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明遠樓。.

綠雲冉冉,蘭蕙馨馨。

曲水洗石骨,冷光照下簷。

細細密密的花開,麗春花木筆花杜鵑花含笑花鳳仙花玉簪花,姹紫嫣紅,異香撲鼻。

方士庶穩穩當當坐在檀木大椅上,接過值班文吏遞上來的答卷,問道,“可是正常交卷?”

“正常,”

文吏自然是知道這兩個字的意思,道,“主考官大人,考生是正常交卷。”

“哦,”

方士庶長眉挑了挑,露出一絲詫異,隨即對著身邊的諸位副主考官道,“雲州不愧是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之鄉,這樣才思敏捷的考生,本官還是第一次見到,就讓本官先睹為快吧。”

“大人請。”

以崔學政為首的副主考官們當然不會有意見,笑著回應。

“嗯,”

方士庶打開考卷,一,麵上的笑容斂去,取而代之的是驚訝和震驚。

書法,是讀書人的門麵,也是考官對考生的第一印象。

而現在考卷上的字體,倏肥倏瘦,倏巧倏拙,或勁若鋼鐵,或綽若美女,或如飄風驟雨,落花飛雪,信手萬變,逸態橫生。

字有筋骨血肉,靈性自成,卓然大家風範。

這一刹那,以方士庶的養氣功夫,都有一陣子恍惚,好像這不是鄉試的答卷,而是京城書法大家又出佳作。

“這種字體,”

方士庶根本沒有心思,他盯著答卷上活靈活現的文字,橫豎撇捺點之間帶出的纖麗中的雄健之意,隻覺得一種說不出的綠意直入眉宇。

天地之間,沒了暑氣,沒了花香,沒有了聲音,隻有一個又一個的文字在跳動,如同有生命一樣。

“竟然是一種新書法,”

方士庶眉心劇烈跳動,他本身就酷愛書法,造詣出眾,當年能夠進入翰林院,一手出神入化的書**不可沒。

正是如此,他才更加地感到震驚。

俗話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可是這後浪未免太猛了吧?

“咦?”

“這是怎麽了?”

“方學士?”

其他幾個副主考官士庶的臉色從平靜到驚訝,再到震驚,最後是久久無語,彼此對了對眼神,都能方眼中的疑惑。

要知道,方士庶年少成名,當年在鄉試中得中解元的文章就被文壇大宗師謝謙稱讚為思沉力厚,文中有靜氣,讚譽頗多。

後來得中一甲,進入翰林院後,更是讀書養氣日深,隱隱有士林某派係扛鼎人物的風采。

這樣的人物,胸有詩書,目光辛辣,鄉試考生的卷子可謂是一眼定生死,怎會如此躊躇?

“呼,”

方士庶壓下心中的震驚,定了定神,去。

“好文章,”

方士庶又一次驚訝了,文章之佳,不遜色於書法出眾。

整個文章文理精粹,用詞得當,深入淺出,鞭辟入裏,越是細讀,越是味道醇厚,讓人欲罷不能。

這樣的文章,就是拿到會試上,都可以脫穎而出。

再想到這還是考生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完成的,方士庶隻能歎一句,英雄出少年啊。

“幾位,你們都吧。”

方士庶抬起頭,人驚訝的目光,笑了笑,將考卷遞給副主考官們。

“好字啊。”

一個副主考官一,拍案而起,麵上的古板嚴肅早就消失不見,搖頭晃腦,連聲讚歎道,“光是這字,都比老夫要強得多了。”

“好文章。”

另一個主考官則是忍不住誦讀出聲,這樣文辭華麗,朗朗上口的文章,最對他的胃口。

“詩才無雙,”

還有一個則是拿到的詩詞的考卷,一,倒吸一口冷氣,詩詞最顯才氣,這上麵的詩詞才氣逼人啊。

“嗯?”

崔學政拿著考卷,細讀之下,眸光深深。

“這個小子,還有這一手。”

崔學政是越讀越高興,喜形於色。

陳岩的書法有所變化,但筋骨猶在,他多次給陳岩批閱文章,當然認得出來。

讓他高興的不光是書法的進步,更為重要的是,文章明顯上了一個層次,特別是裏麵對聖賢之意的延伸,隱有自開天地,另成一家的風範。

這樣的功底,可是比以往陳岩送上來的文章上了一個大台階。

“文章可不會有靈光一閃,”

崔學政又讀了一遍,裏麵的用詞之準,讓他都難以刪改,幾乎有千錘百煉的味道,忍不住想,“難道以往這個小子寫文沒有全神貫注不成?”

其實,崔學政哪裏知道,這根本不是陳岩的寫作水平提高了,而是他的抄襲水平提高了。

為了這次鄉試不出意外,陳岩也是下了功夫,從記憶中找到的文章都是當時會試上的雄文,可謂是字字珠璣,傳誦一時。

這樣的文章,很多時候都是可遇不可求。

“這下子好了。”

崔學政合上考卷,心中一片平靜,暗自道,“以這樣的文章,配上足以稱之為大家的書法,陳岩這次鄉試絕對是解元最有力的競爭者。”

”崔學政方士庶,“學士如何決斷了,

他們兩人雖然有說有笑的,但政見不一,不是一個派係的,如果必要,崔學政相信,這個麵厚心黑的家夥肯定會卡一卡自己的人。

“不過這一次嘛,”

崔學政玩味地笑了笑,出什麽幺蛾子。

後亭。

藕葉連綿,青魚出水。

陳岩坐在石凳上,一個人出神。

他選擇最早交卷,一個是製造轟動效應,給自己套光環,另一個就是見識到神靈們的無恥後,防微杜漸,免得他們做手腳。

“接下來,”

陳岩中冒出頭的霜石,考慮接下來的動作,從鄉試結束到張榜可是還有一段時間,城外的瑤光殿主虎視眈眈,很危險啊。

“不知道十皇子什麽時候能到府城,”

陳岩皺起眉頭,崔學政雖然對自己不錯,但要是金丹修士真的發了瘋殺進來,不管不顧地出手,自己就要糟糕了。

再說了,最近一段時間崔學政會待在貢院明遠樓上批閱考卷,落鎖之後,隔絕內外,根本沒法出來。

“實力,”

陳岩長長出了一口氣,他想到自己對阿英前往羅浮宗的無奈,對自己在官府和太陰門下搖擺的難受,這樣的無力感,真的不想再要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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