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亭。

八角之形,垂簾晴綠。

上有煙雲嫋嫋過其頂,下有溪水澄明浸木根,上下交映,層疊有致。

時不時有鶴停駐,剔著翎毛,悠閑自在。

置身其中,眉宇然翠,不聞竹音。

豐元則長眉如劍,昂揚銳利,原本的疲倦一掃而空,整個人如同出鞘之劍,又像是水洗山川,自內到外,彌漫著晶瑩的光。

他眸子如大日,灼灼光華,精神抖擻。

東王公就是東王公,重情義,有取舍,值得他們追隨。

湯穀領袖,名副其實。

想到這,豐元則不再多待,告辭離開,他要將東王公的良苦用心告知其他人。

東王公看到豐元則化為一道驚虹,倏爾出了小亭,然後猛地一拔,周匝赤焰火光,星鬥扶搖,上了中天,很快消失不見。

他笑了笑,伸手取下一片竹葉,其大如手掌,薄而冷綠,其上有花紋,彎彎曲曲,看一看,就讓覺得眼花繚亂。

“眼花繚亂啊,”

東王公手指一動,竹葉飛起,落入亭下的溪水中,在波間一轉,有漣漪生出,圈圈暈暈的,大小不一。

這個局勢,真的是令人眼花繚亂。

從另一個方麵來講,是到了關鍵時候。

紀元來臨,天運激蕩,龍蛇起陸,各出手段。

誰能登臨絕頂,傲視群雄?

也許用不了多久,就能見分曉了。

正在這時,隻聽環佩叮當,幽香細細,虛空之中,有萬千的篆文憑空浮現,似鳥非鳥,死魚非魚,然後排列組合到一起,化為卷軸一樣,冉冉展開。

西雲母雲鬢雪膚,眉間的鳳紋凝練,耀著金光,給人一種高貴冷漠的感覺,她裙裾曳地,踏著畫卷,來到亭前。

西雲母長袖一擺,來到東王公身前,她沒有說話,而是眯起眼,看著湯穀的變化。

仔細看去,湯穀之中,赤焰之光衝霄,連綿一片,宛若錦繡初開,其上有細細的鱗紋抖動,一層疊一層,顯示出波動。

這個是人心之感,照見時空,反映在氣運上。

可以看出,比起李小山的消息剛剛傳來之時,平複了許多。

西雲母知道,肯定是自家夫君的話已經傳了出去,已安撫人心。

好一會,西雲母開口道,“天庭的帝君們雖然開口,透露出他們有絕殺手段在關鍵時候阻擋紫陽上位,但這個隻是在五五開。”

西雲母精致的玉顏上滿是凝重,有淡淡的憂色,道,“以最近發生的事情來看,紫陽這個前帝君真的是手段百出,底牌很多,讓人有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西雲母輕聲說話,道,“要是紫陽再有出其不意的手段破了帝君們的布置,我們現在還不入天庭,基本就沒有追趕的希望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即使是東王公這樣境界的人,對於冥冥之中的天意,依然有一種敬畏,道,“有帝君的後手,對我們來講,就是沒有出局,還有反殺的可能。”

“希望如此。”

西雲母低低地歎息一聲,她了解自家的夫君,李小山之事發生後,他肯定是要照顧湯穀眾人的情緒,中斷和天庭的談判是板上釘釘的。

至於天庭帝君們的另有安排和保證,說起來,是意外之喜,保留了爭奪天庭第五尊帝君的可能。

西雲母這位女仙第一次由衷地希望,天庭的帝君真的能神通無量,智慧如海,化任何不可思議為可能,說到做到。

兩個人都不說話,安靜下來。

隻有外麵竹影水色,藤蘿垂下。

遠遠的風吹過來,帶著潮意,有莫名的聲音響起。

畫麵定格,一動不動。

東王公負手而立,人在竹影中,目光炯炯,這是第一次不受自己的控製,要看其他人的眼色,委實讓人不舒服。

當然了,也是新的一種體驗。

話說在天庭中,有一小園。

園中有玉樓,淩空而建,飛簷掛角。

樓下苔蘚新綠,修竹成行,蓊鬱成片。

不遠處有荷花池,池水映著天光。

這個時候,稀稀疏疏的光,照在池中,然後折射入樓頂之上,清懸激蕩,化為寶珠之相,晶晶瑩瑩,透徹明彩,照亮四方。

光呈現霜白之色,如羊脂美玉一樣,氤氳在四下,無聲無息。

陳岩坐在樓中,背後是壁櫥,上麵放置著玉如意,寶盒,香爐,花籃,經書,等等等等,各種各樣,都不一樣。

魚焦山坐在對麵,法冠仙衣,上麵繡著仙鶴東來,他聲音不大,正在匯報最近的事情。

自上次兩人見麵,魚焦山領命去布置,到現在,一幌已經有一段日子了,所以事情不算少,他滔滔不絕,說了一段時間。

足足有兩盞茶的功夫,魚焦山才匯報完成。

他坐直身子,抬起頭,發現對麵是是滿滿的月輪,其中的人影端坐,隻能看出輪廓,很年輕,但看不清麵容。

令他疑惑的是,對麵的東禦中沉默不說話,但自然有一種壓抑,像是遇到了棘手之事。

難道有什麽不妥?

魚焦山斂去笑容,認真思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卻沒有發現有不妥之處。

陳岩看出了魚焦山的坐立不安,用手一擺手中的玉如意,曲柄蓮花,朵朵盛開,有空明之意,道,“不是你的問題。”

說完之後,陳岩站起身,在樓中踱著步子,小窗打開,吹來竹葉的清音,沙沙沙的感覺,讓人想到暗香,疏影,等等等等。

“確實是有古怪。”

陳岩走來走去,念頭起伏。

根據魚焦山的交代,天庭的帝君在李小山之事後,果斷采取了不少的措施,齊頭並進,很快壓下了此事,讓原本積蓄的風浪消失不見。

在魚焦山看來,這樣的行動,又準,又狠,又快,又果決,委實是帝君手段,深不可測,可是在自己的眼中,實在是過於中庸,並不出彩。

要知道,這樣的手段,是很不錯,但隻是平息事態,但天庭和東王公和清虛君勢力的間隙已產生,原本的談判都暫時中止了。

帝君們不會不知道,這樣以來,自己在帝君爭奪戰中的優勢是真正的獨占鼇頭,會和其他人的差距越落越大。

他們不該這麽無動於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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