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堂藏寶塔進門的正麵,是一片方圓千餘平方米的紅磚坪,紅磚坪四周以細碎的白石砌邊,並以幾十塊或方或長的蒔花小圃相圈繞,更有些樹木點綴,磚坪過去,則是那座精致堅固而又機關重重的藏寶塔了。//:看小說www.//

當劉煜一行四人抵達紅磚坪時,磚坪背對藏寶塔的這一邊,已擺好了三張鑲金嵌銀的黃花梨太師椅,中間一張,左右側各一張,椅子麵對著這片磚坪。

場子兩邊,各挺立著五十餘名彪形大漢,一色的純黑勁裝,一式的樸刀,百餘人分左右並排而站,倒也頗有那麽一股威凜凜的意味……

看到劉煜等人的出現,這群早有準備的大漢也沒有驚動,隻有一個像是頭領的人物振聲大喊道:“客人到,有請老夫人、家主、宗老。”

隨著他的語聲,從藏寶塔洞開的大門中有三個人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當先一個,是位留著山羊須,神情飄逸,麵如古月的爾雅儒土。

儒土身旁,則是一個身形高大,穿著織錦黑衫裙,長發被散,額配精美飾物的女子,這女子看不出真實年歲,她麵孔膚色滑潤細致,白皙生輝,映漾著象牙色的柔和光質,高鼻大嘴,雙耳垂輪,一雙眸子卻是威棱四射!

黑衣女子的後麵,跟著一個麵容陰沉,削腮突後的中年人,這中年人表情冷板,一雙眸子卻是閃閃生光,他的右手插在寬大的黑西服之內,那裏,正有一塊什麽東西高高地隆起著!此刻,他正冷酷的盯著劉煜,牙齒卻在不住地輕輕磨動……

神態飄灑的那位儒士般的老者雖然走在前麵,但到了隔著劉煜十米左右的距離時卻讓向了一側,那黑衣女子昂著頭,傲然行到頭上,劉煜雖與鄧櫚從未有過一麵之雅。但看這情勢,那黑衣女子卻必是所謂的“鄧櫚老婆子”了!

沒有落座,在五米之外。對方三人完全站定,三雙目光全朝劉煜上下不停的打量著,半晌,那黑衣女子語聲尖冷的道:“你就是劉煜?”

劉煜微微頷首。心平氣和的道:“不錯。”

黑衣女子生硬的道:“就是你無故扣押了我的孫子?”

笑了笑,劉煜徐緩的道:“如果譚明峰沒有信口雌黃的話,我想你應該知道誰是誰非!如果你明明知道這件事的緣由,卻還要如此說話,那麽我隻能表示很失望。一個注重信譽的百年古董家族,卻如此的顛倒黑白,真真讓人失望……”

冷冷一哼,黑衣女子道:“劉煜,你的嘴果然和傳說中一樣尖利!”

“哥已經成為‘傳說’了嗎?!”劉煜微微一笑,忽而麵色一沉,嚴酷的道:“你就是鄧櫚了?”

黑衣女子寒著臉,道:“在潘家堂中不會還有第二個鄧櫚!”

果然。這黑衣女子正是大名鼎鼎的潘家堂真正的首腦——鄧櫚!

劉煜踏前一步。道:“想來譚明峰已經向你交代過事情經過了,我在這裏也就不再重複,你當知道,我來此就是為了討回公道,你準備付出什麽代價來彌補你孫子潘曉賢的過錯?”

鄧櫚神色不動,她冷冷的道:“劉煜。你不要欺人太甚!”

劉煜針鋒相對,毫不容情的道:“這可不是我在欺負人。而是你們向我賠罪!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麽我隻能讓你孫子享受幾頓皮肉之苦。以泄我心頭之恨……”

鄧櫚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紋,她尚未答話,最先開口通報的那個身軀粗壯的黑衣頭目已搶前一步,霹靂般厲喝道:“住口!劉煜,你以為你在對誰說話?”

大袖一拂,劉煜看那人一眼,冷森的道:“滾下去,這裏沒有你插嘴之處!”

那黑衣頭目一怔之下頓時神色大變,他額上青筋暴起,喘息粗急,漲紅著瞼,憤怒至極的將兩條又粗又短的手臂緩緩提起……

嘲弄的一笑,劉煜向鄧櫚道:“鄧老夫人,你潘家堂平素的禮教便是如此麽?”

鄧櫚目光不斜,嚴峻的道:“潘虎,你身為大爺,應該明白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

叫潘虎的粗曠漢子怒目瞪視著劉煜、卻不得不硬生生將一口鳥氣憋了下來,空自在一旁燒著心火。

從胡亦道的口中,劉煜知道了潘家堂這幫人的實力虛實。除了所謂的“供奉”之外,真正屬於潘家堂嫡係的高端戰鬥力就隻有八人。

其中先天高手有三個,分別是潘家堂名義上的當家人潘仁美,潘仁美的親叔叔潘定國,還有就是潘家堂真正的掌權人、潘仁美的老媽鄧櫚。

在之下,就是所謂的“龍虎熊獅豹”,這五個人都是孤兒,從小被鄧櫚收養、訓練,不但一身功夫已經達到後天巔峰,更是對鄧櫚無比的忠心。

現在聽他們之間的對話,說話的那位黑衣頭目,應該就是“龍虎熊獅豹”中的“潘虎”了!看了一眼氣衝衝的潘虎,劉煜冷笑著,輕蔑的撇撇唇角。

這時,鄧櫚一翻她那雙威棱四射的利眼,緩緩的道:“劉煜,我其實是感謝你的……你既然已經闖到了這裏,依照你的辣手程度,想來前麵攔路的人都應該被你斬殺了吧?”

頓了頓,她看著劉煜,又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出哪些攔路者的武功路數,但我可以老老實實地告訴你,那些人都是魔門弟子,而且還是身份不低的魔門核心人物……”

劉煜微微有些訝異,他沒有料到鄧櫚竟然很清楚蘇三娘等人的身份,心中雖然有些想法,但劉煜表麵上卻靜靜的聆聽著。

看著劉煜,鄧櫚繼續道:“我雖然不知道魔門為什麽會對我們潘家堂感興趣,但卻可以肯定,他們的目的是要鵲巢鳩占。雖然他們十餘年前就開始謀劃,布局堪稱周密謹慎,但他們未免小瞧了在京城這片地界上屹立兩百餘年不倒的潘家堂……”

鄧櫚踏上一步,深沉而有力的道:“不過,雖然知曉了魔門的謀劃,但我們卻不能立刻發難,畢竟我們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就算以現在這樣衰落的魔門,也絕對不是我們潘家堂所能應對得了的……”

直挺挺的站立著,有一股宛能撐起蒼天的意味。鄧櫚又慢慢的道:“但是,我們卻絕不會放任祖宗基業落在魔門的手中。於是,我小心謀劃,將計就計。一麵讓魔門以為對我潘家堂的滲透很順利,一麵驅使魔門以狠辣的手段去對付我潘家堂的敵對勢力!嘿,以前我還不敢用上激烈的手段去對付競爭對手,就怕被人說‘霸道狠毒’,那樣對我們潘家堂的後續發展很不利。可是沒想到,魔門的出現卻幫我解決了這個顧慮……”

劉煜眯了眯眼睛,插話道:“你準備當潘家堂的聲譽壞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或者是潘家堂的勢力不能再擴張的時候,你就暴露出魔門滲透的事情,將所有的過錯和罪孽都推到魔門身上去?”

“的確如此。”鄧櫚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我甚至已經聯係好了我的三位師姐,她們已經答應成為我的臂助!對了。你知道我的師姐是誰嗎?”

這是在威脅嗎?!挑挑眉。劉煜道:“大名鼎鼎的‘恒山三定’,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的確,“恒山三定”的確是當代修行界名聲十分響亮的女性修行者,她們不但是恒山派最為高端的戰鬥力,都有先天高階的實力,而且性格都很好。交遊堪稱廣闊,不容人小覷。

這恒山派當年可是聲威赫赫的“五嶽劍派”中的一員。雖然現在五嶽劍派已經成為曆史,但五嶽彼此之間的關係卻還是比之一般的名門大派來的親近。在加上恒山三定本身的人脈。一旦她們出手,魔門還真可能吃癟。

要知道,這“五嶽劍派”雖然已經不存在了,但五嶽各派都發展的很好,勢頭最猛的華山派在十年前的“武林大會”上,被修行者公投,將所謂的“七大門派”變成了“八大門派”,成為和少林武當並稱於世的超級大門派。

北嶽恒山派、東嶽泰山派、中嶽嵩山派和南嶽衡山派雖然沒有西嶽華山派那麽生猛,但每一派都有不下於黃山派的實力,一旦他們糾結在一起,足以令所有人修行勢力頭疼。

不過,劉煜對此都沒有太大的憂心。他相信,如果是對付魔門這樣的修行界“公敵”,五嶽派聯手的可能性的確有,但若是在不占理的情況下對付劉氏家族,別說是五嶽派了,恐怕就是恒山三定也不見得會支持自家的師妹!

見劉煜不為所動的樣子,鄧櫚哼了一聲,接著道:“雖然我們潘家堂現在還沒有發展到瓶頸,但能在不驚動我三位師姐的情況下就解決了魔門,我還是很高興的……不過,想來劉煜你就不會那麽高興了吧?那可是魔門,是不講修行界道義的魔門,是極為護短,又喜歡遷怒的魔門,你殺了那麽多的魔門核心弟子,該怎麽辦呢?”

劉煜微微一笑,道:“你有什麽想法?”

鄧櫚冷沉的道:“放在你麵前的隻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和魔門硬拚,看看是有著幾千年底蘊的魔門猖獗,還是有著國家支持的劉氏家族厲害!另外一條麽,便是和我們潘家堂結盟,然後由我將魔門的計劃公諸於眾,聯係師姐和五嶽派為劉氏家族撐腰!”雙目暴張,鄧櫚又道:“現在,便看你選擇哪一條了!”

淡淡地一笑,劉煜挑挑眉,道:“聽你的意思,似乎我選擇第一條的話,你就要保持沉默,不會將我和魔門恩怨的緣由公布出來,不會任由我站在道義之上?”

鄧櫚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劉煜的這個猜想。

冷笑著搖了搖頭,劉煜緩緩的道:“如若是聯盟,鄧櫚,你們的要求是什麽?”

鄧櫚冷笑一聲,道:“你這是多此一問,劉煜,你應該明白我們的要求是什麽,讓我再贅述一次也無妨,我們的要求是,你們劉氏家族從今以後無條件支持我們潘家堂在國內的一切舉動!”

豁然大笑起來,劉煜搖著頭道:“你?鄧櫚,你不覺得你所謂的‘要求’是個天大的笑話麽?”

鄧櫚冷森的道:“怎麽,難道在你心目中。你們劉氏家族的人身安危還不足以換得對我們的鼎力支持?”

神色一沉,劉煜含蓄地道:“鄧櫚,你高估了你們潘家堂的影響力。也低估了我們劉氏家族的實力。說句實在話,魔門對我們劉氏家族的威脅力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大……”

陰沉著麵容,鄧櫚道:“如此說來,你是不答應的了?”

劉煜冷靜而鎮定的道:“當然。”

鄧櫚徐徐的道:“你考慮妥了?”

點點頭。劉煜再次道:“當然。”

於是,鄧櫚退後一步,側首向身邊的那位儒士般的老者道:“二弟,果然不出你所料。”

儒雅老者長袖微揮,看看劉煜。清雅的道:“可惜你了,劉煜。”

劉煜笑了笑,道:“你是閻王潘定國?”

儒雅老者一捋胡須,道:“老夫正是。”

在京城地界上,有一句俗語,叫做“閻王好惹,小鬼難纏”。這其中的的“小鬼”就是常長風、花劍影、蓋一鳴他們,而“閻王”。指的就是潘定國。當然。俗語中的“閻王好惹”並不是說潘定國的實力不濟,而是說他這個人雖然心狠手辣,但是很講道理,不會像常長風他們那樣胡攪蠻纏、得理不饒人!

麵對這個風評不錯的人物,劉煜點點頭,溫和的道:“潘定國。我們還不知道是誰要可惜誰,對麽?”

潘定國雙手背負。不再回答,而鄧櫚突然右手伸起。就在她伸起右手的當兒,一陣低沉的、動人心悸的沉緩皮鼓聲已有節奏,有規律的響起,那麽摧著人肝腸的“咚”“咚”“咚”朝四麵播散。

劉煜卓立不動,雙目微瞌,沉靜如一片幽穀,一座大山,像是天變地動也絲毫搖動不了他,威猛極了,也高傲極了。

鄧櫚向四周巡視了一遍,兩排黑衣大漢已經迅速的編成了無數小隊,他們紛紛站立在紅磚坪的有利出擊位置,擺成了可以互相接應支援的撲襲陣勢,隻要是一個久經戰陣的人,看一眼便可明白,若是鬥殺開始,這些極快組成的小隊人馬,立即能以穿流不息的回旋之速輪番攻擊,而如今,他們麵對的敵人隻是一個焦點,這焦點,便是劉煜!

沉靜不移的挺立著,目注這一切的變化與聲勢,劉煜早已成竹在胸,他以眼色阻攔了胡亦道和白氏姐妹的參與,安詳的道:“鄧櫚,開打之前我們不事先約定輸家的賠付嗎?”

鄧櫚冷生生的道:“你什麽意思?”

微微頷首,劉煜道:“沒什麽意思,就是想問問你們潘家堂準備拿什麽來為出戰者贖命。”

鄧櫚雙目突睜,尖聲道:“姓劉的,你太猖狂了!”

笑了笑,劉煜道:“僅是說出事實罷了!”

一旁,那一直沒有開口的瘦削中年人忍不住冷冷一哼,沉厲的道:“你真是張狂過分了。”

看了這個估計就是潘家堂名義上的掌權者潘仁美一眼,劉煜哈哈哈笑了起來,笑聲裏,含著極度的諷刺與嘲弄,便像一把把的芒刺灑到這中年人的肌膚上,紮得他渾身起栗,憤怒得連連抖動!

不過,鄧櫚攔住了想要發飆的潘仁美,冷冰冰的道:“劉煜,事至如今,我自然佩服你的膽量與氣魄,但遺憾的是我們無法兩立,現在,我們已到了用修行界傳統的方式解決紛爭的時候了。”

劉煜雍容而鎮定的道:“你們哪一位上?用什麽形式?是否一戰決勝負?”

鄧櫚陰酷的道:“我的小叔子先來,以一對一,兵刃任便,至死方休!”

劉煜帶著悲憫的目光看了潘定國一眼,低沉的道:“真是遺憾,原本我還挺欣賞你這個閻王的,沒想到今日一見,就是永別了!”

潘定國淡然的點了點頭,笑道:“沒想到你竟然有自知之明,我先前的‘可惜’也在於此!”

劉煜微微一愣,也不知道潘定國是有意的反諷,還是真的心懷此念,當即搖了搖頭,道:“閑雜人等退開,別擋著地盤。”

鄧櫚冷冷一哼,側頭對閻王潘定國點點頭,自己與身後的兒子潘仁美快步退到了太師椅那邊,坐下觀戰。

一切聲音俱已靜止了,宛如大地在一刹那間歸向永寂,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移動,甚至連呼吸也是那麽小心的抑製著,上百雙眼睛緊張的注視著場中,而場中,閻王潘定國徐徐脫下外罩的黑色長褂,漫步行上,他的背後,斜斜背著一柄形式奇古的鬆紋長劍!

劉煜淵停嶽峙的卓立著,連外套也不脫,就那麽悠悠閑閑的站在那裏,一身白色套裝的他,在午時的陽光中,閃耀著刺目的銀色光芒……

潘定國在劉煜三米之前立定,他那張清雅而古樸的麵龐上深沉含蓄得沒有一丁點表情,有如一尊石塑人像……

注視著對方,劉煜緩緩的道:“潘定國,你比你那位嫂子高明得多!可借,你未能掌帥潘家堂。”

潘定國淡淡的道:“如今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是麽?”

微微頷首,劉煜剛想說什麽,那陣低緩的,悸人心神的人皮鼓聲又深重的擊響起來,“咚”“咚”“咚”……

這是應該開始較鬥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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