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咚咚。

敲門聲禮貌而輕柔。

坐在沙發上看書的景語蘭愣了愣,看向楊銳,問:“你請了人來嗎?”

“沒有。”楊銳也是茫然的放下書。

“我去開門。”景語蘭奇怪歸奇怪,還是將裙子整理了一下,遮住一雙豐腴的大白腿,嫋嫋的走到門後,看了看貓眼,才打開門來。

門外,孫明哲也是愣了一下,轉瞬反應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問:“你好,請問楊銳在嗎?”

他沒有加任何的身份詞,也是避免紕漏。

房間並不大,楊銳聽到聲音,就走了出來,驚訝的看著孫明哲,道:“你怎麽知道我住這裏的?”

“那個……我跟著公司的車過來的。”孫明哲老臉一紅,回答的有些磕絆,他不知道楊銳竟然沒告訴其他人自己的住所。

楊銳用看神奇動物的表情,看著孫明哲,問:“就是說,你跟蹤我的?”

跟蹤這個詞,他在小說電影裏常見,現實中就稀罕了。

孫明哲老臉再紅,忙道:“我不是跟蹤,我是那個……我不好問其他人您的地址,我就想著,讓公司的車一起跟過來。”

“公司的車肯讓你跟蹤我?”

“沒有,我說我們一起的,那個……我給他說,您讓我跟著您走的。”

“騙人嘍?”

“也不是……不算是,我就是,沒給他往明白裏說。”孫明哲陪著笑,汗都要流下來了。

楊銳哼哼兩聲,沒再糾結,問:“你是來找我的?”

“是……楊主任,方便進去說話嗎?”

“進來吧。”楊銳也不能將人家就這麽攔在外麵,雖然跟蹤是過分了一點,但是,考慮到對方醫藥代表的身份,楊銳還真不能說他做的太差,能在這個年代,做出這種事的醫藥代表,才是真的有前?吧。

孫明哲靦腆的笑一笑,並沒有立即進門,而是回頭從門邊,拖出一個長長的麻袋。

楊銳看的一愣,就被孫明哲給闖進門了。

“您好,請問,廚房是這裏吧?”孫明哲禮貌的問了一句。

被問到的景語蘭愣愣的看著孫明哲的大麻袋點了點頭。她這兩年回到北@京,也是見到不少人給父親送禮的,不過,拎著麻袋來的,還是有些特別。

孫明哲費力的抬起麻袋,將之抬到了桌台上,然後脫出麻袋皮,露出裏麵的……一條尖嘴肥長的大魚。

“我弄了一條鮁魚,太大了,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就想給楊顧問送來嚐嚐鮮。昨天剛從象山港捕撈到的,淩晨送上的火車,一路上都用冰塊和鹽塊保鮮的。”

孫明哲顯然比楊銳認為的更加醫藥代表,送禮的技巧起碼是白銀級選手。

有大半個人身子那麽長的鮁魚,魚皮呈青綠色,亮晶晶的,幹幹淨淨的一點黏液都沒有,魚眼睛有人小半個拳頭大,明亮亮的睜著,似乎在訴說“我真的很好吃,鯊魚遊那麽快都是為了吃我”的情緒。

楊銳的眼睛也不禁亮了亮,被跟蹤什麽的負麵情緒,頓時消散了大半,摸了摸下巴,道:“象山港撈到的,是藍點馬鮫魚吧?”

說著,楊銳走近了一點,看到魚脊上的藍點,點了點頭。

孫明哲也是眼睛一亮,笑道:“楊顧問不愧是生物專家,一說就說準了,是藍點馬鮫魚沒錯。”

“我知道鮁魚是藍點馬鮫魚,可不是從書裏學來的。”楊銳說著按了按魚身子,隻覺得彈力十足,於是又點了點頭。

孫明哲看著他的動作,道:“我在樓下才把箱子取了出來,要不然太難搬了,之前都是用冰塊和鹽鎮著的,和剛打來的一樣新鮮。”

就是在漁港裏買的魚,嚴格說來,其實也不是最新鮮的,因為漁民打魚是需要時間的,?是近海捕撈,船去一日,船回一日也是正常的,稍微走遠一點,或者遇到風浪,就得好幾天的時間,遠海更不用說了,半個月去半個月回的都不算什麽事,日後的中國人,還會開船繞地球一周,到智利打漁呢。

因此,從海裏捕撈的海鮮,能在兩三天內送上餐桌,那已經是最快速度了。

孫明哲是專門找了朋友,守在漁港裏,以最快的速度,將鮁魚送過來的,期間用上冰塊和鹽以後,短時間內並不損失新鮮度。

這其中耗費的功夫,自不用說。

孫明哲幾乎是掃了一遍自己的朋友圈,看遍了內@蒙、新@疆、雲@南的通訊錄,才最終選定了馬鮫魚。

“春事剛臨社日,楊花飛送鮫魚。但莫過時而食,寧軒未解芳腴。”孫明哲搖頭晃腦的念著老詩,然後停頓一下,微笑道:“清明節前的鮁魚,是最好吃的。”

楊銳看著一米多長的漂亮馬鮫魚,默默的咽了咽口水。

的確,馬鮫魚的品種是很多的,幾乎全球都有分布,但是,要論味美,還是以藍點馬鮫魚為首,而在中國,各種馬鮫魚中,也隻有藍點馬鮫魚,才能被叫做鮁魚。

相比其他馬鮫魚來說,藍點馬鮫魚生活的水域鹽度是最低的,幼齡期的鮁魚基本是在淡水中生活的,之後也長期生活於近海中,這讓藍點馬鮫的肉質更加鮮嫩,也更加適合中國人的口味。

其中,又以象山港出產的鮁魚最有名。

清明節前後的象山港鮁魚,極其肥美,自然也是最好吃的。

更難得的是,這條馬鮫魚是如此之大。

不像是鯉魚這種純粹的淡水魚,身為海魚的馬鮫魚是越大越好吃的。

“這有四五十斤重了吧。”楊銳問。

“六十六斤整。”孫明哲露齒微笑。

“難得你能給扛到樓上來……”楊銳停了一下,道:“你送這麽貴的禮給我,是想做什麽?”

“就是單純的敬仰。”孫明哲立即道:“另外,我想為上一次的莽撞,再向楊顧問倒個歉。”

“六十六斤的敬仰,太重了,我不能收。”楊銳強忍著腸胃的哀嚎,搖了搖頭。普通的鮁魚,十斤八斤就算是大了,到30年後,象山港的馬鮫魚,有個四斤六斤的就不錯了,六十六斤就是現在,也很是難得。

孫明哲輕笑道:“重不重的,我都搬上來了,您就別客氣了。”

“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敢收的。”即使是華銳的人,楊銳也不能就這麽收下。

“我真沒有要求。”孫明哲誠懇的道:“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您有朝一日,能到北河省給我們講講課,但是,這不是要求,就是個邀請,您願意來,我們就好好招待,您沒時間,也不用著急……”

“心意我領了。”楊銳琢磨了一下,道:“我說個法子吧,你同意的話,我就收下,你不同意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您說。”

“這條魚,我兩百塊買下來,如何?”

孫明哲連連搖頭:“太多了,太多了,哪裏值得兩百塊。”

“六十六斤的魚,不算多了。”楊銳說著拿了兩百元出來,遞給孫明哲道:“拿錢我就收魚,要不然,我找車幫你送回去。”

“得,我收下了。”孫明哲想了想,還是將錢給收下了,轉頭道:“送貨到家,我給您收拾幹淨吧。”

說著,孫明哲不由分說,進到廚房裏,自顧自的找出菜刀,係上圍巾,道:“我看您有冰箱,那就大部分切片裝好,香煎最好。剩一點用來包鮁魚餃子,或者用鮁魚燒肥肉,也美的很。”

孫明哲說著,就將馬鮫魚抬上了案板,稍微用水刷洗一番,再用菜刀,順著中段切了下來。

切開的馬鮫魚,白裏透紅,隻中間一根骨頭,並沒有淡水魚或帶魚那樣惱人的肌間刺,後半段的魚尾,更是單純的魚肉,圓滾滾的,截麵比三個手掌並起來還要大。

“我切成片,到時候鍋裏放點油,一煎就能吃,一層一層的撕著吃……”

孫明哲說著話,楊銳點著頭,廚房內萬分和諧,什麽仇什麽怨都沒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