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青雲直上 第六十六章 山雨欲來

下午的時候,***局的局長紹偉就上了江林濤辦公室,前來檢討“保護費的”事情,並匯報***局整改意見的。

但是他在那裏幹坐了一刻鍾有餘,可他依然沒有看到江縣長有抬頭的意思,紹偉也知道,自己是遇到傳說中的“學習時間”了。所謂的學習時間。並不是說上位者真的在學習什麽東西,忙什麽事情。

其實“學習”的人具體在幹什麽,實在是無關緊要,關鍵是怠慢下位者的時候,表達的意思:江縣長很生氣!

所以紹偉就更不敢打擾領導的學習了。

而他也不敢有任何的怨言,不管是保護費收到最繁華的中心地帶,還是出警速度,***局的表現那都隻能用糟糕透頂來形容了。

***局是幹什麽的?說得崇高一點就是人民衛士,群眾的守護神,為國家和『政府』保駕護航的,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看門狗,可是小偷都大搖大擺的進門了,但這狗根本就沒有叫,並且更離譜的是都發現小偷了,可這狗老半天才懶洋洋的過來。作為一局之長,他不負責任誰負責任?

紹偉坐在那裏,看著江林濤沉著臉坐在那裏,年輕而堅毅的臉龐顯得不怒自威,給他帶來了一種無形的壓力,讓他感到很有些壓抑。

紹偉心裏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自己以前也就是覺得這張臉太年輕了,也和不少人一樣,覺得江縣長搞不好連選舉縣長這一關都過不了,即便是僥幸過了,恐怕也是一個很弱勢的縣長,所以把寶壓在市局的領導身上,哪曾想結果把寶壓歪了。

紹偉知道吳治國現在不想動他,但是劉和林卻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上位了,所以小動作不斷,他已經是走投無路了。隻有來看看江林濤願意不願意接納他。他也很清楚,江林濤到海螺都好幾個月了,現在又正式當選縣長,自己想要投奔江林濤,實在是來得太遲了一些。

但是他依然還有那麽一線希望,因為如果任由吳治國和劉和林這樣搞下去,必然影響到海螺的長治久安,更會影響到江林濤發展經濟的計劃,江林濤也需要用人。--雖然這希望很是渺茫,但是此時也已經是他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紹偉心裏有什麽想法,江林濤大體上也能夠猜個***分準。江林濤坐在那裏其實也在思考著,吳治國原來緊跟邱解放,現在又調轉船頭緊跟鄭來懷,對他這個縣長也就一般般,基本上奉行的是不得罪不靠近的原則,但是江林濤知道,他想要搞好經濟,就不得不整肅縣裏的一些東西,特別是治安方麵的,這恐怕會觸及***係統內部一些人的利益,而從目前出現的一些蛛絲馬跡來看,吳治國也好,劉成林也好,跟一些見不得光的一些領域瓜葛不淺,這從根本上有利益衝突。這樣發生矛盾是遲早的問題。

紹偉是名正言順的***局長,如果紹偉能得到強力支持,在***係統內,是完全可以和吳治國掰掰手腕江林濤和紹偉也多少接觸過,江林濤不相信會被消磨的沒了誌氣,會沒有一點想法。隻是紹偉這個人看樣子挺能忍的,他隱忍這許久,如果沒有相當的把握是絕對不會輕易起釁的,現在的問題是怎麽樣令紹偉覺得有了強力後援,使得他甘心出手。

江林濤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分量,『政府』一把手還是會讓吳治國十分忌憚的,但是畢竟才上任,又年輕,恐怕在縣裏某些老油子眼裏還輕了一些,江林濤馬上想到了在理光***局調整的時候市局的關係,隻要杜雨『露』舅舅在位一天,這關係就還是能夠發揮作用,如果加上市***局的關係,想必還是能夠讓紹偉心動吧。

紹偉並不清楚江林濤此時心裏想的究竟是什麽,他坐在那裏患得患失想了很久才見江林濤慢慢抬起頭,紹偉覺江林濤的威嚴勁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一般久遠。他更有點緊張,下意識的吞了一下口水。隻覺的身上的汗都快下來了的時候。江林濤終於發問了。卻是頭也不抬:

“老百姓過春節帖張畫還能鎮邪,你們縣***局好歹還有一對石獅子,看著著實比老百姓的年畫威猛很多啊,就是不知道你們***局的那石獅子能不能鎮邪?……”

紹偉的臉一下臊得通紅,江林濤這話說得很是誅心,但是他能說什麽?在江縣長麵前講他上麵有政法委***壓著,旁邊有政委不配合,下麵有副局長掣肘,他這個局長有名無實?這除了能說明他無能,其他什麽都說明不了,所以他也隻有咧咧嘴,一個勁的檢討錯誤。

江林濤倒是不怕給紹偉把話說重了,出了這樣的事情,他要是不狠狠的批評他一番,恐怕紹偉心裏也覺得他完全就是利用他。

何況,江林濤心裏也有點惱怒這家夥真是沒眼力勁,既然早已經是被人架空了,可平常連他的辦公室都不來踩個腳印,這麽看衰他,那也必須要狠狠的敲打敲打!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收拾收拾,他肯定才會更記住他接下來的東西的。

江林濤狠狠的批評了紹偉一通,言語之間甚至有些刻薄,不過卻是沒有否定紹偉的整頓計劃,其意思就是要看他的行動以觀後效,並讓他有時間和理光***局局長舒自學多進行“業務”上的交流。

紹偉如蒙大赦一般從江林濤的辦公室出來,外間的秘書宋東海很客氣的把他送出門,可是紹偉知道宋東海雖然麵帶微笑,但是語氣中帶著的那種客套,他也知道那其實就是一種淡淡的疏遠,該是花大力氣去搞好和宋東海乃至徐永利的關係的時候了!紹偉在走出門的時候,心裏暗暗地做出了決定。

紹偉回到***局自己的辦公室,就趕緊去給理光縣的舒自學打電話,聽說是江林濤親自指示他打的電話,舒自學聽到是江縣長關照的,態度就顯得更為親熱了。

打完電話,紹偉忍不住狠狠擂了一下辦公桌,嘴裏曝了一句粗話。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啊,原來理光縣弄到的車就是江林濤搞到的,舒自學甚至暗示他到理光去當局長,還是仰仗的江縣長,這說明江林濤在市局省廳那關係很硬啊,江林濤到海螺來,他也是向海螺的人打聽過江林濤的,不過沒有太熟的人,自己得到的都是馬路消息,竟然沒有掌握到江林濤和市局主要領導交情不淺這麽重要的信息,實在是愚蠢透頂啊!早知道即使跑一趟理光也是值得的啊……

紹偉離開之後,徐永利後腳就進了江林濤辦公室。

“老徐,我明天要去市裏開會,估計要去幾天才能回來,你抓緊時間把純堿廠周圍的環境進行整頓一下。……”

徐永利點點頭,鹽礦並沒有在城裏,而是在距離縣城將近五十公裏和鄰縣接壤的安麗鄉,鹽礦地處兩縣交界處,由於不是井鹽,所以純堿廠停產之後,就缺乏有效的管理了,由於這是交界處,不少周圍的農民就挖鹽去鄰縣進行煉製私鹽,這中間的利潤可是十分豐厚,所謂的整頓環境其實就是不準周圍的人私自挖鹽。

“對了,對於規劃範圍裏的地方,要拍照,立照為證。對於想要引進一家大企業進來的事情,現在才剛剛起步階段,盡量保密。”

縣裏知道江縣長想要把純堿廠搞大的人一個指頭就數得過來,他算一個,宋東海算一個,他知道江縣長一直秘而不宣的緣由:鹽礦也好,純堿廠也好,由於並不在居民區,隻是一個孤零零的廠,周圍沒有多少建築,但是若是一旦走漏了風聲,有些人肯定會打歪主意,搭些棚啊搞些簡易的建築,以騙取補償款。

江林濤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他來辦,徐永利也知道江林濤這是在栽培他,如果真是把這個項目引進來,主要功勞在江林濤身上,他跟著跑腿肯定也能分點功勞,於是也就喜滋滋的告辭而去……

江林濤離開了縣裏,幾個副縣長似乎也覺得輕鬆了一點,黃誌勝在辦公室晃了一晃,想到要進行企業改製,心裏就覺得煩悶,想了一想就去了劉忠本的辦公室:

“常務,難得今天能喘口氣啊。”

劉忠本看到黃誌勝端著自己的真空杯進來,先給劉忠本敬了一支煙,然後才坐下。

劉忠本笑著從辦公桌裏走出來,坐在黃誌勝斜對麵的沙發上說:

“老黃,有什麽事嗎?”

黃誌勝美美的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的說道:

“常務,我看江縣長想賣掉縣裏那些困難企業,也不知道鄭***怎麽就答應了……”

劉忠本微微愣了一下,看來黃誌勝對於這項措施很有些畏難和抵觸情緒,就沒有接腔。

黃誌勝又慢悠悠的吸了一口煙自顧自的繼續說著:

“不說這些企業以前給縣裏做出過多大貢獻,如今出了問題,我們『政府』不思考如何帶領企業走出困境,而是直接賣掉甩包袱,我看是對這些企業的職工是很不負責任的。江縣長對於縣裏的企業就和銀行沒兩樣,就是錦上添花,資金多是給了效益好的,真是富的富死了,窮的窮死了……”

劉忠本詫異地看著黃誌勝,好一會才說道:

“老黃,你這話可不妥啊,說實話,江縣長所講的都是沒有機會翻身的企業,何況鄭***也是讚成的,江縣長都知道這些企業真正的症結以及現實的狀況,難道你這個管工業的副縣長不知道?這已經形成決議了,咱們都要支持縣委『政府』的決議嘛。按照決議執行……這話也就咱們私下交流交流可以。”

黃誌勝唉了聲說:

“江縣長隻曉得這些企業已經陷入困境,卻不問這些企業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常務你應該很清楚,這些企業的虧損不是這些企業經營不當造成的,而是邱解放『亂』搞,各種負擔把這些企業生生給壓垮了的。常務,設備陳舊、工藝落後,我們『政府』不是沒辦法去解決,民間從古到今認為賣祖業的就是敗家子,難道江縣長就不怕被人罵敗家子縣長嗎?為了政績也不能搞得這麽狠吧。最主要的是,廠裏的領導都是『政府』任命的,縣裏要賣掉,他們不敢違背上級的決定,他們得為自己爭取飯碗,我怕簡單處理,要出問題。”

黃誌勝也是覺得和劉忠本關係非常不錯,所以也就敢說,劉忠本總算是聽出了黃誌勝話裏的味道,黃誌勝是怕這些賣掉這些困難企業,即將麵對工人們下崗這個最棘手的爛攤子。

黃誌勝還是有些欺負江林濤年輕吧,原來邱解放那麽跋扈,想要怎麽搞,黃誌勝敢說半個不字?不過兩人既然兩人交情好,劉忠本也也隻好勸道:

“這事江縣長也考慮到了的呀,而且考慮得很成熟啊,賣掉這些困難企業的資金主要就是用於解決企業職工的,至於退休人員的問題,國家開始搞社保了,縣裏『政府』補貼點,將退休工人直接納入社保,比在廠裏拿退休金更有保障。

以前那些垮掉的企業發不起退休金,那退休人員也隻有領點低保救濟,僅靠『政府』救濟也不解決問題嘛。這樣搞,這些原本不能為縣裏創造財政收入的企業不但能增加財政收入,又增加了一些人的就業,總體算賬,肯定是更劃算的。

老黃,我知道你那一攤子事情很是燙手,不過,江縣長人年輕,但是做事還是算比較穩健的了,出發點也是為了把縣裏的工作搞上去,大方向是對的,何況,江縣長這麽年輕,想出成績是肯定的,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好,江縣長剛剛才當選,還是要多多支持的。”

劉忠本把話說得盡量委婉一些,如果不支持江縣長的工作,那江縣長肯定也不會坐視的,江縣長雖然年輕,但是絕對不是泥人,黃誌勝今後的日子肯定是難過得很的。這樣的話,黃誌勝肯定能聽明白他的潛台詞,言盡於此,就看黃誌勝心裏是怎麽想的了……

與此同時,在另外一個地方,也在進行著談話:

”吳***,這個小年輕坐正了位置就有點找不著北了,整頓治安,這沒得說,黑七他們是搞得過火了一點,不過現在他又開始整頓純堿廠周圍的環境,處處都是衝著我們來的啊,他以為他是誰啊,想在海螺橫著走?整頓純堿廠那等於是斷了我們最大的財路了……”

一個帶著一些匪氣的聲音說道。一個微微有些低沉的聲音說道:

“你也太過了,搞什麽不好,去收什麽保護費?那『性』質就變了!至於整頓純堿廠周邊的環境,他是縣長,他有決定權。”

低沉的聲音微微頓了一下:

“關鍵是鄭來懷的態度,鄭來懷本來是快要退居第二線的人了,卻不知道江林濤給他灌了什麽『迷』糊湯,讓鄭***覺得還有機會再進一步,海螺搞成這樣子,這可能嗎?鄭來懷是當局者『迷』!何況,鄭來懷靠著他的女婿已經賺了個滿盆缽,現在要立貞潔牌坊了,哪會管其他人的死活……”

聲音低沉的人歎了一口氣:

“鄭來懷就是窩囊費,邱縣長當縣長的時候是被邱縣長捏的死死的,現在江林濤上來了,還是如此。”

聲音低沉的真是縣委副***、政法委***吳治國,而另一個則是縣***局副局長劉成林。

劉成林心裏也是一笑,鄭來懷真要是太強硬了,恐怕吳***的日子也沒有現在這麽輕鬆寫意。

吳治國歎了一口氣,江林濤這個家夥新鮮花樣層出不窮,又善於捕捉時機,把不利變成有利簡直成了他的拿手好戲,隻是這一遭他可是犯了大忌,這官場上都講求個官官相護,至少也不能斬盡殺絕,縣裏乃至市裏不少人都涉足其中,要知道他搞的這些不知道斷了多少人的財路呢。

“吳***,我看江縣長這一遭是鐵定心思要掀起大風雨啊,我瞅著他那股子咬牙切齒的味道,那是真要下狠手啊,咱們可得琢磨透咋糊弄過去才行。”

坐在一邊的治安科長有點子虛火,他在理光有相熟的人,江林濤的能量他清楚,在理光,那是那會兒江林濤還隻是一個副***,把理光縣裏的那些人都是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吳治國想了一下說道:

“也就是走走過場而已,沒必要發生正麵衝突,總之讓他們注意一點,要有策略一點,嗬嗬,不是還有鹽務局、工商局那幫人也在搞麽,讓他們在前麵去衝,我們就先忍一忍,法不責眾,那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嘛。”

吳治國冷哼一聲:

“你以為這個家夥真像他表現那樣大公無私?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就算他能扛得住錢的誘『惑』,但他能無視他自己的烏紗帽和前程?我就不信市裏的領導給他打招呼他就能不賣這個帳!”

吳治國說這話也是有緣由的,這裏麵可是有市裏一位副***的兒子參了幹股的,實在不行,就從上麵給江林濤施壓!

江林濤沒想到他本來隻是為接下來和省裏的一些大型純堿企業進行談判做準備,以為隻是一些小打小鬧,結果卻是捅上了一個馬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