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誌軍,劉局長和區政府一行人到智科的時候,形勢已經相當危急了,現場不僅有各家企業的負責人,還有隨後招來的大批幹部和工人,總數起碼過五百,烏央烏央的擺開來,比一間學校做廣播體操的人還多。

好在劉局長是開著警車來的,警燈打開,擴音器拿起,還是很有氣勢的。

隻見他一腳踩到輪胎上,腰部用力,一躍彈上了吉普車的前蓋,往後倒了一下,好險被自己的司機撐住了,腰部又一用力,險險的站住了,再舉起擴音器,道:“聚眾鬧事是違法國家政策的,聚眾鬧事是違法國家政策的……嗝……”

薑誌軍忍不住捂臉,心想,您水平也太低了吧,再說,您酒量也太差了吧。

聚集起來的人,也看出劉局長喝醉了,在風中搖曳的劉局長大約是吹了風,滿臉通紅不說,還一個勁的反酸水,不時用手捂嘴的模樣惡心爆了。

“各位,各位,咱們先散開些,好不好?散開點。”薑誌軍高聲喊了起來。

“你誰啊。”有人不屑的起哄。

但也有認出來的,機靈的就直接往過跑,傻一點的在那裏扯著嗓子吼:“薑經理嗎,是薑經理嗎?”

大家都是為了智科來的,不認識的腦子一轉,也知道薑經理是誰了,這下子,烏央烏央的人群就向吉普車跑過來了,嚇的區長等人連連後退。

“聚眾,呃,聚眾鬧事是違法的,不要聚眾啊,都散開,散開。”劉局長看著上百人狂奔而來,冷汗直流,酒也醒了。

然而,狂奔的人裏麵,大半是屬於國企的,剩下的也是一個比一個路子野,當場就有人喊:“給錢也能算鬧事嗎?”

劉局長一聽,嗬,還真沒聽過鬧事給別人錢的,這怎麽算?

咚。

一個編織袋子丟在了吉普車前蓋上,嚇了劉局長一跳

“薑總,我們粵中物產的錢就交給您了,我們定500隻牛啊。”

有人站在人群裏吼,但薑誌軍根本找不到人在哪裏。

這個編織袋子,似乎開啟了某個了不起的模式。

咚咚咚。

接連幾聲,又是四五個編織袋子砸了過來,其中一個,或許是隔的太遠了,險些砸到了薑誌軍身上。

“我們是洪南牧業的,薑總……”

“我們是京西農合的,薑總……”

“中南乳品公司……”

“新鄉農民集體大社……”

薑誌軍終於知道文澤林打電話過來的時候,那種恐懼感是怎麽產生的了。

就在他麵前的編織袋子裏,每個裏麵都是數十疊的超片,也就好幾萬元人民幣,這麽多錢,他甚至不能確定是誰丟過來的,這種狂熱,才是最令人害怕的。

然而,現場並不允許薑誌軍去追根問底,他第一時間將編織袋踩在腳下,再喊:“都不好再丟了,丟給我的不算,必須要交到財務的,錢我先保管在這裏,所有人都等著鵝,我喊財務出來登記。”

這個時候,再搞什麽都不好使,隻能是現場辦公。

腳底下少說有二三十萬元,薑誌軍也不敢背著走,他興許都背不動,於是就叫劉局長開車,薑誌軍盤膝坐在吉普車前蓋,慢吞吞的往公司門口開。

吉普車向前開一點,人群向後退一點。

到公司大門口,之前沒有移動的,和擁擠到薑總附近的人群重新合流,卻令大門怎麽都打不開了。

智科生物技術有限公司也是新搞的地盤,一圈圍牆很是矮小,簡單的大閘門是鐵棍焊起來的,粗黑能保證,結實卻不一定。

等文澤林將門推開,又將財務送出來的時間,甚至有大門上的鐵棍被擠脫了焊接口的。

好在附近派出所的警察及時趕來,才算是將人分塊隔開了。

薑誌軍這才有時間,讓人分別登記自己的單位和定金的數額。

而在這個過程中,又有更多的人試圖插隊,甚至再砸錢。

薑誌軍忙的焦頭爛額,等見到楊銳的時候,渾身已是熱氣騰騰,像是練功走火入魔了似的,兩隻眼睛通紅的問道:“楊總,您究竟又搞了什麽名堂?”

“我就說,第一批交錢的人,能先挑日子。”楊銳也被現場的熱情給嚇到了,稍微有些後悔。

薑誌軍又何止被嚇到了,他又氣又無奈的道:“要不是我們運氣好,今天非得欠一屁股爛賬不可。”

“我是想給海澱區的領導們看一看嘛。”楊銳說的很委屈,道:“我怎麽能想到,能有人直接把錢丟過來的。”

薑誌軍無言以對,老實說,他也沒想到有人會直接丟錢過來。

“我先記賬。”薑誌軍搖搖頭,再次投入到如火如荼的收定金狀態中去了。

這種時候,已經容不得他改變策略了,現在薑誌軍要是敢說一個預售停止,或者不能挑選時間之類的話,非得被幾百人給撕碎了不可。

另一方麵,人民幣摞起來的樣子,也是比較吸引薑誌軍的。

80年代人做生意,都是現金交易的,甚至大公司之間都不例外。

大部分的國企,在單位裏都存著十萬級的現金,尤其是發工資的日子,由於工資也是現金支付的,那些上萬人的工廠,動輒上百萬元的現金儲備都很正常。

而在最大麵額的鈔票隻有十元的狀態下,500隻牛的定金,就得幾十上百疊了。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智科生物有限公司此時都沒有決定新一輪的牛胚胎移植的價格是多少。

一路忙活到下午,眼看著天色暗淡了下來,薑誌軍等人才將定金的問題理清,可要再確定牛胚胎的分配,顯然是來不及了。

“看來得熬夜了。”薑誌軍小聲道。

“用不著。”楊銳淡然的道。

“你瘋了?”薑誌軍看傻子的看楊銳,道:“不趁機把時間和數量定下來,誰會讓我們睡覺?”

“我有個辦法。”

“洗耳恭聽。”薑誌軍不是很信任的回答了一句。

楊銳笑笑,先問道:“你收了多少定金?多少家的?”

“52家,總共……”薑誌軍低頭在楊銳耳邊,無比輕聲的道:“快600萬了。”

楊銳眼角跳一跳,道:“真不少了。”

“可不是。”

“這樣,就當是誠意金了。”

“什麽?”薑誌軍完全不知道楊銳說什麽了。

楊銳咳嗽一聲,卻是將後世房地產商的招數拿了出來,道:“誠意金就是代表誠意的定金,今天這些人交了誠意金,就能第一批選房……不是,就能第一批選時間。”

“啊?”

楊銳不理薑誌軍,自顧自的道:“恩,600萬的話,就2萬塊算一份誠意金,能選一次牛。一次選50份胚胎移植。就把50次算一個單位,600萬就是300個50次,總共能選走15000份胚胎移植。”

“但是有的人交了不止兩萬。”

“兩萬算一次,不足2萬的,允許他們幾天內補上,也算一份,不補的就退掉多出來的,或者算到牛錢裏。總之,兩萬算一份,多交多選,少交少選,很公平。”

“那選的時候,也總有先後吧。”

“抓鬮。”

“啥?”

“就抓鬮。”楊銳肯定的道:“做300個號出來,到時候我們把時間貼在牆上,一次請10個號進來選房……不是,選時間,這樣,多交了誠意金的,能多選幾次,少交了誠意金的,也有機會早選,大家全憑運氣。”

“這樣可以?”

“當然可以。”楊銳心道:後世的開發商,有敢收上百萬誠意金的,小老百姓沒什麽錢的,還不是照交不誤,而且是在不知道房價,不知道房型的情況下交的。我們的牛能賺錢,請大家交一筆誠意金算什麽。

薑誌軍仍然有些遲疑,但還是期期艾艾的將這個決定宣布了,並陪著小心道:“兩天後,我們準備一下,兩天後正式抓鬮。大家今天就先回去吧。”

“當場抓鬮嗎?”

“當場抓鬮。”薑誌軍回答。

“哦。”問話的將收據揣到懷裏,幹淨利落的走了。

其他人也沒有逗留很久,互相看看,臉上的緊張感竟是都消失了,許多人甚至是麵露笑容的離開了。

沒多長時間,讓人緊張了一下午圍觀,就此消散。

“怎麽就這麽幹淨利落的走了?”薑誌軍百思不得其解。

“交了誠意金,就有搖號資格了啊,能搖號,當然令人高興了。”楊銳麵帶神秘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