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山若青髻,瑩瑩一點。

湖在山中,水光明淨。

疏桐吹綠,霜林染紅。

枝頭之上,斜掛宿雨,團團簇簇的,風一吹,搖曳墜地,摔成細細密密的晶花,發出叮咚脆響。

蘇秋一身青衣,腰懸龍虎玉如意,眉宇疏朗,站在迎賓亭前,天光自簷下垂下,照在他的身上,氣機如煙似霞,凝而不散。

少頃,隻聽一聲清亮的劍嘯,遠遠傳來,倏爾之後,有明光淩空,橫波千尺,上映天日,下臨水光,交匝周圍星辰草木,堂堂皇皇,浩瀚到不可思議。

劍光貫空,徑直向幽雲羅域而來,撕裂青穹,矯矯上雲漢,銳利不可抵擋。

下一刻,劍嘯戛然而止,萬千的劍光在亭前斂去,半點不見,然後走出一位青年人,眸子燦白,身後有一柄樣式古拙的法劍。

一人,一劍,相得益彰,超凡脫俗。

見到來人,蘇秋麵上露出溫潤的笑容,稽首行禮,道,“見過常行道友。”

“蘇道友,”

來自於太玄門的常行道人發髻斜插日月同明,衣袂佩戴飛火金焰,聲音有鏗鏘之色,道,“我在路上有事耽擱,晚來一步。”

蘇秋笑了笑,曳袖向前,朗聲道,“我的幾位同門,還有其他玄門同道,正在後山的日月湖中談經論玄,我們過去吧。”

常行道人點點頭,沒有說話。

蘇秋大袖一擺,有金芒躍出,似兩頭尖尖,然後縱拽之,長有五六丈,橫拽之,闊有半丈,緣卷底凹,恰似小舟,他登於船上,而常行道人居於船中。

旋即隻聽霹靂聲響,法舟貫通時空,若在水波上飄行,再次出現,已經在後山的奇妙小世界,隻見湖光連天,樓閣參差,懸空映水,精致華美,簫鼓之樂,響徹雲霄。

不時有宏大的氣機騰空,或化為如意,或凝成寶盒,或為華蓋,寶光若簷下滴水,絡繹不絕。

東華子正在與一位天仙交談。

這位天仙,頭戴巍峨之冠,身披華美長衣,麵容俊秀,美髯垂身,他的天門上,有難言形容的黑暗氤氳,無形無質,無質無音,安靜自然。

這樣的氣質,在玄門各派中獨樹一幟,正是天棄窟的天仙。

東華子感應到降臨的銳利劍氣,對身前的老友李師嵇道,“太玄門的道友到了。”

李師嵇眸子中幽幽之氣一閃,已經看清來人,笑道,“原來是常行道人,聽聞道友在不折峰修煉無極妙行同真劍術,常年閉關不見人,沒想到會在三十三天見到道友。”

李師嵇麵對來人,態度平和,兩人打過交道,並不陌生,恭賀道,“現見道友,肯定是劍法已成,可喜可賀。”

“是李道友。”

看到來人,常行道人也是劍眉一展,露出溫和的笑容,道,“道友可是天棄窟的大高層,這次能夠來三十三天,看來天棄窟很有雄心壯誌。”

“紀元高峰,誰也不想置身事外。”

對這個,李師嵇沒有否認,隻是歎息一聲,道,“隻是可惜的是,當日進入三十三天的時候被天庭的帝君們擋在天地胎膜中,進來的稍微晚了點。”

李師嵇說到這,看向身前的太冥宮和太玄門的天仙同道,道,“在這個方麵,我可是由衷地羨慕諸位道友,你們可是先行一大步啊。”

在紀元高峰中,越是早早入三十三天,就越能夠占據一部分大天之氣運,還可提前占據名山大川,洞天福地,網羅有資質有氣運之輩,可謂是好處多多。

在這樣的紀元中,時時刻刻都有大收獲。

不過李師嵇羨慕歸羨慕,但也無可奈何,誰讓人家太冥宮魄力非凡,居然敢舉宗押寶紫陽,現在成功了,紫陽身居天庭五大帝君之一,豈能不照顧?

朝中有人好做官啊,有天庭的帝君幫忙,在三十三天的發展是要高人一頭。

“了不得。”

李師嵇想到這,念頭起伏,他這次隻身前來,聯絡老友東華子,不也是為了維持和太冥宮的良好關係,以求日後有所獲益?

“諸位道友,”

東華子待眾人入座後,環顧四下,見鳴泉飛濺,瀑布倒懸,鬆柏夾道,琪花新草盛開,上麵托舉寶珠,將四下照的通明如玉,開口道,“現在天庭依然是一家獨大,我等來到三十三天,更需要同氣連枝,相互幫助。”

來自天棄窟的天仙李師嵇頷首表示讚同,道,“太冥宮在三十三天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以後少不了麻煩貴門。”

對於這個得天獨厚的優勢,東華子心知肚明,他手中的拂塵一擺,朗聲道,“我們門中的陳岩陳道友很快就會趕來,想必他會給我們帶來很多感興趣的消息。”

“陳岩,”

李師嵇坐直身子,目光炯炯,他對這個名字,可半點不陌生。

要知道,天棄窟在開拓三十三天上向來是不甘人後,甚至連宗門中這一紀元唯一的凝結先天道果的阮幽珠都是很早就到,極力要打開局麵。

不隻是天棄窟,還有其他的宗門,比如真法派,千幻道,真陽派,等等等等,都是派遣出非常優秀的弟子。

可謂是群星璀璨,爭奇鬥豔。

可是玄門眾天仙聚集,依然是被太冥宮的陳岩奪去光彩,他就是玄門天仙在三十三天中最為出彩,最為出眾,最為耀眼的存在。

想到這,李師嵇輕輕一笑,推了推頭上的道冠,道,“陳岩陳道友之名,我可是聞名已久,隻是從來隻聞名,不見人,這次終於有機會見一見了。”

東華子坐在上麵,周匝異香馥馥,蓮花盛開,照在他的臉龐上,他沒有說話,心中也是暗笑,別說自己這個老朋友,就是自己,同陳岩是一個門中的,到現在也從來沒有見過麵。

造成這種原因,一方麵是陳岩行事有點神龍見首不見尾,另一方麵也是對方崛起的太快,而且很少在山門中停留,相見都見不到。

不知不覺,天已晚。

雲開月出,天穹之上,有鶴唳傳來,清音若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