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在崖上。

高出鬆梢,晴綠團簇。

日晚有冷光,粼粼而動,宛若水紋。

層層疊疊的香氣彌漫左右,如同在冰壺仙境,一塵不染。

棲寧郡主聽到聲音,抬起頭,雲鬢高聳,如出水芙蓉,不假雕飾,清脆的玉音傳出,道,“有客而來,歡迎。”

聲音傳出,帶著淡淡的蓮花香氣。

依稀有春雨,聽到花開。

遠處有人答應一聲,像是天上月,照在井水間,答道,“好。”

不到半刻鍾,就聽腳步聲颯颯有音,非常清脆,如同木屐敲打在青石上,由遠而近,再然後,燦燦的白光連綿過來,寶珠瑩瑩,照亮四方。

亭中的四人,棲寧郡主,晏常道,雲長生,李疏鍾,等等等等,他們都是齊齊抬頭,看了過去。

下一刻,

就見花影橫斜之中,一前一後,走出兩個人,最前麵的一人,頭戴法冠,身披青衣,腰懸法劍,金容玉姿,神采飛揚,後麵的人則是手持寶圖,目光晶瑩。

兩個人正是陳岩和沈複,他們走到亭前,從容行禮。

棲寧郡主雲袖擺動,素裙淡妝,像月照海棠,領著人還禮,她玉顏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道,“又見到陳道友了。”

簡單介紹之後,眾人回到亭中,紛紛入座。

案上瓶花氤氳,茶香正濃。

盈盈小壺,零散而有致的碧玉茶盞。

所有的景象匯聚在一起,宛若一幅淡妝的水墨畫。

陳岩坐在東首,法衣染青,天門上慶雲半畝,清清亮亮如水,上麵金燈萬盞,垂下祥光,到了地麵,倏大倏小,時刻變化,整個人沉凝非常。

隻是端坐,就深不可測。

李疏鍾暫時沒有說話,他倒是認識陳岩,可這個時候,卻是不停地暗自打量,目中的異色越來越濃。

原因很簡單,以他的靈覺,能夠感應到,對麵的陳岩不僅是已經晉升了天仙,而且身上的氣機深不可測,尚在棲寧郡主之上。

甚至讓他感受到危險,有一種普通人麵對洪水猛獸的樣子。

可怕,恐怖,森然。

李疏鍾的神情逐漸凝重起來,對方晉升天仙已經不得了,看樣子境界實力還很高?

這個時候,陳岩注意到了坐在角落中百無聊賴的雲長生,在他的眼中,這個小小的少年身上彌漫著一種不可思議劍氣。

劍氣堂堂正正,煌煌堂堂,光明璀璨,所到之處,妖邪退避,乾坤朗朗。

可以稱呼為妖魔之大克星,當之無愧。

陳岩以前或許隻憑氣機認不出來,但他現在有了紫陽寶弓,又恢複了不少原來的見識,目光一動,就有了猜測,道,“這位小道友手中的可是造化封魔劍,早聞大名,如雷貫耳,皓月當空,今天終於鏗鏘一麵,幸何如之。”

雲長生側著小腦袋,眨著眼睛看著陳岩,小眉頭皺起,似乎對對方的咬文嚼字很不適應,好一會他才開口道,“要是打架,我打不過你,不過要是比劍,你不如我。”

李疏鍾聽了雲長生的話,又深深地看了陳岩一眼。

他可是知道,自家這個小師叔看上去懵懵懂懂,但實則是天縱之才,身上可不止是擁有造化封魔劍,還有其他的不少底牌,是個現在不是天仙卻能夠與天仙對抗的怪胎,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陳岩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深不可測。

陳岩目光溫潤,法衣上的紋理細細的,像是秋天的紅葉,散落在山崗中,他笑了笑,道,“雲道友,不妨我們切磋一下劍法?”

說完,陳岩一彈手中的不生不滅無形劍,霜白之光,躍然而出,將周匝染成一片羊脂美玉的玉色。

這樣的玉色,冰冰冷冷的,沒有任何的生機。

像是冬來蕭殺,萬物歸寂。

“好。”

雲長生看著不生不滅無形劍劍刃上的霜紋,眼睛亮起,他大袖一揮,夭矯如驚虹的劍光憑空斬出,如天上的星辰墜落世間,璀璨光明,無與倫比。

耀眼,璀璨,光明,浩瀚。

任何的語言都無法形容這不可思議的美好。

是的,美好。

晏常道見到這一劍光,首先浮現出在自家腦海中的就是這個詞,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次坐在崖前見到夕陽西下,將半邊天映紅的時候,海水中泛著淡淡的光輪,有一種照人。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就是棲寧郡主這位真法派的天仙,都不由得讚歎,美目中異彩連連。

“造化封魔。”

可是在陳岩的眼中,劍光可是沒這麽的美麗,而是昏黃之色中攜帶著死亡的必然,從天而降,要將所有的妖邪斬殺,再造乾坤,天下無魔。

“咄。”

陳岩靈台中泛起波瀾,這樣的劍法真是令人驚訝,不過他還是在刹那間握住手中的不生不滅無形劍,霜白劍氣一起,由虛無變為真實,擋在飛擊而下的劍光上。

這一下,扭轉時空,由虛化實,快到不可思議。

可謂是心到劍到,劍在意前。

“封魔。”

雲長生沒有起身,隻是雙目中爆發出驚人的光彩,斬出的劍光倏爾一折,淩空變化,化為兩個古拙的篆文,彎彎曲曲似羊角一樣,垂下光,凝著彩,演繹諸般玄妙。

篆文一出現,紫青縈繞,光彩奪目。

“封魔。”

陳岩看著這兩個篆文,像是看到的天圓地方,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封魔兩個字,不單單是對付妖魔,而是天上地下所有的妖邪,所有的不公不平之氣,所有的殺戮血腥,統統都要封禁。

天上地下,得造化一清,無憂無懼,自在逍遙。

“好。”

陳岩聲發如雷,不生不滅無形劍的劍光轉瞬縮小,繞身三寸,如龍如蛇,翩翩起舞,又似是彩蝶,翅膀閃動,夢幻現實,物我兩忘。

任你造化封魔,天下朗朗乾坤,我自躲進小樓成一統,來個小國寡民,雞犬不相聞。

自己一個人,不聞,不聽,不管,不理。

這個時候,兩種劍光第一次碰撞,彼此交織。

劍光碰撞,光影色瞬間席卷整個小亭,有一種波瀾壯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