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

晨曦滿園,白光澄明。

陳林泉白衣飄飄,道服颯颯,自外麵進來。

他抬起頭,就見陳岩坐在園中的假山下,四四方方的小池前。

屋簷上的是雨水,匯聚起來,自假山上傾斜而下,落入池中,和池底嶙峋有致的青石碰撞,水洗石骨,叮當好音。

夾雜周圍鬆柏森森,修竹竿竿,青翠掩映。

見翠色染人,波影起伏,水聲叮當,很有一種如詩如畫的意境。

見到這一幕,陳林泉停住步子,目中閃過少許的羨慕。

比起自己和族長絞盡腦汁地為家族遮風擋雨,大樹底下好乘涼的陳岩毫無疑問要瀟灑得意的多,輕輕鬆鬆。

鬆下怡然高臥,側聽雨打鬆聲。

陳岩聽到腳步聲,轉過頭,輕輕一笑,道,“是前輩來了啊,可有了決斷?”

他說著話,手一伸,池中水花一起,團團簇簇,托舉兩個酒杯,裏麵是亮如琥珀般的靈酒,散發著驚人的香氣。

水花托酒,一人一杯。

陳林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品著齒間的香味,好一會才開口答道,“我們陳家準備入場,稍後就會有族中精銳前來,擔任北幽紫陽帝君的屬官。”

陳林泉聲音沉沉的,很有力道,道,“絕對都是陳家的佼佼者,會讓帝君大人滿意的。”

“陳家做了一個明智的選擇。”

陳岩摩挲著酒杯上的九龍蟠紋,眉宇間有淡淡的沉凝,道,“我們合作,合則兩利。陳家這個時候入場,以後自有大收獲。”

“希望如此吧。”

陳林泉聽了,垂下眼瞼,擋住眸中的異色。

“對了,”

陳岩放下酒杯,似乎又想到一事,笑了笑,道,“不管如何,我和陳家也有不小的淵源,我給前輩提個建議。”

“你說。”

陳林泉坐直身子,周匝鬆色竹影罩身,讓月白法衣上光暈繚繞。

“天庭的局勢很複雜啊。”

陳岩歎息一聲,道,“我雖然對北幽紫陽帝君有很大的信心,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陳家可以有所變通。”

陳林泉心中一驚,麵上不動聲色,故意疑惑道,“你的意思?”

“是這樣。”

陳岩輕輕鬆鬆,一副為陳家考慮的樣子,道,“陳家反正人手多,正好可以進行兩手準備。一方麵派出精銳任紫陽帝君的屬官,另一方麵以此為優勢,和天庭中的其他勢力談判,看一看能不能拿下好的職位。”

“陳家家大業大人也多,正好多麵開花,能夠發揮出優勢,還能規避風險,兩不耽誤。”

“這樣對陳家才是正確的選擇。”

陳林泉真的很驚訝,他萬萬沒有想到,陳岩會說出這樣的話,居然和族長講的如出一轍。

“這個,”

陳林泉少見的欲言又止,這樣的對策,對陳家當然是很好的,不過對於陳岩,或者其背後的北幽紫陽帝君,那就不怎麽樣了。

這分明是三心二意啊,換成自己都不會舒服。

“哈哈,”

陳岩看著陳林泉的表情,明白這其中的含義,他哈哈大笑,聲音爽快道,“要是別人,這麽三心二意自然是不行,不過我是主事人,自然會給陳家相應的變通,畢竟我們不是外人啊。”

他的話,自自然然,有一種陳懇。

陳林泉吐出一口氣,眸光霍霍。

他本來還想著,怎麽講族長的決斷對陳岩講出來,說明白,這可不是個簡單的事兒,沒想到會這麽峰回路轉,圓滿到不可思議。

根本不用自己費盡心思去提,人家就想好了。

陳林泉念頭起伏,似是在沉吟,實則是心中喜悅,好一會才道,“你這個法子,確實是很周全,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裏,可以很大程度降低風險,還可以鋪開攤子。”

陳林泉抬起頭,看著陳岩,道,“你能夠站在陳家的立場上考慮,真的很好,你真不考慮認祖歸宗?”

陳林泉似乎感受頗深,很有推心置腹地意思,道,“你差一步就晉升天仙,在陳家年輕一代中無人能及,再加上心思縝密,手段老練,隻要回歸家族,以後說不定會成為一家之主。”

聽上去很有說服力,也很讓人向往。

陳家的一家之主,雖然還比不上天庭的帝君,但擁有的權勢和調動的資源在天仙中也是頂尖的。

要是其他人,或許會考慮一二,但陳岩對自己以後的道路早有決斷,於是笑了笑,道,“前輩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還是覺得,這樣挺好。”

陳岩背後光暈冉冉流轉,有經文赤金,上上下下,叮當有聲,和池中的水音應和,侃侃而談,道,“這樣我和陳家配合,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出其不意。”

“好吧。”

陳林泉見陳岩態度堅決,歎口氣,不再多說,道,“你對陳家的貢獻,我們都會記在心中,會有回報的。”

“前輩客氣了。”

陳岩擺擺手,法衣颯颯,道,“前輩接下來會在天庭行走,聯絡各派,運轉陳家子弟上位。”

“來人。”

陳岩敲響玉磬,陣陣的清音發出,不多時,徐有誌進來,手中捧著一枚玉簡。

“前輩,”

陳岩將玉簡拿起,遞給陳林泉,道,“這是天庭中各大勢力的概括,你拿起做個參考。”

“那真是解決了我的後顧之憂。”

陳林泉接過來,展開一看,眉宇間有喜悅,不管怎麽講,他都是外人,對於天庭的各大勢力是霧裏看花,現在有了這個,真的是方便太多。

“這次定要辦得漂漂亮亮的。”

陳林泉手握玉簡,信心滿滿,他定要在天庭中縱橫開闔,給陳家打開一個新的局麵。

接下來,陳林泉又和陳岩說了幾句,告辭離開。

陳岩將陳林泉送到門前,然後扶正道冠,緩步回來,重新在假山下的雲榻上坐下,他麵上的笑容一點點的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冷。

徐有誌恭恭敬敬地站在陳岩的身前,不知怎麽的,覺得一股冷意橫浸過來,浸染到自己的骨子裏,不自然地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