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荒,幽雲羅域。

林不蔽月,露下冷影,稀疏若霜雪。

星光倒壺入水,升到半空中,倏爾下落,化為洋洋灑灑的甘霖,落在梅花上,落在灌木中,落在石骨裏。

然後夾雜竹影,葉色,水光,每一個筆畫,都是極為精致。

青碧兩相宜,黛色浸人衣。

東華子,身量很高,臥蠶眉,丹鳳眼,美髯過臍下,他頭戴星月寶冠,身披逍遙法衣,背後斬龍劍,杏黃的劍穗托到地麵。

他正負手而立,背後玄氣升騰,化為六龍入虛,在七寶林中,口吐金字,講述如意之道,無拘無束,慧眼識眾生。

這位太冥宮的積年天仙,雙目如電,洞徹虛空,落到天柱山上。

在那裏,黑雲滾滾,不知從何而來,不知到哪裏去,浩浩蕩蕩,幽幽深深,有驚龍呼嘯而出,有黑虎長嘯欲噬人,還有日月墜落其中,不見蹤跡。

遙遙看去,最上層,又有重重的金黃紫雲,凝結成寶鍾,如意,鼓瑟,等等等等,千姿百態,共發妙音。

這種聲音,發自天地,響徹在時空,冥冥之中,偉力無量。

“天柱山,”

東華子看著浮在水上的身上,特別是那浩蕩的氣運,幾乎是深不見底,若有所思,果不其然,大天的意誌還是那個樣子,隻要有機會,就不會允許有一家獨大。

這麽看來,最近一段時間,對抗天庭依然有天運加身。

正在此時,隻聽有清音發出,秋水森鬱,滃滃翳翳,素花細細,上衝凝為小幢,珠簾垂下,,精致華麗,蘇秋踱步出來,衣袂颯颯,有風雷之音。

蘇秋來到東華子跟前,同時抬頭,看向天柱山,溫潤一笑,給人一種如玉公子之感覺,道,“三十三天,龍蛇四起,萬類霜天競自由,真是精彩。”

東華子笑了笑,看了看眼前宗門中的後起俊才,他能夠聽到對方話語中不甘人後的雄心壯誌,這就是宗門的天仙,從來都是勇於站在浪頭之上。

太冥宮的人,最是喜歡爭取上遊。

蘇秋收回目光,又看向天庭,巍峨宏大,紫青臨樓,億萬寶鍾之聲,響徹諸天,即使是他們隔得這麽遠,依然能夠聽到。

這聲音,非常宏大,震蕩靈台。

昭告天下,宣揚天庭之威壓和強勢。

在這樣的氣象萬千之下,任何的玄門,魔道,妖族,都黯然失色,無法與之相比。

東華子踱著步子,驀然想到一事,開口道,“剛才有傳信到,宗門的陳岩很快就會到來。”

“陳岩,”

蘇秋聽到這兩個字,目光微微一縮,眸子中有鋒銳之色,一閃而逝,他垂下眼瞼,道,“陳岩在三十三天中可謂是給宗門爭取了不少的主動,掌教對其也是非常看重。”

“很看重。”

東華子手攏在袖中,目光深邃,道,“陳岩在宗門中可是鼎鼎大名,新紀元宗門第一個天仙,先天道果,和天庭紫陽帝君的聯係,我是聞名久已。”

“我也聞名已久。”

蘇秋玄氣如月,曲而長,瑩瑩有紋,道,“以前沒有打過交道,這次見麵,得好好跟他取一取經,畢竟他在三十三天的布置真的出色。”

亭閣前。

修竹竿竿,瀟瀟灑灑。

綠雲冉冉而來,風一吹,滿耳秋聲。

巴掌大小的玲瓏玉象,甩著小鼻子,正在地上打滾,發出呦呦的聲音。

秦心一坐在亭前,抬頭遙望天庭,億萬寶鍾,倏大倏小,隨運而鳴,紫青浩蕩,委實壯觀。

他的對麵,是在幽冥中結識的少女,頭梳飛仙髻,身披蓮葉對襟鏤空細花紗衣,肌膚如玉,裙裾扶蘇,氤氳圈圈的漣漪,垂到地麵,一塵不染。

少女光潔的額頭上有一豎紋,宛若第三隻眼,她赤足晶瑩,踩在水紋上,一下又一下的,聲音好聽,道,“我們在黑水中的動作,還是沒有阻擋人家帝君做大事呀。”

秦心一仰頭看天,聲音中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道,“我們可沒有做無用功,最少是拖延了天庭帝君們的步伐,不然的話,真讓他們在紀元高峰之前就成功的話,恐怕後果難以想象。”

對於這個,秦心一可不是信口胡說。

他已經從門中得到確切消息,要不是有他和蘇秋等人在黑水的一撥牽扯,真讓天庭的四位帝君搶在紀元高峰前成功,那麽宗門支持的紫陽帝君就不能這麽順利重登帝君之位。

那樣一來,就影響了宗門在這個紀元中最大的布局。

可以說,秦心一和蘇秋兩人在黑水的動作,少有人知,可對宗門來講,功德無量,早就記錄在功德簿上,以後宗門肯定會有重賞。

“紫陽,”

秦心一目光炯炯,用手叩著亭前的欄杆,念頭若電閃,在三十三天中要做大事,為宗門開疆拓土,離不開這位天庭五大帝君之一。

隻要能與之建立良好的關係,行動就會順風順水。

這是毫無疑問的。

“隻是該如何將自己和蘇秋在黑水所做之事讓紫陽知道?”

秦心一看著外麵竹骨遒勁,梅花數枝,沉思不已,隻要對方能夠心知肚明,肯定會對自己等人進行照顧,畢竟也算個不大不小的因果。

“對了,”

少女赤足如雪,晶瑩似蓮,踩在水上,有一下沒一下的逗著冒頭的紅鯉魚,道,“你不是講,你們宗門中的陳岩以前在三十三天中混的風生水起,和紫陽帝君也多有聯係,他改日就到,你可以讓他牽線搭橋。”

少女眉眼彎彎,皮膚嬌嫩的吹彈可破,光可鑒人,巧笑嫣兮,道,“都是同門,你這樣的要求,他不會不答應吧?”

“陳岩,”

聽到這個名字,秦心一雙目精光大盛,如夜星璀璨,他和蘇秋當日冒險入幽冥,就是為了抗衡這個宗門中最強勁競爭對手的咄咄逼人之姿態,自己等人雖然為宗門立下大功,但對方在三十三天經營地紮實,據說很早前就單獨和掌教聯係,高深莫測。

秦心一站起身,踱步來去,好一會,點點頭,道,“過幾日他就會來,到時候見麵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