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夏之交。

浮閣凝光,鬆石如黛。

花染色,竹生煙,嫋嫋升騰,在半山之間,若隱若現。

倏爾一聲鶴唳,排雲而下,響徹四方,有金石之音,回響不絕。

陳岩扶正道冠,從容自洞府中出來,衣袂颯颯,看著晴空萬裏,雲來雲去,隻覺得心中暢快,於是環視周圍的玄門同道,道,“擇日不如撞日,我們即刻出發,前往上林地,救援天上仙府的道友們。”

棲寧郡主立在左側,蓮步如燈,耀耀其輝,光暗暖融,有淡淡芳香縈繞,她手持玉如意,黛眉一起,接口道,“真法派上下早準備妥當,可以隨時出動。”

徐乘鶴和虛西溪沒有說話,不過眾人都知道,兩個宗門的人手已停在西坡洞外,騰虹飛電,清氣托舉,蓄勢待發。

隻剩下李疏鍾淡淡一笑,玄白劍氣在身後發出鏗鏘之鳴,冷光寂寂,道,“太玄門人手不多,隨時動作。”

“那好。”

陳岩負手而立,姿態如鬆,沉聲道,“救人如救火,我們馬上出發,劍指上林地!”

“好。”

眾人答應一聲,目有冷光。

轟隆隆,

下一刻,正如天發殺機,鬥轉星移,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玄門各派意誌一成,引動四下氣機,煌然衝霄而起,緩緩彌漫看來。

遠遠看去,黛金塗銀,交織血紋,像是冉冉鋪開的鐵血大旗,獵獵生風,每一個招展,都有寒芒爆炸,轟然有音。

還有雷霆纏繞,像是驚龍,震動四下。

“天發雷霆,鐵血大旗,戰音如鼓,四下染血。”

陳岩緩緩收回目光,足下一點,騰空而起,衣袖帶風,翩然出塵,道,“這次之事,不是等閑,事關東荒之氣運爭奪,我等太冥宮打頭陣。”

嘩啦啦,

陳岩在前,太冥宮的眾人或是駕馭劍光,或是祭出神通,或是乘在法器上,緊緊跟在後麵,衣袖激蕩,昂然向前。

再過片刻,太冥宮眾人上了早準備好的飛宮天闕,日月法舟,浩浩蕩蕩,推開雲氣光影,向上林地行去。

“我們也走。”

李疏鍾長嘯一聲,身子一拔,化為一道衝天的劍氣,在半空中一橫,夭矯如龍舞,細細碎碎的劍音發出,以一種難以的韻律抖動。

在同時,似乎於李疏鍾的劍嘯應和,四麵八方同樣有劍音響起,或是低沉,或是高亢,或是肅穆,有的金黃,有的深藍,有的玄白,有的墨黑,各不相同。

幾十道劍光,交織在一起,似是一個大大的劍盤,跟在太冥宮之後。

太玄門的人,這次來的都是劍修,駕馭劍光,飛騰來去,就是這麽幹脆利索。

“走。”

虛西溪和徐乘鶴衝棲寧郡主點點頭,不多時,就有漫天的星辰搖曳,星星點點,再然後,蓮葉田田,金藕玉荷,璀璨光明。

星河宗和三聖門也出發了。

“輪到我們了。”

棲寧郡主看了看天色,招呼一聲,頓時自西坡洞中升出團團簇簇的明光篆文,一個接一個,大有半畝,瑞氣環繞,吉光凝紋。

在上麵,都是法衣高冠之士端坐,天門上的雲光如瓔珞珠簾,絡繹不絕。

乍一看,真法派的聲勢之大,僅次於太冥宮。

原因很簡單,包括棲寧郡主在內真法派上下,都以為他們會成為這次行動的主事人。

作為主事人,當然要有領袖的表率,出動的人數當然不能少。

隻是計劃不如變化大,他們真沒想到,自家的棲寧郡主沒能徹底壓伏陳岩,到最後,還是太冥宮領袖群倫。

對於這個,真法派做法也很大氣,他們並沒有因為自己一方丟掉領頭的機會而故意削減人數,而是按照原計劃準備的人手全部出動。

且說陳岩,坐在大哉九真天玄宮中,周匝是玉樹寶竹,懸掛著金燦燦的琉璃神燈,晶瑩的燈火垂到地麵,通徹四方。

他微微眯著眼,手中掐著道訣,要演算這一行的成敗。

隻是水光剛起,突然之間,憑空降下一道天柱,浩浩蕩蕩,彌天極地,上鎮罡雲,下理風雲,凝固時空乾坤,封住因果糾纏。

天柱一轉,隻聽哢嚓一聲,所有的卦象化為破碎的鏡光,向四麵八方飛去。

“果然是這樣。”

陳岩皺了皺眉頭,散去神通,抬頭看去,鎮海神針立於東荒之上,吞吐雲氣,巍峨不可測度,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和東荒的地氣天運相連,逐漸影響到天機變化。

在鎮海神針的影響下,想要演算天機,變得越來越困難。

“長此以往,怎麽得了?”

陳岩站起身,走來走去,念頭起伏。

到現在為止,天庭並沒有太過強力的人物入場,但一個鎮海神針則是鎮壓乾坤,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這個重寶的威能,借助東荒的地氣天運,正在與日俱增。

要是真到有一天,此寶成為東荒的根基,那麽玄門各派就會不容於天地,被排斥出去。

“等解了天上仙府之圍後,就要考慮鎮海神針了。”

陳岩走來走去,驀地想到當日自己闖陣之時鎮海神針的意外變動,不知道到底是何因何果,要是自己能夠得知的話,或許可以有另外的思路。

徐星星卻是在蹦蹦跳跳,一邊晃著大腦袋,一邊繞著陳岩轉圈,道,“想不到,你都窺見自己道果了啊,哎呀呀啊,哎呀呀啊。”

徐星星麵上的表情很豐富,自從上天宮來後,就在哇哇怪叫。

那個誇張,簡直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好了,”

連坐在秋千上抱著大胖娃娃玩耍的戚小天都看不下去了,她送了徐星星一個大白眼道,“你在宗門中,又不是沒有見過天仙大能,那時候也沒見你這麽激動啊。”

“那怎麽能一樣,”

徐星星搖頭擺尾的,門中的天仙確實是偉岸浩瀚,不可測度,但他大頭童子以前之時還有幸聽過道祖**呢,現在讓他激動的是,他見證了陳岩的成長。

從在洪荒界的摸爬滾打,在世俗中的掙紮,到現在離天仙隻一步之遙,有一種見證傳奇的樣子。

陳岩知道徐星星為何如此表現,他也不管,隻是看著外麵,用不了多久,就要抵達上林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