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劉煜十分自然地走到杉千杏身邊,再十分溫柔地扶她坐起,摟抱到他的懷中,而他也順勢坐在草地。出人意料的,生平頭一遭被男人抱在懷裏的杉千杏沒有反抗,也沒有掙紮,僅將身軀很輕微地顫抖了下。

劉煜凝望著杉千杏的明眸,微笑著繼續道:“千杏,從你的眼睛中,我敢肯定,你對我的感情很強烈,那其中不都是‘恨’,對不對?”

沒有出聲,杉千杏的嬌軀忍不住又抖了一下,雙頰也爬了紅雲。她不想望那雙令她心亂的眼睛,但卻又舍不得移開視線,她任由劉煜輕擁著,情不自禁地將身子往他懷裏微微一靠。

每個女人,都希望能得到男人的愛護,特別是在她最需要幫助和安慰的時候,更希望能有個男人來開導和幫助。無疑此刻正是杉千杏最脆弱的時候,她真的希望有人能幫她整理一下零亂的思緒,解開她心中那個難解的心緒。

輕輕地伸手托住杉千杏圓潤的下巴,將她的臉稍稍抬起,凝望著她,加持了魅惑術的劉煜繼續道:“千杏,你的眼睛告訴我,其實你有點喜歡我對不對?眼睛是心靈之窗,它能告訴別人你心中的任何意念……千杏,不要否認,你必須承認和麵對這個事實。象你這樣出色的女人,愛我這樣出色的男人,是十分正常而自然的事情。愛一個人或者被人愛,都是一種幸福。你為什麽自己要壓抑自己的感情?”

這番自大而又無恥的話在魅惑術的加持下,竟然詭異的獲得了打動人心的力量,再加杉千杏此刻有傷在身、心境不穩,自然就被劉煜所趁……

杉千杏終於再也控製不住自己,她失聲痛哭,邊哭邊用兩團粉拳無力地捶打著劉煜的胸膛,口中不住地道:“你這個魔鬼,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為什麽?為什麽我對你會有心動的感覺?為什麽我明知你是個殘忍的天外邪魔卻還是要愛你?為什麽?你不是人。你是魔鬼,嗚……嗚……”

劉煜的心中大叫“大事成矣”,麵卻不顯任何欣喜之色。反而一臉戚然和心疼的任由杉千杏發泄了一陣。他緊擁著她,在她耳邊柔聲道:“千杏,哭,大聲的哭出來。哭過之後,心裏就會舒服多了……”

杉千杏的一雙美目中滿是汪汪眼淚,迥異於往日的英姿颯爽,顯出一股難得的嬌弱之態,楚楚動人。讓人一見即心生憐惜。此刻的杉千杏,終於撕下了自己偽裝了二十多年的冷麵孔,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女人。

先前那種怨毒仇恨狠辣的神情早已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她緊緊地靠在劉煜的懷中,象頭溫柔可憐的小貓,停止了嗚咽,但仍在抽噎,不過。她仍是不願意出聲。隻是不停地抽噎著。

劉煜靜靜地望著她,覺得自己似乎還要施展一些“手段”才行。於是,他放開了杉千杏,站起來道:“你的內腑受震甚巨,血氣未平,尚須多加調養。十五日之內不能勞動,不能暴食。不能發怒,否則。你就是自己在為自己找麻煩了。”

仰起臉來略一沉思,劉煜擺出一臉寂寥的模樣,悠悠的又道:“我住在哪裏大約你已經打探明白,在這半個月之中我不會離去,你若還有雅興,可以再來報仇雪恥……”

像是要拋開某種念頭似的用力摔摔頭,杉千杏目光淒然而無奈地凝視著劉煜,她那張美豔的麵龐蒼白得可憐,身軀搖搖晃晃的,有如風中楊柳,孱弱得象是隨時可以跌倒下來,幾縷秀發無力地垂在額前,她用雙手緊緊抓著胸前破裂的衣裳,語音悲涼得含淚:

“劉煜,人說天外邪魔心性殘酷狠毒,無與倫比,今天,我算清楚地領悟這幾句話了,你沒有要我死,但是,你對我的羞辱,比殺死我更令我痛苦,更令我刻骨難忘,劉煜,你不光殺人,你更殺人的心……”

說著,杉千杏曲麵色更加灰白,她大大地搖擺了一下,幾乎立即就要跌倒,但她終於又咬著牙撐住了-

劉煜看得出來,杉千杏的這番話語,並不是說她已經察覺到劉煜在用“魅惑術”搞鬼,她隻是單純的在用她的意誌力抵抗自己的“情緒”。顯然,杉千杏不願意對著劉煜“動情”,她似乎非常抗拒和劉煜之間的親密關係。

劉煜沉默了一會,緩緩移步走開五步外,他回頭道:“我隻是想要活著!你應該明白的,戰場是冷漠而殘酷的,這裏沒有仁義,也沒有慈善,有很多時候更會不擇手段……事實,相較於織田信長來說,我認為我已經夠得‘寬厚’二字了。”

說完了話,劉煜轉身離去,他一把將一直老老實實地對著山下怔怔發呆的風魔小太郎抱起,拿著毛氈,頭也不回地飛步往山下躍騰。

小太郎摟著劉煜的脖子,麵孔朝後,就在劉煜的身形剛剛拔空五米,小家夥已可憐生生地叫道:“主公……”

平穩地劃著弧線往下落去,劉煜詫異地道:“什麽事?”

小太郎將一張帶著的柔嫩臉蛋偎在劉煜的頰,小手往後直指,嘴巴裏又開始咿晤起來,劉煜足尖沾地,一個旋子站好,歎了口氣道:“小太郎,你又怎麽啦……”

小家夥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裏竟然盈滿了淚水,他輕輕地蹭了蹭劉煜的臉,訥訥地道:“主公,壞女人好可憐,她一走路又跌倒了,而且她的臉變得好白,好怕人……”

劉煜知道杉千杏現在的內傷雖然沒有完全痊愈,但像普通人那樣行動卻絕對沒有問題。她會跌倒,應該是心神消耗過巨,看來壓製對自己的感情對她來說,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她的精神力應該快要衰竭了?嗯,這樣似乎更方便魅惑術趁虛而入呢……

笑了笑,劉煜揮左臂倒射而回,不明白劉煜心中“邪惡”想法的小太郎驚喜的神色毫無保留地流露出來,他緊摟著劉煜脖子。大叫道:“主公,你真好……”

在空中“呼”地一個側轉,那麽恰巧地又落回了原處。目光一掃,劉煜已發覺一身白衣的杉千杏,竟然又倒臥在離方才受傷處六步之外的草地。

默默望著已然因為精神力枯竭和心境受損而陷入昏迷的杉千杏,劉煜搖搖頭。前將她小心地挾在脅下,翻身急速掠走。

負著一大一小兩個人的重量,劉煜飛奔的速度卻仍未減低,每一縱躍之間俱在近二十米的距離,沒有多久。他已來到坐落於山腳的一棟古樸茅屋之前。

進了茅屋,是一間草堂,一榻一桌四幾,俱是青翠的新竹製就,簡單素雅,纖塵不染,兩扇窗戶大開著,光線明亮得令人心中舒坦暢愉。草堂正坐著閑觀古的牟滄浪。他始頭一望脅下挾著人的劉煜,不由得了然的道:“小煜,這女人又去找你麻煩了?依照你的心性,你應該不是那種憐香惜玉到心慈手軟的人啊?為什麽對這個女人這麽的……寬容?”

劉煜讓小太郎溜下地來,過去將杉千杏放置榻,又順手將肩搭著的毛氈為她蓋好。回首一笑道:“師父,杉千杏可是杉家的家督。手下的勢力極強。雖然曆經織田信長的分化和打壓,但也不是明智光秀遺留的勢力所能比擬的!”

牟滄浪現在已經不是剛剛脫出牢籠那會兒了。他不但了解了一些時事,也知道了劉煜的打算。對於將這個世界變成試煉空間,他倒是非常的讚同,甚至還主動表態說,在他留在這個世界休養的這段時間內,可以幫劉煜訓練那些進入這裏“曆練”的手下。

聽了劉煜的說辭,牟滄浪即刻了然,點頭道:“杉千杏歸順織田信長的時間也算有些日子了,你能肯定她會背叛織田信長?就算她會背叛,可這杉千杏曾經也是一方大名,你能保證她會擁護你,而不是自立為王?”

劉煜搓搓手,笑道:“不瞞師父你說,我在這其中是施展了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那些手段足以保證杉千杏對我的支持和忠誠!”

牟滄浪移近兩步,打量著杉千杏,問道:“小煜,看她現在的情形,像是心神萎靡,你不會是用了‘移魂’‘惑心術’之類的法門?”

劉煜笑了笑,雖然沒有否認,但也沒有詳細的說明。

牟滄浪也沒有深問是什麽法門,隻是沉默著背手於身後,低沉地道:“‘移魂’一類的心神法門是很難作用於先天高手的,因為先天高手的心境修為都極為強悍,就算沒有特殊的防護心神的法門,也不會輕易的為人所趁!杉千杏可就是一位先天級別的高手,我看她現在的樣子,也不像是中招的狀態,你應該還沒有成功?”

劉煜點了點頭,不以為意的笑道:“師父,你請放心,對於拿下杉千杏,我有絕對的把握!”

牟滄浪怔了怔,深深地看了劉煜一眼,不再追問,隻表示信賴的點了點頭。

過去自己倒了杯涼茶,一口灌下肚去,劉煜舔舔嘴巴,又笑道:“說起來,還真像師父說的那樣,先前杉千杏都有中招的樣子,可是硬是憑借她的意誌力轉了回來。不過我也沒有做無用功,好歹算是在她心裏留下了影子。等她醒了之後,我再根據她的表現作出應對,師父你到時候可別露我的底了!”

說到這裏,劉煜轉眼在室中環視了一遍,道:“我的小家臣呢?到裏間去了麽?”

嘻嘻一笑,小太郎半張嬌嫩可愛的小胖臉自門扉的竹簾後露了出來。他擺著肥嫩的小手道:“主公,小太郎請阿嬸煮湯湯,好甜的湯湯,煮湯湯給壞女人喝……”

劉煜一伸大拇指,笑道:“小太郎,你真有眼色,好,好極了。”

牟滄浪忍不住道:“小煜,你這小家臣端的是聰明伶俐,活潑可愛,而且,看他的一聲根骨和那個聰明勁兒,將來必然是你在這個世界的得力臂助。”

劉煜也拖了張椅子坐下。笑笑道:“論智力、心眼和膽氣,這小子也是塊材料,不過。我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來調教他,到時候還需要師父你多多費心……”

將放在桌,牟滄浪站起來伸伸腰,道:“沒問題。不說你的麵子。單看他的父親風魔莊司甚內特意為我布置的這所漢人居所,我就不會不管他!嗯,我去外麵轉一轉,順便活動活動腿腳。”

劉煜很是理解牟滄浪這種被囚禁很久的人渴望“放風”的態度,也不多說什麽。目送著牟滄浪飄飄逸逸地走了出去。

正在這時,後麵傳來一聲微微的呻吟,象遊絲一樣悠悠繚繞於空,那麽淡淡的、渺渺的,還帶著一抹無可言喻的悵忙與迷失,這輕輕的抖顫,奇異地令劉煜覺得心葉跳動,他長長吸了口氣。聳聳肩。慢慢地轉了過去。

竹榻,杉千杏正在醒轉。她似乎有些茫然地睜著那雙失神的眸子,在怔愣地看著這對她全然陌生的地方。

劉煜倒了一杯冷茶去,十分自然地從背後將杉千杏扶起,還喂著她將冷茶喝下兩口,然後。體貼地再扶她睡好。

自暈沉的神智中逐漸恢複平靜,杉千杏側過臉來。劉煜翹著二郎腿坐在椅,朝她露齒一笑。道:“現在好些了?”

杉千杏怔怔地注視著劉煜,麵龐的表情很難說清其中的含義,有甜蜜,有憤恨,有羞澀,有怯懦,還有一絲絲的掙紮。

劉煜深沉地笑笑,道:“你又暈倒了,因此我隻得將你負回此處,眼見一個美麗少女傷臥荒山而置之不理,這可不是一個男人能夠坐視的事,何況,這傷又是因為我才身受了的。”

舔舔唇,劉煜眼中異樣的神采再現,聲音也在這一刻變得異常的感性:“雖然我明白你不願接受我的幫助,但是,你知道的,我對你是很中意的,我就是不忍心你吃苦受累,我寧願傷的是我!”

在魅惑術這種高等級的法門的影響下,杉千杏完全沒有察覺的劉煜的種種異常,她感受到的權勢劉煜的真摯和熱情。故而,她的目光在瞬間變得柔情似水,注視著劉煜的樣子,更顯纏綿。

不過,兩秒鍾之後,杉千杏的眼神中就透出一股無可掩飾的憔悴與灰黯。就像在這短促到極點的時間裏,她已經失去了一切的依侍,一切的憑據,一切的維護,落得那麽孤單,那麽頹唐,又那麽潦倒,宛如狂風中的弱枝,隨時都有隨風飄折的可能。

劉煜雖然覺得有些疑惑,卻也沒有開口問詢,隻是在不自覺見加大了魅惑術的輸出能量。

過了很久,杉千杏才仿佛經曆了一段難苦漫長的旅途,顯得異常疲乏地閉閉眼睛,語聲低黯:“劉煜,你應該任我死去……活著,比死了更痛苦,我原是來殺你,沒想到卻又愛了你,這種結果,對你對我來說,都不是好事……”

劉煜挑挑眉,追問道:“為什麽?”

唇角的肌肉牽扯了一下,杉千杏苦澀地道:“告訴你也無妨……你也是知道的,我以前是杉家的家督,帶領著杉家成為一方大名,是織田信長的大敵。雖然後來因為種種不可抗拒的原因,我不得不歸順織田信長,但無論是織田信長還是我,都是很不甘心的。我不甘心的是輸的這麽的不明不白,織田信長不甘心的是迫於形勢不能殺了我這麽一個擁有極大勢力卻又主動歸順的人物……”

劉煜放下二郎腿,雙手托住下巴,低低地道:“你慢慢講,不要急!”

杉千杏輕輕喘息了一會,又道:“後來,天下基本一統後,沒有了外界壓力的織田信長準備暗殺我,為了不落得武田信玄和今川義元那些大名一樣的下場,我被迫顯出我男扮女裝的事實。不知道是覺得我一個女人沒有威脅力,還是織田信長覺得可以憑他的男人魅力征服我,總之,我恢複女裝後就變得安全了,甚至於,織田信長還讓我執掌武田赤備騎!

不過,後來隨著時間的流逝,估計是察覺到我沒有真心的歸順,又或者是因為我累次拒絕了他侍寢的暗示,織田信長對我的態度漸漸的不耐煩起來,甚至還經常指責我辦事不力。他的那些個親信手下也有樣學樣,對我諸多留難……”

劉煜伸出舌尖舔舔唇,沒有說話,杉千杏淒苦地一笑,又接著道:“這次你大鬧清州城,弄得織田信長的直係手下顏麵全失,他們就想起了我。在柴田勝家用織田信長的令符調用我時,他曾寒著臉告訴我你和你就走的那個人的嚴重性,而且說明了追緝行動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的原則,我咬著牙接受了這個任務……在搜捕你的時候,我看到了求援信號,當時就在想是不是有人遇到你了。於是來不及多調集人手,隻帶著身邊的那一隊武田赤備騎就趕了過來,可誰知最後卻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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