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身影有如一團翻滾的雪球,自虛無中陡然飛至,隔著五六米遠,九十九道如山的掌影組成一波排天的掌浪,淩空劈向木魚老和尚。

開聲吐氣,木魚老和尚移動如行雲流水,又是快捷,又是暢美。他飄然旋開,雙掌鬥開,兩股無形的罡氣交叉而出,在刹那間匯合在一起,形成一道浩蕩無匹的潛勁,狂飆般卷向劉煜。

“好個二十諸天手,厲害!”大喝一聲,劉煜暴彈而起,左三十掌,右三十掌,成圓弧拋擲反擊,那飛掠的弧線尚未消失,他整個人淩空急翻,一百四十八掌就在這刹那間合聚成一掌,狂然劈出。

“阿彌陀佛!”木魚老和尚佛號高宣,麵色凝重,形態肅穆,在劉煜淩厲施展的弧形掌影中挺立如山,他的兩掌帶起渾厚沉猛的至剛陽力道。看似緩慢,實則其快無比地在全身四周回繞。

一時之間,但見空氣排湧激蕩,呼嘯撞擊,萬鈞力道旋轉交織。那種宛如成了實質的勁氣布成了一麵密密的網,一道堅固的牆,雄渾極了,也奇妙極了。瞬息之間,飛舞的弧形掌刃流曳掠削,彈閃翻騰,與浩大的勁力相互碰撞纏絞,風聲尖銳,力場澎湃激揚,此際,除了掌影手勢所帶起的幻象外,根本就看不見拚鬥中的兩個人。

劉煜用一套經過牟滄浪親自改良過的“滄浪掌法”,不絕不息地以急速猛烈得匪夷所思的快速。攻擊著他的敵人。而木魚老和尚。則循環展露著他靈隱寺最最精奇的“二十諸天手”中最最威力無匹的招式反拒他的對手。

就這樣,他們周而複始地一再爭鬥纏戰,一時間呈了不分上下的僵持局麵。

最初的“滄浪掌法”比之“滄浪刀法”,威力自然是要打折扣的,可是在小千世界中,經過了牟滄浪的親自改良,這套原本隻是劉煜改編的掌法,其威力已臻圓滿,隻是劉煜還沒有機會在實戰中應用而已。

血夜刀能幹脆俐落地擺平對手,劉煜當然無需耗力以掌斃敵。他之所以提議用拳掌相鬥,主要便是想試試新版“滄浪掌法”的威力,拿木魚大師這位靈隱寺的第一高手作試金石,無疑是最有效的。

劉煜全心全意地盡量發揮出“滄浪掌法”的神髓。現在,他已經反複使用了前五式,但仍然是一個相持不下的混纏局麵。他沒有認為是木魚大師禪功震世,“二十諸天手”宇內無雙,他隻認為是“滄浪掌法”的威力還不盡如人意,還有改進增強的餘地。

就在劉煜暗中盤算著找時間再次進入小千世界,請師父牟滄浪再度改進“滄浪掌法”時,孰不知此刻他的對手——木魚大師,心中的震驚又是何等巨大!

要知道木魚老和尚乃當今江南第一大宗派的第一高手,在整個修行界已知人物中。也絕對是頂尖的存在,就連少林掌門也隻能與他鬥個平手,修行界中不知有多少凶人、魔頭,被他的“二十諸天手”渡化上西天。

但是,現在碰上劉煜,這位年輕的修行界後起之秀,心狠手辣的殺人魔王,非但未能將他放倒,自己反而有一種異常吃力的感受,對方那神奇詭異的武學招式。盡是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古怪招式,“二十諸天手”已經施出了前麵十四掌,而對方卻好象猶未盡全力,木魚老和尚心情比開始更加沉重了。他暗暗問自己,難道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心中雖這麽想,但木魚老和尚手底下卻毫不放鬆。鬥場上的兩人戰得難分難解,天翻地覆。觀戰的人無不都將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上,每個人莫不暗捏冷汗,目眩神迷,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龍紫珊的一雙美眸雖然不停地左右上下轉動,卻仍追攝不上較鬥者雙方的身法招式,她直看得眼花繚亂,頭暈腦脹,慢慢地,她對拚鬥者那種絕頂的移動身法有看不清的感覺了。她所能見的隻是一陣風撲著另一陣風,一股力迫著另一股力,仿佛兩個帶著氣流的精靈在追逐奔騰,根本就分不出誰是誰了……

急促地喘息著,龍紫珊好象感到連天地也在轉飛動了,她腦子裏嗡嗡作響,又漲又悶,雙眼看出去全是模模糊糊的一片,頓時,她整個人也搖晃起來。

站在她身邊的釋常久大師頓時驚覺,他連忙揮展衣袖,發出一股潛力,將龍紫珊穩住,關切又納罕地小聲道:“紫珊,你怎麽了,有什麽不舒服嗎?”

閉上眼,龍紫珊喘了好一陣,才麵色蒼白地啞著嗓子道:“師父,他們……他們動作太快了!我……看不清煜哥的人了,他會不會……”

釋常久大師露出一個微微苦澀的笑容,安慰她道:“紫珊,你真是小瞧小煜了。你煜哥他不會有事,反而是你木魚師叔祖的情況有些不妙。”

吸了一口氣,龍紫珊喃喃地道:“煜哥的武功真是好高好高……我這輩子有他保護,天塌下來也不用怕了。”

釋常久大師有些不讚同的搖了搖頭,輕聲道:“紫珊,小煜的確是個超人,但人總是人,總有人力所不能達到的極限……正如先前為師和你師叔祖的對話,小煜的這一生,必然波瀾壯闊,必將血雨腥風,你難道不想和他並肩而立、共抗風雨,反而想要藏身在他身後,拖他的後腿嗎?”

龍紫珊呐呐地道:“師父,煜哥本事那麽大,我該如何去幫助他呢?我真想不出我能幫他什麽?”

釋常久大師胸有成竹的一笑,道:“紫珊,你可是服食了濟公活佛遺留於世的金光琉璃舍利子。在小煜的大氣運澤被之下。你會很快的吸收完畢,隻要你細心體會,努力修心,完全可以在十年之內成為實力和木魚師叔祖同一級別的先天巔峰高手……”

龍紫珊眼睛一亮,想到了劉煜讓自己服食的從太平天國的聖庫寶藏中獲得的另一顆金光琉璃舍利子,她相信,服食了兩顆金光琉璃舍利子的自己,成長為先天巔峰高手的時間一定會比釋常久大師預計的短得多。

不過,龍紫珊聰明的沒有暴露自己服食了兩顆金光琉璃舍利子的事實,反而將目光又投向鬥場上拚戰愈來愈劇烈的兩人。轉移話題道:“師父,煜哥的出手真快,如果煜哥用這麽快的動作向我攻擊,您覺得我能抵擋多久?”

釋常久大師笑了笑。道:“紫珊,以你現在先天中級的實力,恐怕連小煜全力所出的一招都抵擋不了,你要努力啊……”

龍紫珊點頭應是,剛要再問,釋常久大師已低促地道:“快看,你煜哥他發狠了。”

大家的目光立刻緊張地投注鬥場。鬥場中劉煜的身形閃掠如電,翩然翻舞,縱橫穿射,木魚老和尚仍舊挺立如鬆。以他沉厚雄渾的綿綿掌力相抗。現在,他們至少已纏戰了近三百個回合了。

倏然,劉煜驀地翻彈躍起,而身形卻又在彈起的瞬間橫滾壓下,在這電光石火的刹那間,他施出了“滄浪掌法”中最為精絕的“排山倒海”。

於是,一排排、一溜溜、一行行、一片片、一圈圈的如刃掌影驟然從四麵八方,從各個不同的角度向敵人傾瀉。所有的掌影,沒有一掌是采取正常的攻擊慣勢,它們似巨浪排空。如山崩地裂。無匹的罡風響起一連串沉雷似的悶響,仿佛宇宙中的力道,完全在這個時候湧向木魚老和尚。

現在木魚老和尚再也無法挺立不動了,但見他動作如電,飛快地騰躍。白色的僧袍在呼嚕嚕地揚翻,他將“二十諸天手”中的萬象天羅、祥雲罩天、步步生蓮、立地成佛、佛光冉冉五招精奇絕學同時推出。

二十諸天手。乃靈隱寺開山立派一千五百餘年來,所具有的幾種至高武學之一,是靈隱寺一派視為武學瑰寶的不傳之秘,就算靈隱寺本派弟子,授傳這套掌法的也是少又少之。而且,假如在寺中輩份不夠,天資不高,稟賦不足,則根本就不會列入傳授奇學的考慮中,即是有了這些條件,也須經過一係列的挑選審核始能獲得學習這種靈隱寺正宗秘技的資格。

事實上,龍紫珊如非通過金光琉璃舍利子直接學會了“二十諸天手”等絕技,就算她是釋常久大師的親傳弟子,就算她是劉煜的女人,她也是沒有資格修行“二十諸天手”的!

因此,“二十諸天手”不要說在修行界中盛名卓著,便是靈隱寺中,亦是他們所有弟子渴望學得的上乘藝業,如今靈隱寺中中習得這“二十諸天手”秘技的一共隻有兩個。其一是靈隱寺住持釋常久大師,另一個,就是眼前這為有靈隱寺第一高手之稱的木魚大師。

“二十諸天手”是極為高深的佛門奇技,共有二十招,每一招都包羅萬象、變化無窮,尤其它潛在的威力及出奇的套路,更是精絕博浩,完全集掌法之大成,通常的武修人士,如能習得兩三招,足可獨霸一方,若是完全熟悉內中訣竅,再加以融會貫通,則可稱霸修行界。

此刻,木魚大師同時將“二十諸天手”中的五大精招使出,目的便是力拒劉煜那套泣鬼驚神的狠辣詭奇掌法——滄浪掌法。

“二十諸天手”潔蕩成猛,千變萬化,“滄浪掌法”則精絕詭異,高深難測,兩種絕世奇學一碰上,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不分軒輊。隻見氣轉力旋,天雲色變,掌山手影溜泄縱橫,暴響時起,沉悶如雷。

突然,一聲長嘯破空而起,不絕如縷,劉煜單足駐地,身形暴旋,在這閃電似的急旋猛轉中,他長臂狂掃,劃過一弧大圓,從左至右斜圈驀翻,於是,一陣無形無影的罡烈力道,急厲而狂猛地排湧回蕩。

無形的空氣在這一刻仿佛沸騰了起來。天地間充滿了尖銳呼號。劉煜的雙掌已催動著這股奇異力量向四周擴展,詭異難測的從各個不同的方麵,似千萬片飄拂的利刃飛閃,朝木魚老和尚集中溜泄。

觀戰的一幹靈隱寺弟子在刹時間被這股突起的罡氣吹逼得東倒西歪,紛紛踉蹌後退,但是,這股無形的力道卻沒有衝向龍紫珊和釋常久大師這一邊。

如此精妙至極的內勁掌控力讓釋常久大師驚駭失常,失聲高叫道:“師叔……小心!”

在狂飆罡氣籠罩下的木魚老和尚根本已聽不到他師侄釋常久大師的呼叫,倉促中,他立時運足三元紫金功於全身。以“二十諸天手”中的最後,也是威力最大的一招“萬佛寂滅”全力反撲。

於是,雲滾風號,萬象混蒙。掌手翻飛,厲嘯似哭。就在這種令人心驚膽裂的聲勢中,兩條人影閃電似的分開,隻是一道人影是飛躍而起,而另一道人影卻是橫摔向右。

悲哀地呼出一聲佛號,釋常久大師撲向了木魚老和尚,以他的目力,自然分得清誰是誰。他在一霎間就看見了他那位功夫高超的師叔混身血跡,看見了那襲白色僧袍上縱橫交織的完全像是利刃所造成的無數裂口。

而劉煜,他卓立不動。麵色青白,透著一種堅毅冷峻的神情,他的白色上裝已經碎成條條破襟,發亂如蓬,但呼吸仍然穩定,僅胸口的起伏有點加快:“木魚大師,還請原諒晚輩收不住手,以致最後還是傷了你。”

在釋常久大師的攙扶下,木魚大師虛弱揮揮手,不以為意地道:“劉施主。你傷老衲的那一招是什麽武功?老衲竟然完全沒有見識過……”

看木魚老和尚有些“武癡”的樣子,劉煜不由得一笑,先安撫了一下速奔到身邊的龍紫珊,才又說道:“木魚大師,並非是你孤陋寡聞。而是我的武功都是我師尊獨創不久,還沒有正式在源星修行界露過形。你自然是無從得見……”

“阿彌陀佛!”木魚大師啞著嗓子念了一聲佛號,道:“劉施主,不知道尊師是哪一位前輩高人,竟然教出了你這位曠世的徒弟,又創出了那樣一種曠世的絕技?”

嗬嗬一笑,劉煜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總不能說自家師父是千年之前的東瀛奇俠牟滄浪吧?故而,他隻能委婉的說道:“木魚大師,家師久不出世,早已忘卻了當年在修行界中的名號,也未曾對我這個弟子提及,我這個做人弟子的,也不好主動問起……嗬嗬,不知道晚輩的這個表現,是否能讓木魚大師您滿意?”

木魚老和尚雖然有些不甘願,但他到底知道分寸,不在糾纏於這個話題,點點頭,回應劉煜道:“雖然沒有能見識到‘幻神’,但老衲至少可以肯定,你所具備的大氣運的確神奇,居然能讓你在這般年紀,就具有了擊敗老衲的實力!這樣的實力,已經不是天資稟賦和勤修苦練所能達到的,若無‘天眷’,則絕無實現的可能!既然蒼天都如此眷顧於你,那就說明大勢的的確確在你這一邊,我們靈隱寺絕對不會冒著天譴的危險逆天而行……今後還請劉施主多多指教。”

“師叔,您真的同意了?”正在幫木魚老和尚上藥的了明大師驚喜的高呼。

“當然。”木魚老和尚點了點頭,笑道:“既然已經證實了劉施主所具備的‘大氣運’真的很強盛,那麽老衲自然放手一搏,畢竟成功的機會很大,而且一旦成功,就是一萬五千年的輝煌啊……”

在靈隱寺一方眾僧的歡呼聲中,木魚老和尚又深深地看著劉煜,緩緩的說道:“不過,劉施主,雖然你煞氣極重,血氣盈盛,但老衲還是想要奉勸你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殺孽太多,終究不是什麽好事情……”

“木魚大師,世事難料……”劉煜搖了搖頭,沒有把話說死:“有很多時候,並不是我想要殺人,而是別人想要殺我!我既然不打算伸出脖子受死,那麽就隻有拿出勇氣來反抗,我無從選擇,隻有以殺止殺。”

木魚老和尚歎了一口氣,苦口婆心的說:“劉施主,老衲還是希望你控製殺心,不要過多的施展血腥手段,否則你的敵手會借此汙蔑你惡毒、血腥、冷酷,甚至會蒙蔽修行界中的正義之士,讓你在公憤中被圍剿,在報應裏被毀滅……”

劉煜轟然大笑,豪邁的道:“木魚大師多慮了!我以一顆赤誠的心做事,所作所為但求心安理得,隻要抱守道義真理,我就自在逍遙,縱使整個修行界中人與我為敵,我也絕不畏懼退縮,到時候,你將看到血夜刀掀起的血雨腥風……”

在龍紫珊為劉煜而癡迷,了明大師為劉煜叫好的同時,木魚老和尚卻搖頭一歎,輕輕地說道:“以殺止殺是最笨的方法……”

劉煜接話道:“但你不得不承認,那卻是最有效的方法!特別是現代社會,公理正義已經逐漸泯滅,人人都奉行明哲保身,再難見到幾百年前那種為了一種信仰和道理,就幹前仆後繼的爭相赴死的慷慨義舉……”

木魚老和尚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幽幽的開口道:“也許劉施主說的對,老衲的想法已經跟不上時代了,以後老衲就不再出主意了,隻出力氣,有什麽需要效力的地方就告知老衲一聲,老衲絕對會遵行不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