在一邊低著頭任由工人們一言不發的廠長,問道:“你當廠長多久了?”

廠長囁囁說道:“一年多了。”

江林濤點點頭,轉過頭說道:“你們剛才都在講你們的廠長如何如何,你們覺得換誰來可以把你們廠搞起來?”

工人代表們都沉默了,顯然工廠的現狀其實他們也心知肚明。江林濤想了一下說道:“其實你們也清楚,廠子現在已經是舉步維艱了,外債高築,基本上已經資不抵債了,不是換廠長就能解決問題的。說句大實話,我看你們這廠啊,這樣下去很難挽救了,為什麽,體製上的問題是其一,現在『毛』毯行業整體不景氣,還有曆史包袱太重了等等……你們廠不大,但是國有企業該遇到的問題,你們都遇上了,不改革神仙也救不活。怎麽改?我看有幾種方式,一是轉變經營思路,生產其他東西;二是破產;三是合資。工廠既然開不了工,工廠是指望不上的了,大家要想辦法自救,等著改製吧。”

江林濤這也是給這些工人大預防針了,希望他們早點醒悟過來,工廠已經沒有希望了,不要再對工廠抱幻想了,江林濤看到工人的眼神中都透著失望,但是這話他不講不行。長痛不如短痛,他們遲早都會下崗的,早一點出來,機會還多一些。

江林濤見工人代表們都沉默著,想了一下說道:“縣裏的情況非常困難,但是你們的生活費的問題,十天內我想辦法給大家解決,關於你們要工作的問題,我看有幾種方式解決,鼓勵大家自主創業,『政府』在這方麵可以為你們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鼓勵大家自謀職業,大家不要覺得國有企業還是個鐵飯碗,那樣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了,可以考慮給別人打工,大家不要瞧不起私營企業、私人老板,覺得給私人老板打工不穩當,其實依我看,現在國有企業大麵積虧損,私人企業比國有企業還靠譜一些,通過你們自己找工作,肯定比等著我來解決要好些,先解決你們吃飯的問題才是最鐵的飯碗,還有部分不能解決的,縣委縣『政府』想辦法解決一部分,不過我先說明,工作的單位基本上是私營企業,並且我沒辦法打包票全部解決,你們當中吃苦耐勞的、有點一技之長的、服從安排的機會多一些。這事著急也不行,總得給我點時間,時間就定在春節後吧。最遲不超過四月份。十天的時間不長,大家再堅持一下,我說話算不算數,很快就可以見分曉,大家看我這解決方式怎麽樣?”

江林濤很明確的給出了解決問題的時間,工人代表們自然也就沒有異議,都散去了,等著十天後看結果。

這時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廠長也準備起身離開,江林濤把他叫住問道:“你留一下……我知道你很委屈,工廠都那麽個情況了,你想要扭轉乾坤那是難為你了,你是左右為難,裏外不是人,不過守好這個攤子是你的責任,請你站好最後一班崗……”

廠長顯然沒有想到江林濤會如此說,一張臉漲得通過,眼淚似乎都要下來了,緊緊握住江林濤的手說道:“江書記這話是說道我心坎上了,沒想到江書記這麽理解我們這些困難企業領導,能有領導理解,我當這樣的受氣包角『色』也總算是值得了。”

江林濤知道這個廠長上任的時候,工廠已經完全垮掉了,江林濤不可能要求搞企業的個個都是張慧敏一般的人物,也隻有希望他把攤子看著,別都敗完了。

江林濤轉過頭對著工業局得局長羅忠義說道:“企業的困難,你們工業局也要多多想想辦法。”

說著又對著羅忠義問道:“縣裏這樣的困難工業企業還有多少家,人數還有多少,整個縣裏參加社保的有企業和人員有多少?”

羅忠義對多少家企業還知道,其他的都隻能用“大概”“可能”來回答了,還試圖講講工業局是如何管理的。

江林濤擺擺手,打斷了羅忠義的話,羅忠義作為工業局的局長,縣裏的很多工業企業都陷入困境了,連這些基本的東西都不掌握,江林濤對羅忠義半點好感都欠奉,所謂的管理恐怕也就是打那些企業的秋風……

江林濤如數家珍一般把這些數據講了出來,然後說道:“這些數據我也隻是看的資料,實際怎麽樣我還不清楚,羅局長,縣裏還有一些工業企業能勉強支撐,你們工業局少做婆婆,多為他們排憂解難,要積極給縣委縣『政府』出謀劃策,若是連這幾家企業也垮了,那工業局的曆史使命也提前結束了。”

羅忠義一聽,臉上頓時有些不好看,江林濤都懶得看羅忠義的臉『色』。

江林濤絕對不是威脅羅忠義,政企分開,工業局管理功能越來越弱化了,存在的意義已經不大了,他可是想著在財政局搞個類似於國有資產管理的部門,來負責那些已經沒有救活可能的企業的破產變賣。

對於國企,江林濤實在是知之甚深,這些資產若是監管不好,最後很有可能都是落入某些私人的腰包。很多時候國企都成了一些人的提款機和刷卡器,與其讓人去揮霍,還不如該破產的破產,該賣掉的賣掉,不但不再往裏扔錢,還能收點稅。當然這樣的事情隻能潤物細無聲,一步一步的來解決……

周福來辦公室,分管政法、農業的副書記林治安又來找他,進屋就笑著說:“周書記,江副書記真了不得,看起來學生娃的模樣,做事卻是雷厲風行,不但解決了工人堵路的事情,估計是覺得工業局工作做得不到位,在工業局訓話了,準備撤了工業局,工業局的忠義同誌到處在打聽是不是真的。”

林治安試探著周福來。

周福來看了看他,這話裏有些不對味,心裏想著,讓江林濤去處理工人堵路上訪的是去年個是不是這個林治安搞出來的?不過轉念一想,林治安應該不會去做這樣禿子頭上擺虱子的事情,不過看樣子,這個林治安對江林濤似乎也是不大服氣,想到這裏不由笑了一下說道:“年輕人嗎,『性』子就是急了點,看到工人堵路心裏心裏著急,有些控製不了情緒也是情有可原的。忠義同誌也是老同誌了,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嘛。”

林治安眼睛一亮,也從這話裏感覺到,似乎這位一把手對新來的娃娃書記也沒什麽好感,偷偷觀察了一下,卻又沒有發現周書記臉上有什麽異常。

周福來看了林治安一眼,笑眯眯接著說道:“老林啊,有事兒嗎?有事就說事,現在其他各縣都發展迅猛,我們縣本來就基礎差,更要奮起直追才是,時不我待啊,林濤同誌又這樣的緊迫感,值得我們這樣的老同誌學習。”

林治安一聽周書記這話,心裏就有點不是滋味,這次黨群副書記的位置空了出來,他在市裏可是活動了許久,花費不少,本來事情已經有了**成的希望,沒想到最後被江林濤這個小年輕給搶了去,不但就在眼前的位置丟了,在市裏的很多花費也都打了水漂,一想到這,他心裏就有些肉痛,一看到江林濤那麽年輕的臉,久僅僅是在省委組織部混了幾天,就要在排名上生生的壓他一頭,他就越覺得怎麽看江林濤怎麽不順眼。

林治安知道江林濤從省委組織部下來,肯定還是有後台的,江林濤有後台又怎麽樣?這裏可不是省委組織部,是天高皇帝遠的縣城,江林濤到了這裏,那也看看這方水土服不服,當然,這得要看看周書記這個一把手的態度,若是周書記是訂立支持,那他這份心思也隻好放在心底。

現在看周書記似乎也有點不想留客的意思,那他也就可以動動腦子了,隻要把江林濤給送走了,那位置依然有可能落在他頭上……

林治安匯報完工作,告辭出去的時候,周福來看著臉『色』微微有些陰鬱的林治安走出去之後,端起桌上的香茗品了一口,心裏想著,想要把江林濤這個菩薩給請走,總是需要一個合適的人來送,這樣的事情他自己出麵可不好,林治安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