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強烈信號

徐永利難得回一趟家,進門看到老婆又是倒茶又是打洗臉水,一臉的喜氣,心裏不由有些納悶,他心裏憋著氣,於是虎著臉問道:

“你這是幹啥?難不成我回縣城人防辦你就那麽高興?”

徐永利聽說自己的去處是人防辦副主任,所謂人防辦就是人民防空辦公室的簡稱,主任還是武裝部長兼任。像海螺這樣的縣城,不像大中城市裏有大量地下建築和防空洞,整修一番出租出去做生意之類的,雖然清閑,但是福利總還不會少,海螺幾處的高樓有地下室,那還是人家單位的,輪不到人防辦太多指手畫腳。

整個單位加起來估計也就是一副打麻將的人,估計連斟茶倒水的人都沒有。

徐永利心裏的失落是難免的,雖然到鳴鼓鄉遠離家裏,一個月也難得回一趟家,但是過得還是挺充實的,這一回被調回來,雖然是老婆孩子熱炕頭,但是心裏怎麽都不甘心。

他才三十八,還很年輕,若是在人防辦蹉跎下去,估計那點幹勁,也會被完全消磨掉了,這輩子也就費了。

對於提撥他的邱解放,他也總是懷著一種很矛盾的心情,當然首先是感謝邱解放的提撥並委以重任,使得他能在鳴鼓鄉放開手腳搗鼓出了一些成績,特別是在特『色』養殖上讓鳴鼓鄉的很多人受益,但內心對邱解放的很多做法心裏也是很不讚同的,特別是邱解放大搞勞民傷財的形象工程,大搞排場等等,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實際上他很少上邱解放那裏,他也怕自己控製不住,就把一些真實想法給講了出來,那時候弄得大家都下不了台。所以外麵雖然偶認為他是邱解放的得力幹將,實際卻不知道他和邱解放私交很一般。

老婆白了他一眼:

“你想去防人還輪不到你呢。”

徐永利一愣:

“難不成……”

徐永利本想問是不是比人防辦更差的地方,可看見老婆喜滋滋的樣子,顯然不是。

“你還是繼續做你的縣長,聽說新來的江縣長把你和嚴學斌給保了下來。”

徐永利真的有點愣了,他和江縣長可沒什麽交情啊,江縣長到鳳鳴的時候,也沒有對他也很一般,眼下在江縣長麵前說得上話得也就明海了,可他和明海的關係也很一般。

他老婆還是笑著道:

“看來你有時候喝高了在我麵前吹你在鳴鼓幹得如何如何,也不全是哄我高興的。不然江縣長不會那麽保你,你可是邱縣長提起來的人,邱縣長都被抓了,要不是你真能幹,誰會冒險保你啊。我聽說金雲林、安誌山、郭天新幾個等於是在家帶孫子了……”

徐永利有些喟然,他從鄉裏往回趕的時候,心裏沒有報任何的希望了,這突如其來的喜訊讓他一下有些茫然。

“你還愣著幹什麽啊,難得江縣長冒著風險把你保下來,你總得去表個態啊,江縣長這麽年輕,恐怕最見不得擺老資格的……聽說江縣長要接鄭書記的班,那得要幹好些年,難得江縣長看重你,得趕緊搞好關係,說不定還能進一步呢。你可不要又犯倔……”

“你這是典型的頭發長見識短,這個時候上門去做什麽。江縣長頭上的代字還沒去呢。要注意影響,把工作幹好,那就是對江縣長最大的報答了。”

徐永利知道不少人都叫他倔驢子,可他雖然脾氣倔,但是心眼卻是不缺的,他對新來的江縣長並無太多的了解,對於江縣長保他苦思不得其解,他可沒天真到會認為自己工作刻苦就會被上級領導提撥重用,何況江縣長到海螺時間不長,即便要提也是提親近巴結他的人,怎麽會無緣無故先是力爭自己保住了鄉長職務?

這是禍是福還難說得很,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還是等等,了解了解情況再說……

兩口子正說著話,門外傳來砰砰的敲門聲,徐永利一聽這動靜就知道不是來找他辦事的,估計是那些難兄難弟得到消息上門來了,他愣了愣,覺得外麵敲門的不是來找他辦事的。來求辦事的不會這麽不知禮數。於是開門一看,好家夥,為首的正是金雲林、安誌山、郭天新等人,粗略一看竟有五、六個,差不多這一回被調整的都到齊了,徐永利心裏暗暗叫苦,其實他和這些人交往也不多,這些人以前也沒有到他家裏來玩過,但是平常在縣裏開會總是要打交道的,關係也不算差,隻是這被調整的都聚他家裏,若是讓鄭書記知道了,不知道又會對他有什麽看法,他這剛剛被保住的鄉長位置,也很難說會不會得而複失。

但是人家既然已經上門了,不讓人家進門他徐永利也肯定做不出來,連忙請難兄難弟進來。

徐永利一一散過煙,見老婆把西瓜也切好,就讓老婆去接孩子把老婆給支走了。——都是在鎮裏呼風喚雨的角『色』,一下子被弄去坐冷板凳,誰心裏都不好受,牢『騷』肯定是免不了的。這些話傳出去那說不定又會掀起很多波瀾,而女人的舌頭總是比較長,還是小心為妙……

屋裏隻剩下幾個大男人了,金雲林道:

“永利,現在這一屋的人就你還是當權派啊,我的去處是縣綠化辦,誌山去的殘聯,天新去的是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

郭天新自我解嘲的說道:

“我在『政府』部門工作了這麽多年到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單位,嗬嗬,真是好得很啊……”

徐永利心裏也有些喟然,他沒想到鄭書記下手這麽狠,連地誌辦科委這樣的地方都輪不上,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他倒是聽說過,但是是幹什麽的他也不清楚。這顯然是太不公平了,怨氣很大也就是難免的了。

“永利,我給你算一卦,我看你馬上就要飛黃騰達了,到時候還要拉扯我們幾個老哥哥一把呀……”

徐永利打著哈哈道:“金書記莫開玩笑,我還巴望著幾個老哥哥拉扯我一把呢,說實話,我也是剛剛聽我老婆說我沒動,還不知道是真是假。還想請幾位老哥給說說呢……”

徐永利打著哈哈沒接招,眼睛望住金雲林,聽金雲林的意思,顯然是知道點什麽內情。

金雲林似乎故意吊他胃口,拿著西瓜猛啃,什麽要把心裏的那股氣全撒在西瓜上。徐永利雖然很想知道答案,心裏有些忐忑,但是顧及幾個人的心情,也就沒開口,隻是默默抽煙。

倒是一邊的郭天新心情不佳,似乎不耐煩了,說道:

“老金。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帶著我們幾個殺到永利家,總是有事要說的吧……”

郭天新見金雲林那樣子肯定不是信口開河:

“老金你就別賣關子了,永利心裏現在是踏實的,你釣他的胃口沒用。你這樣倒是把我胃口給釣起來了,你倒說話啊。”

金雲林看到幾個人都瞪著他,這才抬起頭說道:

”你們恐怕都不知道江縣長在理光主要搗鼓的是什麽吧?……特『色』農業,我聽理光那邊得人說,江縣長在那邊搞得很成功,理光的老百姓都念著他的好呢,弄得市裏都不敢讓江縣長回去交接,到了市裏直接就把江縣長給弄到了海螺,理光那邊的幹部和老百姓對市裏的安排很有意見,也都恨我們海螺人把他們的好書記給搶走了……你們想想,江縣長到了海螺,肯定還是要搞那一套的,永利,你年輕又有文憑,而且在鳴鼓搗鼓的那特『色』養殖效果也不錯,算是對了江縣長的胃口了……”

徐永利一聽,心裏也有些恍然大悟,不過嘴上卻狡辯道:

“江縣長在理光搞特『色』農業搞得老百姓都舍不得讓他走,我搞的那點東西那會如江縣長法眼?估計是看我在鳴鼓搞的那些東西還沒有結束,我一走就半途而廢了,搞不好又是第二個海狸鼠……”

他如此狡辯一番,也是很有道理,來地人都算邱解放的鐵杆部下,就他一個人過關了,估計其他人心裏也有些嫉妒。

“永利,你聽我說,我這些東西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打聽來的……”

金雲林確實是通過在理光的熟人細細的打聽了一下江林濤,不過一直沒派上用場,其實昨晚常委會結束沒多久,他就知道了他們的去向,當時他也是怒不可遏,他沒心髒病卻搞得心髒病都差點犯了。

但是最後一想,這樣下去不行,他的想法其實也很簡單,徐永利既然被江林濤保下來,肯定是要重用的,就想通過徐永利跟江林濤處好關係,等江林濤縣長的位置坐正之後調個好單位養老,但是後來轉念一想,這太消極了,最好是聯合起邱解放的舊勢力一起投奔江縣長——不找個大靠山,不團結遲早被鄭來懷各個擊破,最後肯定都不會有好下場。

江縣長初到海螺,總是需要用人的,江縣長保住徐永利嚴學斌,恐怕不僅僅是保兩個人那麽簡單,而是想要給他們這些邱解放的人一個念想,這說明江縣長需要他們這些人。他們還能起到大作用,當然他也清楚江林濤這麽年輕就當上縣長,那背景不知道比邱解放硬多少,這更加堅定他聚攏大家一起擁戴江縣長的決定,到時候江縣長肯定不會忘了他這個穿針引線的人,這樣不但有機會調離綠化辦那個冷板凳,說不定還能享受個副處待遇退休,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金雲林環視了幾個人一眼道:

“永利,你也就不要謙虛了,其他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目前鄭來懷是想把我們趕盡殺絕,你們看看這一回調整的,都是我們一批的人,換上去的輪到好地方的,幾乎都是鄭來懷的人,可唯獨江縣長保了永利你。為什麽?!這就是給我們一個強烈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