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土中。

層殿高閣,深宮幽台。

千歲石麟羅列,萬載天祿相對。

不見任何的斑斕,隻有單調的黑白,寂靜無聲,沉甸甸的,看不到底。

陰森,恐懼,死寂,死亡,不休。

這個時候,卷珠簾起,華蓋扶頂,一個青年人坐在王座上,身前橫有寶鏡,古樸幽深,照出場中的鬥法。

耀眼的光暈自鏡麵之中躍動,重重疊疊,似乎隨時都要衝出來。

可想而知,兩人的鬥法是何等的激烈,何等的驚天動地。

“真是大膽。”

青年人看上去年輕,實則是幽冥地府的八千王,他目光冷漠,渾身上下彌漫著幽光,背後是修羅地獄,萬萬千千的鬼魂在其中哀嚎。

對於有人在冥土放肆,八千王非常不滿。

正在這個時候,隻聽腳步聲響起,颯颯有音。

走在前麵的是一個少女,容顏纖美,紅衣罩身,肌映流霞,玉足如筍,像是翩然紅雲,自有神采。

她提著宮燈,上綴蓮花之相,千百的焰火自上麵落下,垂到地上,衍生光暈,照亮四下,正是聶小倩。

陸判官不疾不徐的走在後麵,身材頎長,麵容儒雅,法衣之上繡著刀兵枷鎖,張牙舞爪。

“見過八千王。”

陸判和聶小倩上前行禮,幽冥地府規矩森嚴,可不是仙道玄門可以比擬的。

“起來吧。”

八千王倒是很和顏悅色,當然這不是因為他是個好脾氣,而是因為陸判官上升勢頭很猛,有鬼帝看重。

據說這樣,才能讓八千王這樣的人物以禮相待。

待入座之後,兩人閑聊了幾句。

幽幽深深的光暈落下,在地麵上交織成光怪陸離的黑影。

灰白的燈焰躍動,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陸判大袖搖擺,聲音從容,道,“我是正好路過,聽到動靜,就過來看看,沒想到遇到了王爺你的法駕。”

八千王明白陸判所指,哼了一聲,看著銅鏡中璀璨的仙光,道,“好久沒見仙道玄門中有人這麽狂妄自大了,居然敢硬生生殺入冥土,非要給他一個教訓不可。”

場中兩人鬥法驚天動地,餘波扭曲時空,紛亂如麻,即使是陸判都看不清來人的麵容,隻能冥冥之中感應到其繞身的太冥真水,浩浩蕩蕩,沉吟一下,道,“自從佛門在我們冥土中占據一角後,玄門仙道也是不安分,這麽多年沒少有小動作。”

“佛門也不是好東西。”

八千王聲音恨恨的,麵上的青意一閃而逝,似乎有著刻骨銘心的回憶,道,“我們冥土廣袤無邊,有億萬萬的人,可是就是不齊心,幽冥地府也隻能統轄中心區域。要不然的話,佛門怎麽可能會有機可乘?”

“鬼帝大人們勵精圖治,最近局麵已經有所改觀。”

陸判對於這樣的局麵也沒有太多的話說,陽麵上有數不清的界空,數不清的勢力,與之相對的,陰麵冥土雖然要小一點,但同樣勢力交錯複雜,隻好安慰道,“總有一天,我們冥土的勢力能夠整合完畢,完成大一統。”

“我們會等到那一天的。”

八千王對現在幽冥地府的主事之人同樣很有信心,他說了幾句後,目光投向寶鏡,道,“兩人鬥法已經不短時間了,陸判你看結果如何?”

“須龍王不用講,實力遠遠在我之上,和他交手之人同樣深不可測,這樣級別的鬥法不是我能置喙的。”

陸判先是謙虛了一句,然後在八千王的發問下,還是答道,“兩位應該是半斤八兩,不過須龍王占據地利,冥土的意誌和氣機會對來人有壓製作用,拖得時間越久,須龍王勝算越大。”

八千王的實力還在須龍王之上,他能夠發現陳岩身上隱晦的氣機,笑了笑,道,“就是這個道理。”

“來人還是太狂妄了。”

八千王手持羊頭拂塵,綠波三千,溫溫潤潤,道,“這次恐怕要栽個大跟頭。”

陸判目光幽幽,法衣搖擺,道,“仙道玄門的大勢力,不一直這麽桀驁不馴,狂妄自大?”

兩位大人物講話,自然沒有陸小倩插口的餘地。

她姿態出眾,美麗精致,隻是靜靜地看著銅鏡中的那一團耀眼驚人的仙光,細眉微不可查地蹙了蹙。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一種難言的感覺。

到底是什麽?

在同時,被冥土中的動靜驚動了的仙道玄門之人也在關注此番鬥法。

明月如鉤,臨下煙水。

還有風裏落花,蓮香細細。

天棄窟的張小山正在觀看,冥土之人不知道陳岩的來曆,他可是一眼就能認出。

“好個陳岩,居然殺入了冥土。”

張小山目光一轉,神意橫空,遍查過去,已經發現陳岩為何殺入冥土,和須龍王鬥法的緣故,曆曆在目。

在沒有同級別人刻意遮蔽的情況下,對他們這個級別的人來講,回溯過去輕而易舉。

簡簡單單,毫不吃力。

賀新郎同樣明白,她蹙著細眉,心中念頭翻轉,納悶道,“不知道這個陳岩打的什麽主意?”

幽冥地府的人物不知道陳岩,或許以為他是像以往玄門仙道之中的佼佼者那樣狂妄自大,大搖大擺地斬殺越人王,還敢闖入冥土,和須龍王交鋒。

可是現在玄元上景天的玄門仙道的勢力可是將陳岩的情報搜集地非常詳盡,知道他不是一個狂妄自大的性格,很多時候都是謀定後動。

事出反常者為妖,陳岩這麽做,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或許陳岩想借幽冥地府來立威。”

張小山是真仙三重的人物,在天棄窟眾擔任要職,他略一沉吟後,給出自己的判斷。

對於仙道玄門來講,幽冥地府,或者冥土的勢力,都是很好的踏腳石。

通過打擊他們上位,風雨化龍的人,在以往不是沒有出現過。

這是仙道玄門的政治正確性。

“隻是風險不小。”

賀新郎點點頭,她也知道這一條路,裙裾上柳條搖擺,芳草細細,春愁如織,緩聲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從冥土脫身。”

“陳岩應該有自己的辦法。”

張小山看出陳岩氣機的變化,是受到冥土意誌的壓製,不過他同樣相信,陳岩會有自己的應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