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原本正酣的激戰,在這一刻,全都沉寂了下來。無論是豐臣家的武士,還是聯軍武士,每個人全象癡了一樣僵立原地,他們的思維似是一下子凝結了,意識也仿佛猛的麻木了,個個都圓瞪著一雙牛眼,茫茫然的投注在地下片桐且元那分成兩截的死屍。

對於豐臣秀吉麾下名聲響亮的“賤嶽七本槍”,這些個“土著”都是久仰大名的,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承認眼前的事實!誰能想到,功力強悍精湛的“第七槍”片桐且元,竟會這般稀鬆平常的便送了性命?就連三招都頂不住就橫了屍?!

劉煜淡淡一笑,語聲威狠又高昂的叫道:“墨俁城的狗腿子們,我限你們在我數到‘三’之前通通滾開。否則,你們這位片桐且元大人就是榜樣!”劉煜緊接著便開始計數:“一!”

毫無疑問的,聯軍武士的士氣在這一刻幾乎破表,如果不是劉煜有言在先,他們一定可以爆發出百分之一百五的戰鬥力,一舉將豐臣家武士殲滅。

而與之相對的,散落在周圍的那些豐臣家武士心全寒透了,就在他們顫栗、驚怔之中,劉煜的第二個數又絕不留情的迸出了口!

那聲冷酷至極的“二”,像極了運動場的發令槍聲,這個數字的尾音尚在空中遊曳,即刻就有無數聲驚叫與怪嗥聲與之呼應。刹那間。隻見人影晃掠。步履急迫,所有還能動彈得了的豐臣家武士殘部,全已紛紛起步狂奔,倉惶逃出鹿砦。

待到聯軍武士在劉煜的示意下前去追殺其他的豐臣家武士後,杉千杏走來,好奇而又有趣的道,“煜殿,你之前不是說要斬盡殺絕的嗎?怎麽這會兒又大發慈悲,把這批殘兵敗將全數放走啦?”

挑挑眉,劉煜在杉千杏的俏臉親了一口。笑道:“你認為我是慈悲麽?”

杉千杏詫異的道:“事實你的確放過他們了呀……”

劉煜抿唇不答,杉千杏納悶的正想再問,從鹿砦外麵已遙遙傳來一片慘怖淒厲尖號哀叫聲,還隱隱夾雜著憤怒的叱罵與弓弦的脆響!

杉千杏呆了呆。恍然道:“你先前讓人收集那些弓弩手的武器,就是為了用在這兒?”

劉煜笑了笑,道:“也不是特意要用在這兒。我隻是準備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人用豐臣家的弓弩來防止豐臣家的殘兵敗將逃離這裏。剛才我隻是心血**,想要試驗一下聯軍那些臨時弓弩手的阻擊能力而已……”

杉千杏白了劉煜一眼,輕笑道:“原來你不是真心釋放他們,而是驅使他們前往鬼門關,虧得我還以為你變得仁慈了……”

劉煜平靜的道:“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酷,我怎麽可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說著。劉煜將目光投注到一直不言不語,卻又不逃不降的明智光忠身,問道:“現在沒有閑雜人等了,你應該可以說出你歸順豐臣家的苦衷了?”

明智光忠張了張嘴,麵猶有遲疑之色。

劉煜有些不悅,沉下臉來,喝道:“如果你沒有,或是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那我也隻能遺憾的送你路了……”

就在這時,被劉煜臨時認命為弓弩隊教導員的石川五右衛門飛身躍了過來。見禮道:“主公,外逃的七十六名豐臣家武士已經被弓弩隊全數殲滅了。雖然兒郎們都不是專業的弓弩手,但經過我的突擊訓練,再借助弓弩之利,倒也能成功的阻擊逃兵。保證不會有漏網之魚……”

劉煜點了點頭,揮手道:“明智光忠就在這裏。估計他有話想對你說!”

石川五右衛門還真是沒有注意到明智光忠的存在,現在聽到劉煜這麽說,立刻神色一肅,轉頭看過去。!。而明智光忠早就石川五右衛門現身的那一刻就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這也是劉煜為什麽會說那句話的原因。

見石川五右衛門看過來,明智光忠以迥異於麵對劉煜時的那種難言表情的爽快態度說道:“少主,公主還活著!”

正要說話的石川五右衛門一愣,抓住明智光忠的肩膀,急聲道:“玉子沒事?她在什麽地方?”

明智光忠詳述道:“主公在身故前,命令屬下和小笠原少齋護持玉姬公主出逃,可是豐臣秀吉的追緝能力太強,又人多勢眾,為了玉姬公主的安全,屬下和小笠原少齋商議了一下,決定由屬下帶著玉姬公主躲起來,而小笠原少齋則率領大隊人馬吸引豐臣秀吉和織田信長的注意力!

可惜,最後時機不密,豐臣秀吉還是查到了屬下的藏身所在。好在他並不知道玉姬公主的真實相貌,還以為玉姬公主是屬下的女兒。再後來,為了玉姬公主的安全,我索性接受了豐臣秀吉的招攬,帶著玉姬公主住進了墨俁城。

在屬下想來,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事實也是如此,這幾年來玉姬公主的生活非常的安寧,隻是因為豐臣秀吉對屬下這樣的降將還不是很放心,故而在自由不能隨心所欲,玉姬公主已經三年沒有離開過墨俁城了……”

石川五右衛門在明智光忠的肩膀用力的拍了拍,感激的說道:“光忠,辛苦你了……玉子現在在什麽地方?”

歎了一口氣,明智光忠說道:“原本屬下打算趁著這次八家聯軍攻打墨俁城時,帶著玉姬公主出逃的,可是豐臣秀吉提前一步,將屬下這樣的降將家屬都集中起來,連同墨俁城死牢中的重犯,一起交由了因為身有傷而不能出戰的‘賤嶽七本槍’中的第五槍加藤嘉明看守……”

說著說著。明智光忠突然發現。石川五右衛門臉色擔憂的神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歡喜之色。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石川五右衛門對明智玉子是何等的疼愛,明智光忠幾乎以為石川五右衛門這是在幸災樂禍了!

明智光忠也不是笨蛋,瞬間就有所了悟,驚喜不定的問道:“少主,難道玉姬公主她不會有危險?”

點了點頭,石川五右衛門一臉敬佩的看著劉煜道:“加藤嘉明早就被主公收服了,就算有豐臣秀吉的命令,他也絕對不會傷害那些家屬和重犯的!所以,你就放心。玉子的安全絕對沒有問題!”

明智光忠笑了,突然趴伏於地,重重磕頭道:“煜殿,請您下令拯救玉姬公主。明智光忠願意舍身以報!”

“不用擔心,單看在五右衛門的麵子,我也不會讓明智玉子受到傷害的。你先起來!”想了想,劉煜又道:“為了保險起見,在明智玉子救出之前,你倒是不方便出現在豐臣秀吉的麵前……這樣,你和波多野秀治帶著弓弩隊接管這座鹿砦,防止墨俁城的殘兵敗將!”

頓了頓,劉煜又問道:“對了,豐臣家的弓弩手會腦殘的跑到鹿砦外麵迎敵。應該是你的手筆?”

點點頭,明智光忠說道:“屬下和片桐且元一起負責這座鹿砦的守備,因為片桐且元不耐煩這些事情,全交給屬下處理,正好方便屬下動手腳,減少八家聯軍的損失……”

自己的猜測得到確認,明白這不是豐臣家的誘敵之策後,劉煜揮手讓石川五右衛門帶著明智光忠去見波多野秀治,然後召集得勝之軍繼續行,向墨俁城主城前進。

指著前方因為緊挨著的兩座峰巒。杉千杏笑著說道:“煜殿,穿過那邊的峰間穀道,就是墨俁城所在的山腰盆地了……”

凝目看了看,劉煜深沉的一笑,道:“要想穿過去。恐怕不是那麽容易的!”

杉千杏微微一愣,繼而就清楚其中的緣故了。因為在那兩座峰巒之間的那條隻容三人並行的狹道口。正矗立著六個很有壓迫感的人影。

隨著距離的接近,那六人的輪廓越見清楚,甚至連他們的五官神情也俱入視線,因此,那種逼心懾魄的壓製感,也就越發沉重了……

石川五右衛門眉頭一跳,悄聲說道:“主公,站在前排的四人是蜂須賀小六、前野長康、稻田大炊助和青山新七,至於後麵的兩個人,屬下看著眼熟,卻確定不了來曆……”

杉千杏的臉色有些沉凝,她在劉煜耳邊補充道:“煜殿,那兩個人我知道!年紀大一些的是野家總師範,有著‘劍聖’稱號的泉信綱;另一個則是新陰流宗主,以一手‘無刀取’名震天下的柳生十兵衛!”

劉煜微愕。他有些想不明白:像泉信綱和柳生十兵衛這樣的“絕世高手”,不都應該是作為最後大B出現的嗎?怎麽這會兒這麽早就出場了,還跟在蜂須賀小六這個“小角色”的後麵?!這……這不科學啊!

可能是誤會了劉煜的沉吟,齋藤利三低促的建議道:“主公,要不我們一起衝殺去,以人海戰術搞定泉信綱和柳生十兵衛?”

“不行。”杉千杏否決道:“前麵的地方狹窄,最寬處也隻能讓六騎並行,人海戰術不但不能奏效,反而還會讓我們這邊的高手束手束腳。煜殿,我建議用高手突擊……”

“不忙,”劉煜搖搖頭,靜靜的道:“先看他們的行動再做決定。”

在雙方距離僅十米時,劉煜舉手停下了大軍的步伐,冷冷的看著對麵六位敵人。

默然片刻,蜂須賀小六毫無笑意的笑了笑,沉聲道:“入侵者,算起來僅僅兩個月的時間,我們又見麵了,隻不過,這一次竟然是你率領大軍來攻打我們墨俁城,倒是我事先不曾料及……”

劉煜冷漠的道:“你料不到的事情多了……比如說,你肯定料不到明年的今天會成為你的忌日?”

皺了皺眉頭。蜂須賀小六生硬的轉移話題道:“你能這麽快攻破前方的鹿砦。又清楚的知道我們埋設在山道的機關,恐怕不全是你或你的手下很厲害的緣故?”

哼了一聲,劉煜道:“這是我們的事,你無須知道,而且,我們也不會讓你知道!”

蜂須賀小六雙目倏寒,殺氣騰騰的道:“告訴我,你買通了墨俁城中的哪一個?是誰出賣了豐臣家?”

輕蔑的笑了,劉煜道:“這算什麽?想做個明白鬼?蜂須賀小六,我偏不如你的意!你隻需要知道。我的行事乃是順從名義,隻因你們織田信長和豐臣秀吉倒行逆施,已經是怨聲載道、眾叛親離了……”

深深吸了口氣,蜂須賀小六的眼角在難以查覺的抽搐。他努力平抑著自己衍生心底的疑慮及憤怒,特意用一種閑淡的聲音說話:“入侵者,你少胡說八道了……”

劉煜沉緩的道:“你明白我不是在胡說,蜂須賀小六,不用再說問東問西了,你現在隻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的死劫到了!”

狂笑一聲,蜂須賀小六麵孔微見扭曲,雙手揮舞著呐喊:“入侵者,不要把自大當做自信。你知道眼下的戰況嗎?左右兩路的叛軍通通止步於鹿砦,不但不得寸進,反而損失頗重。也就是說,現在你這一批人馬,已經是孤軍深入……你已經死到臨頭了,居然還敢滿嘴胡話、妖言惑眾?!”

一直站在蜂須賀小六後麵打量著劉煜的泉信綱與柳生十兵衛兩人,到現在才有了動作,泉信綱先是哧哧笑的打了個哈哈,背負雙手向前走了幾步,目光帶點斜角的瞅著劉煜。一臉傲然的道:“你就是最近一段時間鬧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的天外邪魔劉煜?”

劉煜的回應道:“不錯。”

泉信綱形色不變的道:“你大概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身邊的這位是誰?”

劉煜哼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你是野家的總師範,號稱‘劍聖’泉信綱!他是新陰流的宗主,擅長‘無刀取’的柳生十兵衛!”

泉信綱笑嗬嗬的點著頭,突然間神情一沉。滿臉如布嚴霜:“不過,你不知道的是。我還是蜂須賀小六的師父,他是我三十年來僅有的七位真傳弟子之一,而小六的獨子蜂須賀家政卻是柳生宗主的關門弟子!劉煜,你要知道我和柳生宗主可都是很護短的,現在,你還要讓小六去死麽?”

感情泉信綱和柳生十兵衛之所以會為豐臣秀吉助拳,全是因為蜂須賀小六這個豐臣秀吉的死黨啊?!

麵對泉信綱的威脅,劉煜夷然不懼的道:“師父?我才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麽樣的關係呢!如果你們是非不明、善惡莫辨,非得助紂為虐、恃強出頭的話,我不介意讓你們幾個一起去死!”

泉信綱忽然笑了,卻是笑中隱藏著肅煞,流露著極度強烈的酷毒:“劉煜,就憑你放肆至此,我便決計饒你不得!”

劉煜陰沉的道:“你從來也沒有想到過要饒了我,泉信綱,你們原本就抱定斬殺我的主意而來,至於我的態度如何,早已不在你們的考慮之例!好說歹說,總歸是要走到那條死路的!”

泉信綱厲聲道:“很好,你既然明白,我便不與你多費唇舌,咱們手下見真章……”

蜂須賀小六恭敬的對他師父說道:“師父不必動怒,入侵者報應臨頭,絕對會死在這裏。不過師父您用不著出手,且看弟子取他性命!要知道,他第一次被擒,就是弟子下的手……”說著,蜂須賀小六又目瞪劉煜,大聲道:“劉煜,怎麽樣,我兩人就先做個了斷!”

劉煜的眸瞳深處宛如閃漾著一抹淋淋血光,他額頭青筋浮動,每一個字完全從唇縫中迸出:“這是我夢寐以求的時刻,蜂須賀小六,我祈求這一天的來臨已經太長久了……”

是啊,在這個虛幻世界中,直接對劉煜身體造成傷害的隻有蜂須賀小六、森蘭丸和山中鹿之介三個人,後兩個早就用自己的鮮血和性命償還了債務,現在就隻剩下蜂須賀小六一個人還“逍遙法外”了!

兩把隱泛著青藍光澤的彎月刀被蜂須賀小六的雙手握住,他緩緩的道:“我和你一樣迫不及待,隻要一想到你對這個天下造成的動蕩,我就後悔當日的心慈手軟!”

“你是在說笑話嗎?真好笑……”劉煜緩緩的拔出三日月正宗,寬大的刀鋒寒芒映流,有若秋水,鑲嵌在刃麵的金色日月圖紋精華炫動,奪人心魄。他注視著蜂須賀小六,冷森的道:“你先出招,否則你就沒機會了!”

蜂須賀小六也不客氣,出手如電,雙刀從左右交叉合斬,劉煜迎擊而,三日月正宗隻是微微一晃,“鏗鏘”兩聲融為一響,兩把彎月刀已在火星爍閃下翻蕩回去!

一個大旋身,蜂須賀小六貼地滾進,雙刀已疊舞急掃,流光交織四溢,彷若水銀傾瀉,而劉煜仍然不讓不躲,刀起刀落,不但快似石火,尤其準確無比,刀刀著點,密不透風的一一封死了敵人的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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