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閣裏。…≦。…≦

碧窈凝翠,翳映花陰。

有鬆自亭外探入,夭矯彎曲若蟠龍,老幹虯枝,紋理如鱗,屈曲撐距,張牙舞爪,青意惹人。

陳岩端坐不動,彎角猙獰,身上的細鱗嘩啦啦抖動,血光扭曲,凝成驚天動地的魔圖,神滅仙隕,殺戮不斷。

若仔細看,天光和鬆光照出陳岩的麵龐,依然俊美,隻是雙頰上多了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紋,如鐮刀一樣,冷森森嚇人。

嘩啦啦,

血紋越來越清晰,緩慢蠕動,陳岩的麵孔居然由清晰變得模糊,隱隱之間好似換了一個人,陰厲,冷漠,殺機森森。

“咄,”

陳岩驀然開口,吐出一個音節,非常之沉重,又非常之浩瀚,如真正的太冥容納萬物,暫時壓製住變化。

“真是太厲害。”

陳岩知道形勢迫人,隻能放開由太冥寶典鎮壓的血珠存在的意念和力量,吞噬消化,提升自己的修羅法體。

隻是這是很明顯的蛇吞象之舉,血珠中的存在不光是記憶浩若煙海,力量亦是磅礴到不可思議,這一下子放開,自然而然同化自身的力量。

剛才要不是靈台還保有一分清明,很可能就讓記憶決堤,泯滅自己的意誌,畢竟兩人之間的差距太大。

“還是不夠。”

陳岩感應到自己修羅法體中的力量,比以前有所增長,但還是無法和武中聖者一個層次的人進行抗衡。

這樣的力量,平時還可以橫行無忌,但對上神靈即將而來的毀滅打擊,可是沒有把握。

以現在的局麵判斷,縱然有朝廷官府和軍隊施加的壓力,神靈一方仍舊有實力派出兩人甚至以上。

形勢迫人,一旦有個閃失,就是身死道滅。

“真是,”

陳岩抬起頭,嗅著鼻尖的鬆香,看到眼前虯鬆鬣起針針,怒張如戟,鬱鬱青意流轉,有一種莫名的生機,四季不敗,寒暑無侵。

“身似虯鬆,紮根岩中,風吹不動,雨打從容。”

陳岩灑然一笑,早有決斷,何必這麽婆婆媽媽。

下一刻,

一股力量湧出,包裹住全身,麵頰上的鐮刀血紋扭曲,有生命般地生長。

哢嚓,

仿佛一聲鎖開般的魔音,重重疊疊的血光升騰,魔圖倏爾擴大,天泣,地哭,仙殞,神滅,佛涅槃,殺伐一起,乾坤顛倒。

億萬吟唱同時響起,讚美殺戮,禮讚修羅,生生不息,榮耀華貴。

轟隆,

修羅聖體上冒出千千百百的血焰,鱗甲再次變化,花紋勾勒,形似戰衣,頭上的彎角猙獰,斜刺入天,似乎打開了不知名的空間,在接引古老的意念。

轟隆隆,

整個水閣都在震動,修羅聖體不斷地膨脹,收縮,再膨脹,進行蛻變。

隻是陳岩的神情扭曲,原本的冷峻安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亙古不變的殺戮和血光,還有一種天下霸主的高高在上。

“多少年了?”

陳岩口中發出一道奇異的聲音,是最為古老的吟唱,早已經湮滅在時間的長河之中。

金月湖。

煙波浩渺,多有精舫。

舟上載有書畫茶酒,文人時常茗爐相對,把酒言歡,隨流而動,意態從容。

至於三十丈以上的大船,上麵還有搭建的戲台,管弦細細,軟語輕聲,目眩神迷。

蘭陵郡王頭戴金冠,一身麒麟衣,端坐在船頭,正在看戲。

隻見戲台上初始之時,黑暗不見手指,倏爾霹靂一聲大響,黑幔忽收,露出一月,清清亮亮,四下以羊角染五色雲氣,中坐常儀,桂樹搖曳,玉兔起舞,翩翩然若廣寒。

須臾後,寶珠掛起,其色如初曙,由淡轉濃,然後如同一層輕紗,將皓月當空,亮如白晝的景象演的栩栩如生。

“不錯,”

蘭陵郡王看著接下來出現的兩個人影開始在園子中對唱,聽得津津有味。

嘩啦,

正在這時,一道黑線自遠而近,瞬間拉長,落到船頭,然後光華隱去,顯出一個大漢的身影,髯須如針,高大威猛。

“王爺,”

大漢徑直走了過來,招呼一聲,坐到對麵。

“霍將軍來了。”

蘭陵郡王吩咐身邊人給大漢倒酒,然後指了指台上的人影道,“這是梁太祖月下遊園記,倒是有點意思。”

“王爺,”

大漢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麵無表情,道,“我最近讓金台府的事兒弄得焦頭爛額,哪裏有心思聽前朝太祖的風雅事?”

“局麵是很複雜,但我們的日子不能不過啊。”

蘭陵郡王也飲了一杯,摩挲著杯盞上的青花紋路,沉吟一會,道,“我們不能讓府城的神靈太肆無忌憚,得盯住他們。”

“人手不夠。”

大漢歎息一聲,道,“現在金台府隻有我們三名武聖坐鎮,對方人多勢眾,我們根本看不過來。”

“盡力而為就好。”

蘭陵郡王目光咄咄,道,“我們盡最大地力量拖住神靈的頂尖力量,別讓他們太過,其他的如何,我們管不了!”

“至於陳岩如何,”

蘭陵郡王想到當日這個少年眉宇間的鋒芒,笑了笑,道,“路子是他自己選的,到底能一飛衝天,還是無聲無息,還有看他自己。”

“好。”

霍天雄點點頭,他雖然接到過崔家的囑托,但這個局麵,也無能無力,隻能盡人力,聽天命了。

“或許朝中也快有決斷了。”

蘭陵郡王心裏默念一句,他消息靈通,知道宮中不會坐視不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聖旨傳下。

到時候,是士林退避,還是神靈偃旗息鼓,或者雙方都會被打板子?

反正天子乾綱獨斷,自有分寸。

神廟中。

盧秉書自池中徐徐升起,經過幾日的修養,他的神體已經恢複,焰火通明,映照內外。

真慧夫人看得眼熱,天生神靈應運而生,真的強大,要是香火神靈受傷,恐怕得養個幾年才行,悲催的嶽王公就是個例子。

“使者先生,”

真慧夫人開口道,“我們去大殿吧。”

“好。”

盧秉書自池中走出,神光自然化為法衣,披在身上,眉宇間殺機森然,道,“事不宜遲,我們馬上行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