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中。

假山嶙峋,高有三丈,其質玄白,隱有紋理。

在山上,參差不齊的青藤盤踞,枝葉晴綠,風吹青音。

三五隻長嘴赤衣的小鳥停駐在上麵,引吭高歌,聲音遠遠傳開,異常的清脆。

值日帝君負著手,在假山下踱著步子,不緊不慢,姿態悠閑。

他的對麵,常勝古元天王正在稟報最近三十三天中各路起義軍的烽煙,真的是隻言片語間,有波瀾壯闊。

值日帝君聽完,沒有說話,隻是眸子幽深,像是古潭中的水,照見天上的新月。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常勝古元天王講完之後,有點憂心忡忡,道,“現在以凶猴為首,召集妖魔鬼怪,不少很多塵封在曆史中的老怪物紛紛投去,如同烈火烹油,非常熱烈。”

“他們氣焰囂張,發展速度驚人,三十三天之中不少的勢力望風使舵,見他們勢頭大也投了過去。”

常勝古元天王推了推頭上的道冠,目光森然,道,“以前我們天庭征伐諸多世界,看來下手還是太仁慈,漏網之魚們出去後不感恩戴德不說,現在又跑回來興風作浪。”

事實上,正是如此。

要知道,天庭從三十三天中的發展,到一家獨大,肯定不是平平和和的,整個過程之中,不知道經過多少鐵血,多少殺伐,多少爭鬥。

多少風流人物,多少一方霸主,多少時代的弄潮兒,都在天庭的崛起之中被打敗,推平,然後黯然退場。

現在因為天地變動,他們卷土重來。

“大人啊,”

常勝古元天王最近在收集信息,看得是觸目驚心,以前沒有注意,現在才知道,天庭的一家獨大是建立在多少的屍山血海上,還有數不清的因果,看得人揪心不已。

他聲音很低沉,有著一種莫名的力量,道,“雖然有誌於帝君大位的實權人物們現在是竭盡全力,平叛起義,積累天庭的功德,但在我看來,還是杯水車薪,壓不下這股潮頭。”

常勝古元天王抬起頭,看向值日帝君,道,“要我看,還得帝君大人們出手,才能夠以秋風掃落葉的姿態盡快平叛。”

值日帝君暫時沒有說話,青藤葉子在風中颯颯有音,傾灑下一地的青翠,和地麵上的光磚交映,似乎是斑駁的圖案。

他能夠聽出常勝古元天王話語中的沉凝,上前一步,用手拍了拍自己這位嫡係和老朋友的肩膀,道,“古元啊,這麽多年來,我讓你處理天庭的事務,確實積累了功德,還有聲望,但常年忙於各種事務,也阻礙了你的眼光。”

常勝古元天王抬起頭,微微不解,自己為天庭著急,有何不對?

“天庭的帝君,包括我,都不會現在出手的。”

值日帝君言之鑿鑿,不疾不徐說話,道,“你隻看到現在起義軍肆虐,三十三天到處烽火,威脅到了我們天庭,卻沒有發現,這是我們的一個機會。”

值日帝君的聲音有莫名的韻律,像是夜間的蕭聲,在細雨疏葉中流轉,道,“我們天庭這多年來南征北戰,實在是積累了太多的因果,它們是跗骨之毒,是隱藏的危險,現在趁著紀元的到來天地的變動,正好來一個了結。”

“要是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後要圓滿解決就難了。”

值日帝君的聲音很輕,但很堅決,透著一股無情,道,“為了這個,天庭少許的損失是可以接受的。”

“少許損失,”

常勝古元天王想到三十三天之中被起義軍屠殺的各路神靈,還有被烽火燃燒的原天庭的駐地,沉默不語。

他一步步自底層,見識過不知道多少的殺伐,絕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可是想到高高在上的帝君的冷酷,不得不承認,兩者不是一個層次的。

帝君就是帝君啊。

“犧牲是不可避免的。”

值日帝君看出了常勝古元天王的心思,沒有笑,隻是道,“等以後,自然會有補償。”

“我知道。”

常勝古元天王點點頭,天庭在這方麵是有口皆碑的,有功必賞。

“我等帝君不出手還有第二個原因,”

值日帝君對自己的嫡係是真的推心置腹,希望他能夠站在更高的層次看問題,才能夠提升道行,讓修為更前一步,道,“現在起義軍的蓬勃發展,一方麵是紀元的緣故,一方麵也是三十三天意誌對天庭的反噬,這是不可避免的。用一句話來講,我們天庭走到這一步,合該有這一劫。”

“現在正是劫數,他們氣勢正盛,我們需要退讓。”

說到這,值日帝君踱著步子,聲音中隱隱有一種不甘,道,“這樣的劫數,要是我們帝君在正盛的時候出手,即使是能夠壓下,但反噬會很厲害,不是好事。或許隻有金仙道祖或者造化聖人才能夠無視天運劫數,按照心意行事。”

“嗯。”

常勝古元天王若有所思,目光幽幽,閃耀著智慧的光。

“還有一個方麵,疾風識勁草,在這樣的劫數之中,我們可以分辨出,到底是誰對我們忠心耿耿,誰又對我們三心二意。”

值日帝君大袖搖擺,來回踱步,話語不停,道,“相比起諸天之中底蘊深厚的超級宗門,我們天庭雖然人多勢眾,但良莠不齊的情況也是人盡皆知,關鍵時候經常扯後腿,不知道壞了我們多少大事。”

“現在趁著機會,將之進行整合。”

值日帝君目光沉沉,冕冠上的珠簾碰撞,叮當作響,非常清脆好聽,道,“除此之外,我們天庭現在吸收了不少新人,都是這一紀元中應運而生之輩,資質不錯,正好讓他們去經曆一下,才能夠迅速成長。”

常勝古元天王有了新的認識,道,“諸位帝君大人是講,此劫數不可避免,我們天庭要在應對的時候,盡最大可能化劫數為天庭的機緣。”

“我們天庭要在這個紀元之中真正的崛起,”

值日帝君喟然歎息一聲,道,“要有策略,要有犧牲,要有堅決,要有發展,不能一蹴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