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夜。

水分冷光,暈開漣漪。

翩翩白鳥來,葉葉同花歸。

再仔細看,浮空島嶼,萬萬千千,瑩瑩一點,繁星遙遙。

天照淵水,月帶清霜,鶴唳如韻,風落紙上。

陳岩負手而立,目光幽幽,看著眼前的景象,驀地想起一句,鶴閑緣水過,魚躍負珠歸。

太冥宮的山門建立在淵水之上,浩蕩森淼,山小如眉,精致纖麗。

隻是靜靜而立,就有一種難言的玄妙。

“太冥。”

陳岩看著眼前層波起浪,雪濤泛白,往日修行的一幕幕湧上心頭。

重生洪荒界後的陌生,小心翼翼。

再修大道的驚喜,輾轉騰挪。

修為晉升後的信心,一劍橫掃八方。

上品元神的堅定,敬天畏人。

到最後,所有的畫卷收攏,薄薄一頁,梅花細紋,隱有琴音。

過去從頭越,今日換新天。

陳岩輕輕一笑,屈指一彈,袖中的太冥令倏爾光暈大漲,一種莫名的氣機擴展。

像是風吹過梅花,像是鬆壓著白雪,像是樓前晃動珠簾。

如雲,如霞,又如煙。

隻是片刻,已經彌漫整個山門。

叮當,叮當,叮當,

下一刻,

幽靜的淵水中生出變化,一頭頭的龍魚自下麵躍出,長有半尺,紅鱗燦燦,口銜寶珠,由遠而近。

乍一看,先是一點明光,然後是光浮幽水,徐徐而來,筆直一線,照的四方明淨,如同白晝一樣。

熒熒明光,暈彩流輝。

火樹銀花不夜天。

陳岩嗅著淡淡的蓮香,橫浸法衣,嫋嫋左右,整個人前所未有的平靜。

轟隆隆,

又過一會,龍魚寸寸向上,尾鰭沾水,浮空而立,口中的明珠光芒大盛,然後向兩側分開,顯出中央一座出水寶島。

寶島不大,下尖上平,青玉翡翠,上麵生有細竹,牙牙相交,冷頃上下。

風吹竹葉搖,白鶴月下舞。

最前麵蓮座上是一個道人,身姿挺拔,麵容平實,看樣子不出奇,可是一雙眸子卻是深不見底,似乎能夠容納天上的星月。

道人的身後,則是道童玉女,手捧香爐,香扇,如意,等等等等。

寶島一出現,立刻天花墜落,異香飄渺,整個天地相賀,聲勢浩大。

“是仙人。”

陳岩一看之下,青氣交映,很是驚訝。

他當然不是驚訝太冥宮有仙人,這是理所當然之事,而是驚訝於仙人親自出迎,這個待遇可是太大了吧。

即使自己是真傳弟子,也不對等。

莫非太冥令還有別的玄妙不成?

坐在蓮座上的葉初夏也在打量陳岩,眼前的少年,風姿特秀,目若朗星,眉宇間有厚重深沉的氣質,身上的氣機綿綿長長,像是山門前的淵水。

不印象深刻,但絕對不同凡響。

有此氣質,果然不愧是門中的真傳。

葉初夏麵上的笑容一閃而逝,開口說話,聲音中莫名的韻律,像是風吹珠簾動,叮當有聲,道,“可否將太冥令給我一觀?”

陳岩當然不會拒絕,上前一步,手捧太冥令,高高舉起。

嗡嗡嗡,

這一刹那,太冥令幽光大作,有一種水音傳來,似乎從莽莽的混沌,到太古,貫通時空,幽幽深深,包容所有。

水音越來越大,整個山門似乎都在響應,水中的龍魚起舞,躍躍姿態。

“咦,”

葉初夏看到太冥令的異象,長眉一挑,麵上露出驚容,太冥令同樣有不同,而眼前之人手持的這個分明是大不一樣啊。

“難道是?”

葉初夏想到自己曾經翻閱門中典籍中見到的消息,驀地心中一動,看向陳岩的目光大有不同,這樣的話,真要調整自己的預期了。

葉初夏念頭千轉,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道,“我是太冥宮駐守天水界的長老葉初夏,剛才已經初步確認,你手持太冥令,一身氣機也是極為純正。”

頓了頓,他繼續道,“不過要列入門牆,成為真傳弟子,還需要宗主親自認可。”

“是,弟子陳岩謹遵葉長老之命。”

陳岩點點頭,沒有任何的異樣,對於真傳弟子,任何一個宗門都會慎之又慎,因為這是一個宗門傳承的根基。

用毫不誇張的來講,隻要有一個真傳弟子存在,門中的傳承就有可能不停地傳承下去,這樣的關係,沒有任何宗門敢大意。

“那好。”

葉初夏一擺手,自寶島上升起一道虹橋,如同龍蛇一樣,蜿蜒到陳岩的腳下,道,“上來吧。”

陳岩踏著虹橋上來,行禮之後,展袖入座。

嘩啦,

寶島浮水,緩緩而行,向山門深處前行。

島上新竹竿竿,新綠襲人。

雲水石霜,花潤疑雨。

靈鹿出沒,呦呦而鳴,格外清脆。

兩個人相對而坐,案上放置靈茶,香氣隱隱,隨口閑談。

葉初夏聽到陳岩說當時飛升是到了蘇台界,然後借助真陽派的界空傳送陣來到天水界,麵上露出沉吟之色,道,“真陽派,你能夠讓真陽派開放界空傳送陣,也不容易。”

“當時接了真陽派一個任務。”

陳岩將自己前往荒域的經過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遍,道,“幸好運氣不錯,完成了任務。”

“嗯。”

葉初夏點點頭,隻聽隻言片語,他就明白其中的凶險,他如何不知道能讓真陽派開放界空傳送陣的代價?

“葉長老,”

陳岩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真陽派對我的態度有點古怪?我一個剛剛飛升之輩,不應該啊。”

話語中的意思很明顯,不是自己的原因,那隻能夠是宗門的原因了。

“真陽派嘛,”

葉長老麵上露出一種莫名的神情,看不出深淺,緩聲道,“等你以後正式成為門中真傳,就知道真陽派為何這樣的態度了。”

話是這麽說,可葉長老能夠對陳岩有此感覺感到些許驚訝,像真陽派行事,肯定不會是野路子,而是一板一眼,不漏痕跡。

能夠察覺到其中的微妙變化,非常難得。

陳岩見葉長老沒有直接回答,就換了個話題,提起在歸途中見到的樂靈群仙道,還有碰到的虛空生物。

兩人一邊聊,一邊行,很快寶島停了下來,已經到了山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