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新年新思維

江林濤顯得有些意氣風發,李金生也是倍受鼓舞的離去。

臘月二十八,江林濤也從理光回到了宜都,參加部裏舉行的下派掛職人員的座談會,開完會之後,由於杜雨『露』依然住在薛冰那裏,江林濤隻得回到自己在宜都的住處。

雖說按照規定,大年三十才開始放假,不過老家在外地的同誌,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原來江林濤還有些拿不定主意在宜都過年還是在金豐過年,因為雖然姚雪姚琳兩姐妹希望他能到金豐過年,可是薛冰和萌萌肯定也希望他留在宜都過年。不過現在這個問題倒是不存在了,薛冰萌萌被杜雨『露』強拉著要回老家去過年,春節後初三四的回宜都。

這樣江林濤就決定明天就回金豐去。江林濤也琢磨著回金豐要見見那些人。

春節是一個聯絡交流感情的好機會,許久未見的老朋友、老同事,久未走動的朋友,時隻能用電話聯係的親朋好友,也可以利用這個難得的空閑時間聚一聚。這也算是一個相當重要的社交方式。

江林濤正想著,夏韻潔打電話過來,兩個人少不得要互致新春問候,然後夏韻潔就說起了正事:

“林濤,有一家做外貿的公司不想做了,你說我是不是該接手過來?”

江林濤一聽她問起這事,不由笑道:

“你怎麽還在忙工作上的事情,沒回京城過春節?”

夏韻潔沉默了一會說道:

“今年就在特區過春節了,你孤家寡人一個,要不,到特區來過春節?順便也給我參謀參謀這事?”

江林濤哪能撇下自己的女人去特區?所以笑道:

“你也知道飛機票是一票難求,這時候上哪裏買飛機票?……劉景雲不是在做外貿嗎?你怎麽想著涉足外貿呢?”

“就是劉景雲不做了,想讓我接手。”

“為什麽啊,外貿應該前景應該非常不錯啊.”

“現在銀根緊縮,她資金周轉困難……”

江林濤恩了一聲,過去的九三年,對很多人來說,注定是一個難以忘懷的日子。南巡講話之後九三年,全國到處都是快馬加鞭進行經濟建設的一年,到九三年的時候就更瘋狂了,飛機票一般人根本買不到,貨運列車每天短缺萬輛,客車則總是超載,每天有近百萬人站在車廂裏度日如年;原材料的價格還是雙軌製,但是鋼材水泥的價格先是每月、後是每周上漲幾百元,各種“倒爺”又開始漫天飛舞,連大學校園裏那些“板材”、“線材”都弄不清楚的半大孩子也在琢磨著哪兒能搞到貨源和車皮。

地方『政府』不再乞求中央『政府』給錢,都湧到銀行去,想拿多少就拿多少。銀行裏的官員都是任命的,自然惟命是從。金融秩序混『亂』達到了頂點,“蘇三山”事件和某市銀行把上百億美元交給在國外注冊的騙子公司的東窗事發讓此『露』出了冰山一角。

銀行一直是中央垂直領導,一向是聽話的好孩子,可是國務院接連七次發文,結果全然無用。中央銀行對貨幣和信貸的控製不再有效。

銀行裏的錢正在滾滾而出。地方『政府』的投資比中央『政府』還要多。在商品市場上,通貨膨脹再次卷土重來了:大城市的生活物價指數漲了百分之十七,而原材料價格上升了百分之四十。

可是國家脆弱的基礎設施和原材料工業根本承受不了如此迅猛的經濟擴張,全國的經濟就像一匹瘦弱的小馬,在興奮劑的作用下拉著一輛大車飛奔,如果不盡快停下來,一旦『藥』勁過去,就會連馬帶車一起,轟然翻倒。

如此嚴峻的形勢,為了扭轉這樣的情況,迫使中央不得不采取斷然措施。

經濟過熱的直接誘因是投資過度,投資過度是因為金融失序,於是震撼全國的“十六條”出台,輿論一致呼籲,局部服從整體,下級服從上級,全黨服從中央,保證中央『政府』政令暢行。再加上國務院的七個連續指示和十七個中央督察組被派到各省,其成員不僅僅來自中央『政府』的經濟部門,也包括專司人事和黨紀的中組部和中紀律委,手持尚方寶劍的督察組在後麵虎視眈眈,並且在還從快從重處理了銀行係統一批的幹部。

與此同時,還嚴厲打擊民間非法集資,最著名的就是號稱“民間集資第一案”的沈太福案,沈太福以支付“年息百分之二十四”的條件,非法集資數十億,沈自己貪汙二百萬,還有若幹行賄黨政官員和黨報記者。牽涉到這個案子裏去的幹部也不少,其中官位最高達者副部,一律從嚴懲處。

消息一出,所有銀行裏的電話交換台當即忙得不可開交,鈴聲響個不斷,都是找自己的客戶催著還錢的,仿佛當初忙著往外借錢一樣。

營業廳裏又排起長龍,不同的是,男男女女都是往裏麵送錢的---不是儲蓄就是還債。也有來說情的,要銀行通融,把債務延期,可是銀行的人這次是不管你是什麽樣的人物,一點都不講情麵。

不少人講:督察組六親不認,如果不聽命令,那就將上升到黨紀國法高度,丟烏紗帽、蹲監獄還是輕的,搞不好甚至殺頭是不可避免的,這種嚴令,讓習慣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地方官員和實際上受控於地方大員的銀行係統人員誰也不敢怠慢。

所以投資過熱很快刹住車,不過由於曆次經濟過熱的資金來源都是銀行貸款,在各級『政府』的幹預下,銀行成了官員和官商的提款機,但是無論『政府』、企業還是銀行,都毋需承擔投資失敗的責任,這種體製存在著嚴重的道德風險和通貨膨脹風險。

這一次投資過熱也終於促使中央下決心在今年開始改革銀行係統,讓銀行擺脫地方『政府』幹預,把人民銀行辦成中央銀行、專業銀行辦成商業銀行、成立獨立的政策銀行承擔政策『性』貸款。這一改,地方『政府』和個人想要肆意從銀行貸款已經變得困難了許多。

不過銀根緊縮對於外貿企業影響不大,主要原因應該不是這個,江林濤想了想說道:

“恐怕資金周轉隻是次要原因吧,主要原因應該是和匯率並軌有關係吧。”

今年金融體製改革的另外一個一個重要改革是匯率並軌,從元旦開始執行。

這之前,外匯的官方牌價是一美元兌五元多人民幣,黑市價更高,在南巡講話之後投資高漲時,一比十都換不到美元。這中間的差價實在太嚇人了,這就給那些背景深厚的“倒爺”以巨大的牟利空間,可以想見實現匯率並軌的消息引起的震動有多麽大,被斷的財路有多狠。

這些所謂的外貿公司實際上不少都是有背景的“倒爺”,看到現在匯率並軌,在外匯黑市上賺大錢的機會沒有了,也就沒有什麽興趣做所謂正經的外貿了。

夏韻潔在電話裏笑了笑說道:

“林濤,什麽事情都逃不過你的眼睛,我想匯率並軌了,那就意味著人民幣大幅貶值,出口的量會大幅增加,應該可以吧?”

“做外貿應該還是能有所作為的,同時人民幣貶值也意味著通脹會繼續,今年物價估計依然會上漲,特別是原材料,你可以適當再庫存一些東西。”

夏韻潔在電話裏笑著應了下來。

江林濤琢磨著四江的省委書記和省長的調整雖然已經到位,但是補進的副省長人選卻依然空懸著,於是也順便問了一下吳善濤的事情。

夏韻潔微微歎息了一聲:

“應該還在爭取當中,不過有人想要從上麵空降下來,他的難度應該非常之大。”

江林濤微微一愣,如果夏韻潔這個消息屬實,那就意味著吳善濤升任副省長十有**是黃了。江林濤心裏有些納悶,金豐的發展是有目共睹,吳善濤後麵也夠硬,有成績作保證,有後台做支撐,江林濤還以為吳善濤升任副省長應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沒想到居然還很懸,真是強中自有強中手,上層之間的有些關係實在是複雜,絕不能看表麵的有些東西。

這件事估計要到春節後才明朗,或許春節期間就是各方勢力協商的緩衝期,夏韻潔既然說難度很大,那吳善濤恐怕是真有些懸了。

官場如戰場,特別是在吳善濤這樣級別上的競爭上是相當的激烈,任何一點閃失都有可能會導致功虧一簣。

隨著省委書記和省長的更迭,全省各地市的人事也不可避免會帶來一場調整,隻是要看這場調整來的時間早晚和力度大小而已。

吳善濤應該和蔣旭仁走得很近,和新任省委書記陳耀東關係很一般,而和候任省長劉金東關係遠說不上好,隨著蔣旭仁的調走,陳耀東吳善濤如果不能從市委書記的位置上去,那麽處境就會相當的微妙。

而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李誌佳也很有可能受到影響。

江林濤一邊想著,一邊漫無目的的翻著手裏剛剛買到的財經雜誌,上麵很多內容也是宏觀體製改革的文章,從元旦之後,中央分管經濟和經濟體製改革的高級幹部就主動放下架子,頻頻主動約見中外記者,介紹經濟方麵的改革,除了財政製度、金融體製改革之外,投資體製改革、企業製度改革、住房製度改革、物價體製改革,這一攬子改革都將展開,

加速發展首先要加速改革,隻講發展不講改革,肯定要出『亂』子,不能再拖延時間了,隻有徹底改革這些體製,中央才有可能真正擁有市場經濟下的宏觀調控手段,經濟才有可能走出計劃體製下的治『亂』循環。這也是後來九四年被稱作宏觀體製“改革年”的原因。

這對國家來說,可是一個難得的曆史機遇,而在這樣的曆史時刻,自己能夠在這一輪改革中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