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到諾貝爾獎提名,全是因為達爾貝科教授。諾貝爾獎的權威性,其實隻體現在他的結果中,並不體現在評獎過程中,其隱藏的人脈圈子,遠比普通人所想象的要重要。若是換個刷臉沒刷出來的學者,想要諾貝爾獎提名,那就慢慢等吧,看這些有資格提名諾貝爾獎的大佬們什麽時候關注到你。

中國在諾貝爾獎上劣勢倒不是特別大,畢竟,中國在50年代就有楊振寧和李政道了,他們雖然是入了美籍的物理學家,但也是多次提名過華人的,通過他們以及平行的圈子,中國人不至於連個提名都撈不到。而在更弱勢的國家或者個人身上,諾貝爾獎就真的從無盡的等待變成不用等待了。

楊銳若不是利用了人體基因組計劃,有步驟的專門接觸了達爾貝科,也沒資格拿到諾貝爾獎的提名。

不過,今年大概也就是僅止於提名了。

每年的諾貝爾獎在10月,其實就已確定了最終人選,隻是秘而不宣,等到來年再頒獎而已。中間空出來的時間,其實是給獲獎人留出來的行程時間。商業飛機算上齊柏林飛艇什麽的,到80年代,才是半個世紀都不到的曆史,而諾貝爾獎,可是有百年曆史了。

楊銳現在還沒有接到諾貝爾獎委員會的電話,那就不太可能拿到本年度的諾貝爾獎了。

不過,“人類走出非洲”的發現,卻是對PcR的一次再證明,達爾貝科就甚為遺憾的道:“如果這項成果早一點頒布的話,你的機會又會大很多。”

“但是,恐怕仍然不足以我拿到諾貝爾獎吧。”

“時隔一年就拿到諾貝爾獎?確實不太可能。”達爾貝科此時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笑道:“PcR獲得的話題性夠多了,你在美國的名氣都要比我大了,基因組計劃也受益良多,我要感謝你。”

“您客氣了,是我應該感謝您。”

“你的PcR值得一個諾貝爾獎的犒賞,他們現在不明白,之後會明白的。呆在塔頂的老頭子們,需要砸開棺木來看看世界了。”達爾貝科罵了一句,又道:“很可惜,如果人類走出非洲的消息能夠早一點出來,PcR和基因組計劃也能獲得更多的關注了。”

基因組計劃是一個世界級的科研計劃,甚至可以說是世界最大的科研計劃。但是,基因組計劃並沒有因此獲得天然的關注和資金扶持。

達爾貝科和沃森,依舊不得不為了獲取資金,獲取美國國會和總統的支持,而費盡心思。

它的背景與同樣龐大的“曼哈頓計劃”,以及“阿波羅登月計劃”完全不同。曼哈頓計劃是在二戰末期,原子彈的開發快慢,決定了二戰結束的快慢,就實際結果來看,兩顆原子彈的爆炸,至少提前幾個月,促成了日本的投降,如果再快幾個月的話,說不定還能縮短歐洲解放的時間。

阿波羅登月計劃則是誕生於冷戰,其意義同樣在於結束戰爭。美蘇令人窒息的太空競賽,與其說是為了登月,不如說是為了證明雙方的技術和軍事實力。伴隨著阿姆斯特朗人類一小步的名言的,不僅有月球上的腳印,還有蘇聯對彈道導彈的削弱,以及核條約的簽署,意味著第三次世界大戰的陰影大為減弱。

基因組計劃卻沒有迫在眉睫的戰爭威脅,它是人類第一個和平時期的和平計劃,目標卻是數十億美元的長期投入,自然很難獲得美國政府的通過,更不要說,它還有參與合作國家的資金來源,確認經費更加困難。

事實上,也就是因為美國政府覺得自己單做這個基礎性科研不劃算,才將達爾貝科的倡議拐成國際合作的。

這自然加倍了難度,以及達爾貝科的焦慮。

短短的一通電話,達爾貝科已經兩次提到關注了。

楊銳於是主動道:“其實要利用這次的話題也不難,我隻要保持沉默,讓記者們不能確定我是否得到了諾貝爾獎,那話題應該就能延續到頒獎前吧。”

“你願意這樣做?”

“沒什麽難的。我並不需要撒謊,隻是保持沉默而已。”楊銳聳聳肩道:“很多被諾貝爾獎提名的學者,都會這樣做吧。”

許多學者都是不喜歡拋頭露麵,或者與記者打交道的,這就使得沉默在學術圈內很流行。另一方麵,確認自己沒有獲得諾貝爾獎,對於學者們來說,也不是什麽理所應當的回答,許多人甚至找不出做的理由。

達爾貝科輕呼了一口氣,笑道:“你如果也能這樣做,那就太好了。當然,我不能代替你做決定……”

“我最近並不想接觸媒體,至少,不願意回答他們有關諾貝爾獎的問題,我有研究要做。”越洋電話裏的聲音沙沙作響,楊銳的回答卻是很明確的。

達爾貝科再說了幾句話,滿意的掛上了電話,人體基因組計劃正在最緊張的時間,他需要一切能夠獲得的力量。

楊銳更加滿意。幾個小時前,他還不知道“人類走出非洲”的消息呢,至於保持沉默,更是符合楊銳目前的心情。

就像是一切諾貝爾獎候選人那樣,沒人願意在答案公布以前,就宣布自己的退出,這不僅是一種情感上的需求,也是一種理智上的需求——諾貝爾獎可是隻頒給活人的,萬一今年的獲獎者突然掛了呢?

雖然有點惡劣,但是午夜夢回,這麽想一想,睡覺似乎也更安穩了呢。

掛斷電話,離子通道實驗室的研究員們就湧了上來。

做科研的,永遠都不會沒事做,尤其是在設備齊全的情況下,鬧個大新聞什麽的,都是大家追求的,楊銳最近將更多的時間用在了遺傳工程實驗室,來離子通道實驗室的時間就少了,大家都積累了一堆的問題。

不過,學術期刊的投稿,在此期間可是不能停止的。

楊銳一一解答,又看了幾個人發表的論文,才算是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這個時候,楊銳已經很有些做“老板”的感覺了。

科研實驗室裏的老板,其體力工作強度,大抵與小飯店的老板差不多,淩晨睡覺五點起來買菜什麽的,都屬於正常行為。不過,相比小飯店的老板,實驗室老板的腦力工作強度就非常大了,無時無刻的思考基本是日常屬性,如果做不到的話,其科研發展也就止步於此了。

不過,能夠做到的科研人還是很多的,在此基礎上,同時管理幾個實驗室就變成了時間問題。

楊銳尚在摸索當中,但也有了相當的心得,最起碼,在處理離子通道實驗室的研究員們的問題的時候,楊銳已經比以前成熟的多了。

自然,這也意味著離子通道實驗室的研究員們,能夠直接得到答案的機會越來越少。但是,這也是大型實驗室發展的必由之路了,研究員們必須不斷的成長,才能追趕上大型實驗室的發展腳步,承擔越來越多的工作,也是研究員們的成就所在。

如果隻是為了得到答案的話,不少研究員或許都會去產業界任職了——反正都不怎麽需要自己天賦超群的大腦,不如找份工資高的地方養老。

稍微耽擱了一下,楊銳再騎自行車回到西苑小區,已經是八點鍾了。

“等久了吧,又回來晚了。”楊銳推門進來,就見景語蘭坐在窗台上靜靜的看書,廚房裏有微微的熱氣,且有淡淡的香味。

楊銳的肚子,立即不爭氣的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