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方垂涎

分稅製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國務院正式頒布命令,決定在九四年一月一日開始施行新的財稅體係。

對於分稅製,各省市特別是發達省市其實抵觸情緒還是有的,因為發達省市的基數高,實行分稅製後上繳給中央的稅收就比原來多很多,而這些資金,多半會向比較貧窮的地方傾斜,中央財政轉移向不發達地方支付的力度會大一些,這些發達省市覺得自己吃虧太大,因為這個緣故個國家負責財政工作的領導是專門給這些省市做過工作,終於達成一致。

而四江等相對比較窮的省份對於分稅製還是比較歡迎的,所以在態度上比較積極,中央的領導也積極促成四江等省份先行推行國稅地稅分家的事情。

江林濤記得國稅和地稅分家應該是九四年七月的事情了,實行國稅地稅分離,實際上就是怕在一個部門裏地方『政府』搞偷梁換柱等名堂,不過現在就開始分家似乎和他記憶中的時間有些偏差,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等於是憑空多出來的一個部門,不過江林濤沒想到的是,在其他地方一個地稅局長根本不算是什麽,但是在理光縣,省市關於國稅地稅分家的文件才一下來,這個位置卻是引起了眾多人的矚目。

江林濤略略一想,才明白了其中的關鍵,理光縣是貧困縣,很多衙門都是清水衙門,像稅務這樣的部門算是油水豐厚,在縣裏的行局算是很好的部門了,所以很多人都盯在了這上麵。

對於地稅局長的人選,縣長熊宜聲、分管財政工作的副縣長馬林、副書記林治安似乎都有屬意的人選,幾個人似乎都誌在必得,一個地稅局長引得四方垂涎,競爭十分激烈。

周福來對於地稅局局長這個位置現在似乎還沒有推出自己的人選,但是江林濤估計這隻是表象,周福來沒有提出自己的人選,恐怕也是抱著坐山觀虎鬥的心態,讓其他人廝殺一番,他才好坐收漁翁之利。

其實人事任命如果周福來和熊宜聲兩個人能夠達成妥協,他和組織部長馬興利沒有太大的反對意見,書記碰頭會就可以定下來,最多在例行的常委會上走一下過場,但是這一次地稅局長的任命,熊宜聲覺得財政方麵那是他的盤口,是誌在必得,可江林濤看周福來的心思是不想縣長熊宜聲的人坐到那個位置上,因為財政局局長申人慶和熊宜聲走得比較近,國稅局、地稅局的局長就不能再是熊宜聲的人,周福來至少要在財政方麵對熊宜聲有所牽製。

這樣的情況下,縣裏的一二把手很難談不攏,最後多半是要走組織程序上常委會投票表決的。

江林濤現在對縣裏的幹部還不是很了解,並且這個時候他似乎不合適再去提個人去競爭,但是這不意味著他就不能提出人選,也不意味著在這件事上就不能有所作為。

上常委會,他擁有和一票,若是和組織部長馬興利聯手,那就是手握兩票,那他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在常委會上好好運用一番也許就能成為左右最後結果的一方,這一切都需要看自己如何去運作了……

雖然縣裏對國稅地稅分家的事情都還沒有開會研究,連如何分都還沒定下來,局長的人選肯定都還沒有開始醞釀,但是消息一傳出之後,整個縣裏各機關氣氛都怪怪的,地稅局的局長的任命幾乎牽動了所有人地心,隻要有實力競爭那位置的都眼巴巴的看著那位置,都各自找著各自的路子。

江林濤在招待所的房間裏也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就是陪同他去處理『毛』毯廠工人攔路上訪的縣委辦的姚副主任姚誌成,這倒是讓江林濤頗有些意外,因為從業務上來講,稅務部門還是需要有一定的專業『性』的,真正比較合適的人選還是要從事過財政工作和稅務工作的人比較合適一些,姚誌成一耍筆杆子的也想謀求那位置?

姚誌成其實登江林濤這個門也是迫不得已,他的級別已經熬到了正科,一直想攀周福來,可屬於前朝遺老,周書記對他的態度是不冷不熱,一直就把他放在副主任這個位置上,姚誌成也知道自己想要坐上縣委辦主任的位置更難,地稅局長也非常不錯了。所以這一次姚誌成得到消息當天就登了周書記的門,於是他依然還是鍥而不舍的上了周書記的門。

周書記卻隻說了句:

“現在實行分稅製,地稅部門專業『性』很強,那可是我們縣裏財政來源最重要的保障。”

姚誌成一聽,所謂的專業『性』太強不過是個借口,不專業的人當專業的部門領導多了,姚誌成明白這一次他依然沒有在周書記考慮範圍之內,但姚誌成並沒有失望,官場就是這樣,平時得多燒香,臨時才能抱得上佛腳,他也就當燒香了。

不過雖然如此,姚誌成還是有些不甘心,不由想到和江書記這些時間接觸比較多,江書記現在初到理光縣,兩眼一抹黑,急需有人支持,別人似乎都不大看好這個年輕書記,加上江書記“剃頭匠”的名聲,別人都不願或不敢上門,如果這個時候主動上門,江書記肯定也會記在心上的,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江書記和周書記關係似乎還不錯,如果江書記能在周書記那裏提一嘴,估計比他直接找周書記更頂用。

由於不知道江書記的脾『性』,他也沒敢帶東西上門,借著“匯報”工作的名義就來了。

不過看到江書記微微帶著一點探究的目光,他原本還算平和的心態也不禁有些忐忑,匯報著也沒有剛才那麽順暢。

江林濤見姚誌成“匯報”完畢不大自在,品了一口茶說道:

“這幹部啊,就和茶葉一樣,浮在上麵的,喝的人總是感覺不舒服,喝到嘴裏也是一口吐掉,隻有沉得下去的,喝的人才會覺得滿嘴留香,又沒有那惱人的茶渣滓。姚主任所講的,都是平常深入下麵所掌握的情況,說明還是很能沉下去的。”

“江書記太誇獎了,做好調查研究是我們這樣為領導服務的人員必備的素質。”

姚誌成雖然嘴上這麽說著,心裏琢磨著江書記話的意思,這是誇獎自己比較踏實肯幹呢,還是正話反說,說自己比較浮躁呢?

江林濤慢慢品著茶,笑著道:

“姚主任不必謙遜,你對工作認真負責的態度和水平,我還是比較了解的……比如在扶貧工作上,你就給縣裏出了不少主意嘛……”

姚誌成主動相投,不管是姚誌成心裏是打著什麽算盤,江林濤肯定不會將其推拒出去,自然是好言慰勉一番。

姚誌成沒想到江林濤居然能說出他以前所做過的事情,更得到江林濤的肯定,說實話,江林濤雖然人年輕,但是“江剃頭”的名頭在那裏,他心裏多少還是有點發怵的,江林濤這麽一說一下子就覺得全身暖洋洋的,心裏也有些興奮。

不過姚誌成臉上卻越發謙虛:“江書記過獎了,我做的那點事情哪能入您的法眼?”

江林濤笑道:“不要過分的謙虛嘛,現在縣裏要全麵發展,就是需要你這樣能踏踏實實幹事,會踏踏實實幹事的人,才能把工作做得更好。”

姚誌成一聽心裏大喜,他雖然沒明說“匯報”的目的,但是江書記顯然是明了他的意思,並且讓他驚喜的是,江書記似乎還是很關注他的,不然不可能對自己做的事情那麽清楚,不管怎麽樣,至少江書記對自己的能力還是很認可的,不過,姚誌成也清楚,江林濤肯定不可能在這樣競爭激烈的事情上給他說得更多,但是多少讓他看到了點希望,這條線還是要好好想想該怎麽把握住……

地稅局的事情就像在平靜的湖水中投下了一枚石子,弄得理光縣這池子水『蕩』起了層層的波瀾。江林濤也在觀察著局勢的發展,尋找著自己在這件事上的最佳切入點。

薛冰讓周末回宜都一趟,說是有事情要談,江林濤一聽心裏是一喜,他可是好幾次向薛冰“請假”要回宜都,薛冰都沒同意,似乎有些躲著他的意思。這回主動相召,看來是想他想得厲害了,終於抵擋不住了。

江林濤給周福來招呼一聲,周五下午自己開車組織部的那輛車就回了宜都,然後直奔薛冰的住處,開門的是萌萌,一聲“叔叔”就撲進了他懷裏,江林濤進去一看,除了薛冰還有一位穿著警服的女『性』,看到他進來都同時站了起來。江林濤估計這就是薛冰的朋友,萌萌嘴裏的雨『露』阿姨。

“處長好!”

見又外人在場,江林濤很禮貌的叫了薛冰一聲,又對著一身警服的年輕漂亮英姿颯爽的女『性』微微一笑,點頭致意。

“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處的江林濤,現在在理光縣掛職縣委副書記,這是我的朋友杜雨『露』,省公安報的大記者。”

“你好!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剛說到你,你就到了。”

在這樣的場合,女『性』不先伸手,男士先伸手有些不禮貌,也容易讓自己尷尬。杜雨『露』落落大方主動的伸出手,江林濤見她伸出手,才馬上伸出手,輕輕握了一下。

“很高興見到你。”

杜雨『露』端詳著他,扭頭對薛冰說道:

“薛冰,實在是太像了,怪不得萌萌這麽黏他,隻是看著沒你弟弟那麽張揚。不過『性』子穩重多了,要是你弟,估計我這麽盯著,早就拂袖而去了,難怪,如此年輕就是縣委副書記了,年輕有為啊。”

江林濤也客氣地道:

“杜記者過獎了。”

“別這麽客氣,你這樣喊,我還得喊你江書記呢,喊我姐或雨『露』姐都行,在家裏不能這麽外氣.來來來,快坐下。”

杜雨『露』熱情的把他讓到沙發上.通過短短的幾句話,江林濤看出杜雨『露』和薛冰不是一樣的『性』格,薛冰是個冷『性』子,杜雨『露』估計是職業的關係,更外向和爽快一點,不過,杜雨『露』如此隨意,也看出她和薛冰以及薛冰弟弟的交情很不一般。

薛冰這時才微微笑了笑說道:“是沒騙你吧?你說這個弟弟我能不能認啊?”

“能,不但你那關能過,我這關也能過。”

說完杜雨『露』笑了起來,突然似乎又覺得有點不妥,笑著解釋道:“你別介意啊,我和你們處長可是認識很多年的老朋友了,和薛冰隨便慣了,口無遮掩的。”

在這樣的氣氛下,江林濤覺得再客氣反而不好了,於是也玩笑著說:

“我突然有了兩個姐姐高興還高興不過來呢,怎麽還會介意呢?”

‘就是啊,你是薛冰的弟弟自然也就是我的弟弟。”

杜雨『露』顯得很放鬆,江林濤也很放鬆,萌萌靠在他身上一聽聽著他們說話,一邊不時的『插』著嘴。

杜雨『露』個子和薛冰差不多,都是將近一米七的個頭,隻是臉比薛冰稍稍圓一點,和薛冰還真有點姊妹相。

幾個人說了一會話,薛冰就準備起身:

“你去封閉式進修這麽長時間,我得給你也改善改善生活。”

說著眼睛卻看了江林濤一眼。

杜雨『露』忙道:

“你好不容易休息,不要再在家忙活了,也該好好調整一下,二來我也算是林濤的姐姐,我怎麽也要表現一下啊,第三,我等於是關了幾個月的禁閉,也得出去透透氣,我看薛冰你也一樣,在單位上的應酬都是帶著麵具,也該出去高興高興……我今天就大出血一回,請你們去一個好地方。”

薛冰沉『吟』了一下,點點頭:

“好吧,你是要去新的部門了,心裏高興吧,今天聽你的。”

“那我去洗一下,換身衣服。”

杜雨『露』估計也是剛到,說著就站了起來進了浴室。待杜雨『露』進了浴室,薛冰喝住了正和他玩鬧的萌萌說道:

“林濤,聽說你在理光縣成了黑麵包公,連什麽‘江剃頭’這樣難聽的外號都有了?”

薛冰的臉上帶著一絲擔憂和關切,江林濤不禁啞然一笑:他沒想到他的“江剃頭”的名聲不但在理光縣裏都有了些名氣,連薛冰也知道了。

這樣的事情在電話裏也難以說清楚,江林濤估計薛冰也是聽到這樣的消息才讓他回來一趟,顯然也是擔心他太冒進了,不過江林濤微微解釋了一下,薛冰也就明白了他的心思了。微微點點頭,又好好的叮囑了他一番。

江林濤聽著聽著,眼神就變了,看到他的眼神中透著那種意思,看了看浴室方向,瞪了他一眼,輕聲警告說杜雨『露』在,不要『亂』來……

等江林濤去洗了一洗出來的時候,薛冰和杜雨『露』也換好了衣服。

薛冰筆挺的西褲,細高跟,亞青『色』的立領便裝,外麵一件紫『色』風衣,更顯高挑,端莊不失瀟灑,靚而不媚,美而不妖,杜雨『露』也打扮完了,高領白『色』的真絲襯衣外套米『色』上衣,外罩一件鵝黃『色』風衣,那氣質和薛冰真是絕配.看著兩個美人,讓人很容易想到幾個詞語:春蘭秋菊,難分仲伯,秀『色』可餐。

萌萌粉『色』帶『毛』的粉『色』衣服,『毛』領外翻,頭戴『乳』白『色』貝雷帽,就像一個小洋娃娃一般既純潔又活潑可愛。

幾個人走下樓,上了江林濤開來的車。一上車杜雨『露』就說道:

“薛冰,我終於想起來我在那裏聽說過林濤了,就是金豐那件車匪路霸的案子,好像就是一個叫江林濤的人製服的幾名歹徒,林濤,那人是你呢,還是和你同名同姓?”

“也就是碰巧在車上。”

杜雨『露』一笑:“真是你啊,我曾經在金豐采訪過這個案子,可惜沒碰到你……”

說著又偏著頭對薛冰道:

“薛冰,若是那次碰到,我就給你逮回來了,也不會等這麽久……看不出來啊,你還是很有幾下子,能文能武,居然一個人對付四個持刀歹徒啊。”

薛冰也有些驚訝:

“還有這事?怎麽檔案裏沒有。”

江林濤笑了笑:

“不過是小事,這樣的事情那會進檔案?”

萌萌聽著,帶著崇拜地眼神看了他一眼,興奮地說道:

“叔叔太厲害了,萌萌長大了也要跟著叔叔去抓壞人。”

江林濤看著萌萌那高興的樣子,笑了笑。杜雨『露』這麽一提,他倒是想起來了另外一件事情來了,李勝利和他通電話的時候說,劉站長的女兒劉心潔考上了四江大學,正在宜都上學,讓他幫忙照看一下。江林濤不由又想到葛麗佳也在宜都四江外國語學院上學。好久還是要抽時間去看看……

幾個人說說笑笑,江林濤按照杜雨『露』的指點,到了地方,聽杜雨『露』講,這裏是宜都新開的一處高檔的餐飲娛樂的地方,不但西餐不錯,並且還有新開的卡拉ok。

卡拉ok此時在內地還是一個新鮮玩意,就是宜都也不多見,看杜雨『露』說起卡拉ok有點興奮的樣子,江林濤估計杜雨『露』的歌喉不錯,似乎是想要一展歌喉。

幾個人直接進了西餐廳,薛冰和杜雨『露』很隨意自然,那種從容的氣度和優雅高傲的氣質讓人為之側目,不少人都紛紛轉過頭,行注目禮。

廳內有來自省歌舞團的人員和四江音樂學院的學生彈奏鋼琴,氣氛很是浪漫,江林濤看了看她倆的著裝,很適合這種環境,看兩人的那眼神,看得出來都挺喜歡這樣的環境,女人都喜歡這樣浪漫的調調,看來薛冰和杜雨『露』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