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邸。

清苑深深,朱樓重重。

煙雨如輕紗,十色作錦繡。

怪石,青鬆,綠枝,霜樹,蓊鬱之氣彌漫期間,有一種清清亮亮的光華。

陳岩大袖飄飄,過了虹橋,折而向東,途經曲折逶迤的花徑。

周圍山石點綴,或大或小,或橫或斜,或青或白,千奇百怪。

秋水堂在花徑的另一端,蘭陵郡王坐在堂中,看著外麵的細雨,頭上金冠上鑲嵌的明珠熠熠生輝。

“王爺,”

陳岩進了水堂,打個招呼,在木榻上坐下。

“陳岩啊,”

蘭陵郡王收回目光,眉宇間滿是凝重,道,“這次的事情牽扯很大。”

陳岩點點頭,事情確實不小。

神靈擅自屏蔽信息,就是違背朝廷律令。

好死不死的,神靈暗助的對象還是惡貫滿盈的紅蓮教。

紅蓮教的謀劃卻是打開陰陽節點,接引冥獄黑海的力量製造災難。

更不用說,還有官府之人被邪教滲透,身在曹營心在漢。

神靈,紅蓮教,冥獄黑海,內奸臥底,等等等等,一樁樁,一件件,讓整個事情發酵糾纏,一旦引爆,必然是石破天驚。

陳岩卻是唯恐事情不大,事情越大,才越能引起士林的轟動,也才能最大程度地提升自己的威望。

想到這,陳岩咳嗽一聲,坐直身子,眉宇間鋒芒畢露,聲音鏘然有聲,道,“王爺,為避免神靈們狗急跳牆,學生建議,我們得先發製人。”

“陳岩,”

蘭陵郡王左側斑駁石壁,苔衣厚有半尺,天光一照,映的他麵龐青綠,他頓了頓,才開口道,“三十六州可不光是隻有香火神靈,尾大不掉啊。”

“不止香火神靈,”

陳岩心中一動,明白蘭陵郡王所指,不過他隻要能夠凝練道基,以後成就法身,自可天下去得,再次用有力的聲音,道,“王爺,學生願意出麵,引爆此事。”

“你和你老師的性格真不一樣。”

蘭陵郡王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道,“你願意站在前台就站在前台吧,我會布置的。”

“那學生就多謝王爺了。”

陳岩又說了幾句,告辭離開。

“這個陳岩,”

蘭陵郡王目送陳岩的背影轉過堂前屏風,消失不見,繼而站起身來,看著外麵紅燈垂光,青影搖曳,笑道,“看他斯斯文文的樣子,沒想到是這樣果敢的性格,真是不怕事啊。”

嘩啦,

這個時候,環佩叮當,幽香細細,一個清冷如月的女子自後堂轉出,來到蘭陵郡王跟前,和他並肩而立。

女子的聲音如同寂靜無人的山中,悄然無息地流過霜石的泉水,宛若天籟,不染塵世,道,“太陰玄門的聲望宜人之法可謂是諸玄門仙道之冠,陳岩這樣瘋狂的作法,會不會有這方麵的打算?”

“太陰玄門的聲望宜人之術別出機抒,但缺陷不少。”

蘭陵郡王負著手,語氣肯定,有一種指點江山的從容,道,“水滿則溢,過猶不及,陳岩被稱為二十年一遇的解元郎,一定明白這個道理。”

“也是。”

女子點點頭,表示讚同道,“陳岩拜入太陰玄門才半年,就是天賦絕倫,也就是踏過入道三關,陰神夜遊。在這個階段,他十日巡遊整個雲州皆知的解元郎身份所凝聚的人望九綽綽有餘,他沒必要這麽冒險。”

“難道他也得到了京城中傳來的消息?”

女子蹙了蹙細眉,有了新的判斷,輕聲道,“要明確表明立場站隊?”

“京城中的消息,”

蘭陵郡王目光幽幽,好大一會才開口道,“又是一個大漩渦啊,真是不安寧。”

同知府。

長廊曲池,假山複閣,千重碧樹,四麵朱樓。

一亭,一軒,一台,一閣,一堂,飛雲流光,獨具匠心。

陸青青一身細花紗裙,青絲垂在身前,她看著簷下稀稀疏疏的雨線扯下,似斷非斷,似聯非聯。

這個季節的雨,清冷冷,有一種晶白。

“一場秋雨一場寒,”

陸青青蜷縮著雙腿,神情慵懶。

“真是,”

想到自己這幾日的見聞,陸青青隻覺得整個府城好像成了一個大漩渦,各路的牛鬼蛇神紛紛投入其中,不經意間就會有了交集,發生碰撞。

“現在連陰間之人都在蠢蠢欲動,不甘寂寞,”

陸青青揉了揉自己發脹的眉心,喃喃自語道,“大燕王朝肯定是發生了大的變化,不然的話,不會給人一種秩序混亂的感覺。”

這個時候,如意從外麵進來,白衣勝雪,赤足如蓮花,宛若水中的精靈。

“小姐,”

如意聲音低低的,道,“同知大人剛送走了陰司之人,看對方的身份,很不一般呢。”

“嗯,”

陸青青一提裙擺,從藤椅上起身,伸出手,看著雨點落在掌心,發出啪得一聲,道,“他才是真的與虎謀皮,縱觀這麽多年,誰和陰司扯上關係,能得善終?”

“可能是病急亂投醫吧,”

如意眸光清澈,隨著不斷地主持各種事宜,她以一種非常快的速度成長,開始有了自己的見解道,“很多時候,人都會讓困境蒙蔽了自己的雙眼。”

“由他去吧,”

陸青青最近趁著府城混亂的局麵,完成了以前不少沒法動用的布置,心情不錯,道,“你還是要盯緊神靈和官府,據外州傳來的消息,現在這事兒可謂是天下矚目,雙方都不可能退縮。”

“打個你死我活最好。”

如意很是幸災樂禍,原本兩個勢力聯手,法網恢恢,秩序井然,讓府城中其他的力量隻能潛伏不動,現在雙方矛盾層出,互不信任,才有了可趁之機。

“對了,”

陸青青轉過身來,道,“你要多注意陳岩,他可不是省油的燈,我總有一種預感,這次嶽王公無緣無故地消失,會和他有關。”

“不會吧?”

如意瞪大眼睛,道,“不是從神廟中傳來消息說,嶽王公是在神土中修煉嗎?”

“現在局麵如此之緊張,以嶽王公的性子,怎麽會安安穩穩地在神土中修煉?”

陸青青冷哼一聲,道,“嶽王公本來就和陳岩仇恨不小,我可不相信,要不是有了意外,他不會趁著這個機會對陳岩這個神靈的公敵動手。”

“這樣的話,”

如意扶了扶鬢角上的細花,喃喃地道,“神靈這段時間按兵不動,是準備醞釀大的報複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