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在鬆間。

萬綠參天,冉冉浸人,照人眉宇生碧色。

鬆風聲從崖中來,颯颯有音。

陳岩端坐在亭中的雲榻上,背後玄光升騰,太冥真水在其中流轉,生生不息,窈窕通明,他眸子深深,有著鬥誌。

天運照三十三天,紀元中心,紛至遝來。

正是龍蛇起陸,英雄大展雄圖的好時候。

自己上有宗門護持,下有帝君信任,得天獨厚,要有所作為。

想到高興處,陳岩一聲長嘯,有金石之鳴,倏爾拔高,又像是劍吟,在空穀中回響,激蕩起一片鶴唳猿啼。

聲音清清亮亮,鏗然有聲,攜帶著堅定,雄心,還有不可動搖的壯誌。

天庭,觀運閣。

在飛來峰上,上觀青天秋水,下臨玉翠暮煙。

整個建築,四四方方,青白縈繞。

細細密密的篆文在其上,若刻若鏤,凝成複雜的星象,時時刻刻在流轉。

萬千的光,自三十三天照下來,垂到閣頂,凝成一枚寶珠,呈現銀白色,像是神靈的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觀測諸天的景象。

亙古,冷漠,孜孜不倦,從來沒有差錯。

閣中的人,從來都不多,隻是寥寥幾個,都是墨衣長袍,麵容如鐵,沒有表情,行走之間,像是木偶一樣。

天庭禁令之下,也很少有人接近,觀雲閣頗有一種躲進小樓成一統的神秘。

這一日,隻見天穹之上,紫青祥雲垂落,化為瓔珞華蓋,鍾鼓之音,響徹四方,聲聲落地,化為金花銀樹,沛然光明。

光生明珠,珠凝異香,香有妙音,音發雲霞。

整個天地,充塞一種明光金輝。

值日帝君駕馭龍攆降臨,聲勢浩大,祥雲景從,身後是兩個道童,手捧香爐,玉如意,一青一白,緊跟向前。

值日帝君降臨觀雲閣後,目光一掃,見隻七八個人,閣主根本沒露麵,他也不在意,笑道,“這個家夥,架子越來越大了,現在連出門迎接我一下都不肯。”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值日帝君笑了笑,大袖一擺,向裏走去。

時間不大,值日帝君來到觀雲閣的中央。

他展目看去,就見眼前是一片奇異的空間,億萬道的光線自時空中投照過來,有不同的色彩,不同的韻律,然後交織在一起,凝成古樸而繁多的卦象。

卦象若有實質一樣,碰到地麵,發出叮當一聲,然後層層的光暈氤氳,浮現出千姿百態的圖案。

再仔細看,有個人端坐在其中,須發雪白,老態龍鍾,他一呼一吸,就有卦象變化,然後匯聚成紫青之光,投入到垂地的書櫥上,融入玉簡中。

再然後,玉簡中,就有一段文字信息出現。

值日帝君看到這一幕,不是驚奇,而是變了顏色,他揮揮手,讓身後的眾人退去,隨即大步走進去,開口道,“賓王,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話音一落,值日帝君目光一凝,自冥冥之中號令福祿壽運,沛然不可抵禦,降臨下來,像是瀑布一樣,落到眼前須發雪白的老者身上。

福祿壽運像是蓮花般綻放,坐在裏麵的人身上的骨骼發出一聲龍鳳之吟,雪白的須發轉為烏黑,鬆弛的皮膚變得緊湊,眸子亮似星辰,照耀千古。

隻是半個呼吸,眼前搖搖欲墜的老者就成了一個看上去風流倜儻的青年人。

賓王搖了搖頭,白眼珠一翻,對值日帝君道,“你來了?”

他聲音不大,像是金屬磨合的聲音,很不好聽。

值日帝君沉著臉,目中有光,壓迫感很強,道,“有觀運天珠在,自可監察三十三天中諸多空間小世界的氣象,你又何必消耗本源去推演觀察?”

說到這,值日帝君的聲音慢下來,語氣緩和不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即使是你是天仙,這樣消耗下去,都會引來劫數降臨,到時候萬載修為會化為空。”

賓王又翻了個白眼,他眼珠子中白眼球占了大多數,這一翻白眼,不像是少女那樣可愛,反而給人一種陰森森嚇人的樣子。

值日帝君沉著臉,道,“怎麽,沒聽到,還是有意見?”

賓王當然知道值日帝君話語中是好意,他沉默了好一會,才歎口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不一樣了。”

賓王開口說話,不疾不徐,道,“要是以往,自然隻憑天珠懸空,自是可以。但現在紀元開啟,天運偏移過來,在我們三十三天中每時每刻都不知道要撕裂多少時空,多少因果,多少福禍,而在其中,就會有紀元之子的大氣運之輩出現。”

“我們都是閱讀過古天庭留下來的史料典籍,都明白應運而生的大氣運者代表著什麽,隻要能夠將他們盡可能地收入天庭,天庭就能夠真正沉澱下來,根基沉穩,不再受製於人。”

“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時候,錯過了,後悔莫及。”

值日帝君依然才沉著臉,珠簾搖晃,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道,“我們天庭的根基早就深不可測,在諸天萬界當中,都是一等一的勢力,你少胡言亂語。”

賓王哼了一聲,道,“你這樣的話,就是糊弄糊弄下麵的人,跟我說有什麽意思?”

“天庭和諸天之中真正傳承久遠的大勢力的差距,我又不是不知道。”

賓王慢悠悠說話,話語卻是很冷,道,“當年天庭本來應該是應運而生,繼承古天庭的氣運和意誌,可是玄門仙道的人太過深沉,提前出手,進行催熟。這讓天庭早了不少時間出世,可是這就好像是早產兒一樣,先天不足,身子薄弱。”

“天庭的情況,我們都知道,自從誕生的時候,就先天不足,沒有真正的鎮運至寶,而且由於是玄門仙道之人推動的,他們不光是在後麵指手畫腳,而且還布下了不知道多少的棋子,各種複雜紛擾,讓天庭每前進的一步,都步履蹣跚。”

賓王聲音很慢很慢,但語氣沉重,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幸好是上天給了我們又一次機會,這一紀元,我們親自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