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來我往

江林濤雖然隻是表麵『摸』了一『摸』,但是以他對這些東西的敏感『性』,他已經覺察出安渡鎮的扶貧資金使用情況和扶貧進度問題不少。

在扶貧資金的使用上,江林濤還是非常注意的,但是在眼下他也不能完全推翻之前一些約定俗成的做法,最多隻能是在原來的基礎上修修補補,完善一下,並且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再好的製度也需要認真執行,不然也就是一紙空文。

江林濤把掌握的情況給周福來進行了匯報,建議在省市扶貧檢查組下來之前,先自查自糾一下。

周福來一聽安渡鎮在扶貧上問題不少,心裏就有點冒火,扶貧工作雖然是江林濤分管,但是他也是高度重視,夏麻的事情搞得省委組織部差點都下不了台,他這個縣委書記更是搞得灰頭土臉的,要不是省委組織部態度強硬,一查到底,反而揭穿了那個記者的報道不符實,他已經差點吃不了兜著走了。

出了這樣的事情,不說那幫記者會不會繼續關注著這事,省裏市裏對扶貧這一塊肯定都是盯得很緊,一個目的:理光縣在這方麵不能再出狀況。心裏想著江林濤沒像有的年輕人那麽年輕氣盛把這件事直接捅到省委組織部那裏,而是先報告到他這裏來了。

若是直接捅上去,那省委組織部會怎麽看理光縣?市委會怎麽看理光縣?

首當其衝的就是他這個縣委書記那管理不到位的問題,是熊宜聲這個縣長執行不到位的問題。這一次要是再出問題,就是省委組織部不給市裏施加壓力,市委也肯定會主動采取動作,結果是什麽,那是不言而喻。

扶貧的事情他也是大會小會強調,這樣的情況下,有人還不聽招呼,那不僅僅是跟江林濤過不去了,是跟他這個縣委書記也過不去了!

周福來很快就下定了決心,和熊宜聲通了一下氣之後,由財政局、審計局為主,紀委監察參與的檢查組就分赴幾個重點鄉鎮進行專項調查。

調查組才一開始調查,江林濤就嗅到了空氣中的一股不正常的味道。

調查組才到第一個點上,江林濤正和檢查組負責人、紀委副書記焦炙和在一邊商量著先走訪那些人家,江林濤叫著焦書記,焦炙和忙客氣著:

“江書記,你可不要叫我什麽書記,叫我老焦吧。”

江林濤笑了笑,焦炙和是受周福來的命而來,檢查組實際上是由焦炙和負責,不會讓他『插』手太多,實際上,江林濤還有一個心思,這件事由焦炙和在周福來麵前講,也許比他本身講顯得更客觀,對這樣上了年紀的老紀檢叫一聲焦書記又不丟人,所以還是依然叫著焦書記,焦炙和見江林濤執意如此,也沒辦法隻好由著他。

一行人才一進村口,走在前麵的檢查組成員,一下就被十幾個人圍著,推推搡搡的,

江林濤聽這些人反映,說是他們這裏根本就不適合養那樣的雞和鵝,『政府』非要他們養雞養鵝,他們養的雞也全死了,鵝也死了,雞飛蛋打一場空不說,還貼進去不少勞力和糧食,幫他們扶貧是越扶越貧,完全是瞎搞,要求『政府』賠償他們損失。

江林濤看著十幾個“農民”在那裏情緒激動的樣子,鎮裏陪同的幹部、村幹部在一邊看著是在勸,實際上是袖手旁觀,江林濤心裏冷冷一笑:這是肉戲來了,越是這樣,那說明安渡鎮越是有問題。

江林濤和焦炙和一見趕緊走上了前去。

“安靜,聽我說幾句。”

江林濤環視了一群人一眼:

“扶貧都是采取的自願的方式進行的,不過既然你們反映的情況這麽嚴重,真是『政府』的原因造成了他們的損失,『政府』不但賠償你們損失,還會賠償你們的誤工費,是『政府』沒有把工作做好,該處分誰就處分誰。”

江林濤說著,一隻手把一個跳得最凶的年輕人拉住,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住在那裏?”江林濤嗬嗬一笑:

“你們先把你們的名字登記上,然後我們挨家挨戶的對你們的情況進行落實,看你的樣子你家最嚴重,我們就從你們家開始了解情況。”

“小張,你負責登記,姓名住址,然後我們一家一家的進行核實。焦書記你看怎麽樣?”

焦炙和聽到江林濤問著,點點頭:

“就按江書記的指示辦。”

焦炙和看了一眼江林濤說道。

焦炙和來安渡鎮之前,周福來親自找他談過話的,就是不要偏心片言,他也知道周福來指的是什麽意思。

但是他也是多年紀檢工作做下來的,一看這些鬧事的人就不對勁,江林濤如此講他自然沒有意見。

一行人到了年輕人的家附近的一片小樹林下,看了看裏麵,確實是一隻雞都沒有,不過那竹籬笆一看就是最近才紮上去的,江林濤還專門湊近看了看竹籬笆,以及裏麵的情況,問道:

“你們家原來在這裏麵養了多少隻雞?多少隻鵝?雞鵝什麽時候死掉的?”

“按要求養的,五十隻雞,六隻鵝。什麽時候死的啊?我想想……大概半個月前吧?”

年輕人遲疑了一下說道。

江林濤笑著搖了搖頭,直截了當地戳穿了年輕人的把戲:

“小夥子,你這說法水分就比較重了,焦書記你也是從農村出來的,這裏要是養過很多雞,草還會有這麽多,還會有這樣幹淨?這都冬天了,雨水很少,又沒被雨水衝刷過,真要是養過那麽多雞、鵝,估計老遠都會聞到一股雞糞味了,可我們就站在這旁邊都沒什麽味道。”

江林濤看了看新紮的竹籬笆說道:

“何況,雞都死完了,還新紮這樣的竹籬笆做什麽?”

焦炙和也看著年輕人說道:

“小夥子,你說話不但要對自己負責,也得對『政府』負責,這一群人中不少都是從農村出去的,或者是從事過農村工作的,請你講實話。你要覺得不方便在眾人麵前說。單獨交流也無妨。”

年輕人支支吾吾地說道:

“養雞養鵝是我爹我娘養的,我隻是幫他們說……我去找他們……”

說著一竄就到了林邊的小路。

原來跟著起哄的人也都一哄而散了,鎮裏和村裏的幹部臉上都有些訕訕地樣子,不過還是有人硬著頭皮說道:

“我們安渡實在太窮了,有些村民素質不高,就是想訛『政府』的錢。”

江林濤微微一笑,這些人並非是想訛幾個錢那麽簡單,實際上就是想轉移視線,把責任弄到他這個項目的規劃者身上,不過檢查組來得太快,安渡鎮根本沒有時間仔細布置這些,所以一下就穿幫了。

村裏的幾個幹部想帶著他們跟著走,江林濤和焦炙和都不答應,按照掌握的情況,隨機的在名單裏找扶貧對象進行調查,不過江林濤很快就發現,有這些鎮裏村裏的幹部陪著,這些人都不敢說實話,焦炙和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焦炙和的本就是一張黑臉,似乎對這種情況也很不滿意,江林濤想了一下說道:

“焦書記,有他們老百姓都不敢講實話,我看這樣,我把鎮裏的幹部和村裏的幹部引開,就辛苦你去了解一下實際情況,你看怎麽樣?”

焦炙和點點頭:

“江書記這個指示好,就按江書記的指示辦。”

江林濤也點點頭,他倒不怕焦炙和會偏向安渡鎮,那樣焦炙和在他這裏交不了差,真要是結果和他預想的出入太大,那他也不會客氣,直接讓上麵的來複查。

鎮裏和村裏的人見江林濤和焦炙和態度堅決的要兵分兩路,知道他們的意圖也沒有辦法……

檢查組在下麵撇開鎮裏和村裏的人的情況,廖誌國很快就知道了。

安渡鎮的扶貧資金和扶貧進展他是心知肚明,這件事他從一開始他就得到了授意,要把扶貧的事情攪成一個稀裏糊塗,然後等省市相關部門來檢查的時候,就以這些項目根本就和實際需求脫節,完全是憑空想象出來強壓給安渡鎮裏執行的。那提出這些項目的江林濤肯定就跑不掉。如果江林濤在這個問題上丟分的話,那江林濤也呆不長了。

林治安婉轉的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他也猶豫過,他知道這件事的風險有多大:搞得不好,不但把江林濤搞不下去,自己反而會被搞下去,但是林治安給他透了透口風,說縣經委主任要到點了,若是這事辦得好,林治安可以幫他去爭取縣經委主任一職,林治安還透『露』周書記也不待見江林濤,又笑言隻需要搞點技術『性』處理就行了,沒什麽大什麽風險。

他在這又窮又偏遠的安渡鎮也呆了幾年了,剛開始還雄心勃勃,想要改變安渡鎮的麵貌,可是安渡基礎實在太差了,幹了一段沒起『色』,也有些心灰意冷了,不由又懷戀起城裏的生活,很想調回城裏去,既能回城還能幹上縣經委主任,這可是大好事,林治安提出的這個提議又讓他頗為心動

廖誌國想到既然林書記和周書記都有意,那這件事值得幹一回,所以他也豁出去了。

隻是廖誌國也沒想到,江林濤嗅覺很是靈敏,一發現點苗頭不對勁立即就死死的盯著安渡鎮不放,還這麽快就把檢查組給弄了下來。

但是廖誌國卻是有些頂不住了,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按照慣例一般上麵的檢查是要到十二月下旬才會下來,哪知道江林濤來了個突然襲擊,他很多東西都還沒來得及完善。廖誌國也知道安渡的扶貧資金和扶貧進度等等都經不起查,更要命的是,鎮裏不但挪用了十幾萬的扶貧款用來建鍋廠,他表弟建磚瓦廠手頭缺錢,也從截留的扶貧款中借了七萬塊錢,七萬,不是個小數目,就是他打招呼,經辦人也不敢借,所以他寫了個條子給經辦人。雖然表弟說就是周轉一下,但是一借了就是天天往後推,到現在也沒還上,經辦人也是急得團團轉,幾乎是天天去催,他表弟幹脆躲了起來,連他親自上門去找,表弟說錢全砸進去了,不要說這七萬,在基金會貸的款到期了也都還不上。

一發現情況不妙,他也不是沒想辦法,他馬上就采取了不少補救措施,他表弟在基金會貸款也是他打的招呼,這事暫時就不考慮了,眼下最關鍵的還是挪用的這筆款子,他也清楚挪用到鍋廠那資金還好說點,總歸是用在了鎮裏的事情上了,借給私人就不一樣了,那說大就大,若是收不回來,飯碗丟掉都是小事,搞不好還得判刑坐牢。怕就怕認真二字,江林濤真要是較真,這事很快就包不住。

廖誌國想來想去,隻好先讓經辦人趕緊出去避避,先采取拖字訣,隻要能有一定的時間緩衝就能想到辦法籌到錢,就能想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接下來他決定避重就輕,在挪用扶貧款建鍋廠,還有下麵的扶貧出現的“問題”上把大部分責任推到其他人身上,向檢查組表示他負有一定的領導責任,企圖避重就輕,加上林治安在縣裏保他,期望通過這樣的方式先過了檢查這一關再說。

林治安接到廖誌國的電話,聽到廖誌國講到很多事情都還沒辦好,估計會給江林濤和檢查組留下口實,林治安雖然在電話裏把他臭罵了一頓,但是罵歸罵,他還得想辦法保住廖誌國,兩個人的關係不比一般。

所以得到檢查組下去的消息,他專門去周福來那裏探了探口風,隻是周福來也是哼哼哈哈,不給他一個明確的態度,林治安知道,不明確的態度那就是態度——這件事江林濤咬得很緊,周福來不好鬆口,一切還得看檢查的結果再說。

林治安不是沒想做做焦炙和的工作,隻是焦炙和這人官不大,脾氣卻不小,縣裏除了周福來和紀委嚴書記招呼得動之外,其他領導他也不一定賣麵子。他也不想擱下老臉親自去求焦炙和。但是也通過和焦炙和關係比較好的人給焦炙和做做工作。

不過,林治安也知道這件事根子不在焦炙和那裏,也不在周福來那裏,而是在江林濤那裏,若是江林濤不依不饒,恐怕周福來都拿他沒轍。

要不要通過其他人給江林濤遞個話,這件事別較真,今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林治安猶豫著,想來想去,林治安覺得像江林濤這樣年輕氣盛的年輕人,不一定賣帳,若是主動低頭,江林濤根本不賣他這個帳,那他丟人就丟到姥姥家了。

既然打消了給江林濤遞話的念頭,他要做的是給江林濤這個人抹黑,那江林濤所做的一切都會失去輿論的支持,這是他從文革中當造反派的最深刻的體會:先把人搞臭,臭了講話就沒人聽了,再把人搞下台那就順理成章。

隻是他想了好久居然也沒有想出辦法。——江林濤才到理光幾個月,孤家寡人,工作上生活上還沒有真正親近之人。

真要是要搞臭江林濤,從生活作風上下手是最好,江林濤年輕又單身,火氣重,說不定很容易在男女之事上把持不住,所以他通過招待所的關係也曾給江林濤安排過招待所最漂亮的服務員給他服務,不過江林濤在這方麵似乎很注意,根本不讓女服務員進他的門。

如果還以這個為理由,那顯得太明顯了,林治安心裏暗罵一句:世上就沒有不沾腥的貓,江林濤要麽是沒有開葷,還不知道男女之事的妙味;要麽就是根本就不能人道。

不能人道,那就是死太監,死太監通常『性』格都是比較扭曲地,扭曲地『性』格那行為上吹『毛』求疵、睚眥必報、好大喜功等等乖張無比的行為那都是自然的事情了,那他在安渡就是在『亂』搞……

林治安沉思良久,猛地一轉身,就這麽辦!

……

“你們聽說沒,‘江剃頭’為啥那麽喜歡剃幹部的頭,原來小時候江剃頭jj小時候背狗咬了半截,所以才會……”

“那裏哦,我聽張老三說是被門縫給夾斷的,後頭找了個狗子的那玩意接上的……”

傳言總是越傳越離譜,到後麵江林濤差不多都跟正在熱播的電視劇《鹿鼎記》裏的海公公都掛上了鉤了。

八卦的力量永遠都是非常強大的,特別是在理光縣這個一支煙就走出頭的小縣城,這樣的一條八卦消息,上午出爐,不過夜基本上全縣城都盡人皆知了。

隻是林治安根本沒有想到一點,事關男人的尊嚴,縣裏的其他人肯定沒誰會當麵在江林濤麵前提此事,不知道要過多久才會才會傳進江林濤的耳朵裏。他雖然是抹黑了江林濤,但是對江林濤抓住安渡鎮的事情不放根本就沒有多大的幫助。

當然,林治安也算是幸運,江林濤若是知道這件事,恐怕也不會有“韓信**受辱”的氣度,肯定會立馬發飆的,其後果估計也是林治安所不能承受的……

不過,作為八卦新聞的主角江林濤還根本不知道這樣的消息,此時正在和焦炙和進行著交流。

幾天的接觸下來,江林濤對焦炙和的脾『性』也有所了解,焦炙和這個人還是有一定的正義感的,對農村對農民非常有感情,其他地方的檢查結果基本都出來了,其他地方的扶貧進展都非常不錯,不少地方的一些項目已經開始產生效果,即便是安渡這樣問題最多的地方,隻要按照要求執行下去的也已經開始增加農民的收入了,這情況江林濤基本都掌握,焦炙和也清楚,這說明選定的項目是沒有問題的,安渡出現這樣的情況完全是**造成的……

江林濤想做做焦炙和的工作,讓他更為客觀的把安渡的情況反映給周福來,他要剃掉廖誌國的帽子,還得借勢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