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藥公司是世界上最肯出錢的一類公司。

自上而下的數,從輝瑞製藥到莫桑比克貝拉製藥廠,有一個算一個,在宣傳營銷、政府公關和法律安全方麵的開支,都在各行業的前列。

簡單來說,越是利潤豐厚而名聲不好的企業,就越需要大筆的額外開支,來維護本已崩潰的形象,保護脆弱的生態鏈,例如軍火商、能源企業或者製藥公司。

另一方麵,公司的規模越大,跨國跨地區的程度越大的,也越是需要投注資源於其中。

可口可樂為什麽願意支付十數萬美元給楊銳,做一個並不在他們計劃中的投資?因為在他們的營銷企劃中,花費十數萬美元而開一次會,做一個項目,實在是太平常了,即使是中國區的可口可樂公司,在找到合適的項目的時候,也願意開銷大筆的現金。

某些時候,這樣的跨國公司會支付數萬美元給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學者,以換取他的“仗義執言”,或者幹脆就是一次麵向不在乎人群的演講。來回的頭等艙機票與酒店費用,再加上講課開支,足以令人咋舌。

製藥公司的氣魄就更大了。

當一家公司,平均每年要為各類訴訟支出數千萬美元的時候,他們在維護關係方麵的大方,比一家普通工廠的全年產值還要多。

有時候,為了一場關係到新藥遊說,製藥公司能從口袋裏掏出上億美元來。

阿斯特拉也是世界有數的原創藥公司,每年向瑞典政府繳稅無數,一年賣藥賣出來的營業額動輒數百億元。

對這個級別的製藥公司來說,他們首先需要關心的要點,就是藥品的研發和新藥的上市。

其實,比起小型藥品公司來說,大型製藥公司的研發能力不見得更強,他們最習慣的方式,仍然是購買小型製藥公司的專利,並運用自己強大的營銷能力和政府關係,將藥品推介出去。

但是,藥品專利僅僅是藥品研發的一個環節而已。

到了阿斯特拉的程度,他們不僅要關心有什麽新藥出來了,他們還要關心,我們現在能做什麽新藥。

能做什麽新藥,取決於基礎醫學的開發和倡議。

例如G蛋白偶聯受體,就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新藥源泉,一度有50%的新藥,是在G蛋白偶聯受體方麵發力了。

阿斯特拉自然不甘於人後,對於楊銳遞過來的橄欖枝,他們一把就給拽住了。

大型製藥公司這樣的企業,根本不怕你提條件,身在瑞典的製藥公司,更是如此了。

楊銳不是第一位對諾獎有興趣的生物學家,也不會是最後一位。

在當日簡單的製藥廠參觀後,不用楊銳或者周英耀招呼,負責行程與介紹的阿斯特拉官員,就找了過來,道:“楊銳先生,聽說你們中國大使館,要舉行一場晚宴。我已經報名了。”

“哦,感謝您的參與。”楊銳表現出了相當的熱情。

“我再介紹一下自己,普利策。我是斯德哥爾摩人。我從小的時候,每年最喜歡的節日,就是諾貝爾獎頒獎式。”普利策笑笑,道:“那個時候的斯德哥爾摩,是一個最熱鬧的地方,我們喝酒,歡笑,一起看真正的科學家獲獎。”

楊銳微微點頭。

“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哪怕是最活潑的瑞典人,也沒有最靦腆的美國人外向,喝了酒之後除外。”普利策舉了舉自己拿在手裏的酒杯,道:“楊銳先生,阿斯特拉公司認為,您在G蛋白偶聯受體和PCR方麵的研究,具有令人稱讚的獨創性,令人稱道的影響力,您理應獲得諾貝爾獎。”

“阿斯特拉公司是這樣認為的?”

“當然。”

“非常感謝你們的讚賞。”楊銳不禁抬頭。這就是他來瑞典的意義所在了,他得告訴人們,這裏有人有資格能得諾獎,這個人願意得諾獎。

不過,阿斯特拉公司原本就是最容易征服的瑞典公司,他們和捷利康的關係,他們身為製藥公司的沒節操,都決定了他們更願意支持楊銳。但是,從踏腳石的角度來看,阿斯特拉公司又顯的意義非凡了。

楊銳也很承情的道:“阿斯特拉公司的態度對我很重要,普利策先生,你們是我在瑞典接觸的第一家公司,也是第一家給予我全力支持的公司,非常感謝。”

普利策很瑞典的笑了笑,極快的收斂了起來,說:“楊銳先生,我想說明一點,現在還不能稱作是阿斯特拉公司的全力支持,當然我們非常的支持您……”

“在什麽條件下,你們才會全力支持呢?”麵對這樣的跨國公司,即使是瑞典跨國公司,楊銳也不用保持所謂的名士風範了。

商業公司就是講究交易的公司,而楊銳也是有本錢的人。

普利策頗為意外的看了楊銳一眼,道:“您的做法,讓我想起了美國人,哦,不,應該更像是英國人。”

“哦?”

“英國人總是語氣平淡的討論一些非常重要的問題。”

“所以英國的007很出名嘛。”楊銳笑笑,又道:“我看瑞典人也總是非常冷靜。”

“不如說是冷漠。”普利策轉而換過話題,道:“楊銳先生,阿斯特拉如果全力支持您,您能夠提供什麽樣的回報呢。”

“我可以給你們的研究員上一個月的課,並且回答他們的問題。”楊銳道。

普利策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楊銳先生,您是個擅長說笑話的人。”

“並不是笑話,普利策先生。”

普利策板起臉來,道:“楊銳先生,我寧可認為是一個笑話,阿斯特拉是一個有多年傳統的,有自信的大型製藥公司,我們很願意接受來自外界的信息,與其他國家的研究者互相探討,但是……”

“我隻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就做出了去鐵酮。”楊銳沒有讓他說完,打斷道:“而且做出了7個活性物質,現在看來,三期臨床也很順利,四期臨床更沒有問題……”

普利策頓時有些詞窮。做出原創新藥,對於任何一個大公司來說,都是大事,阿斯特拉雖然是個營銷上百億美元的大公司,他們每年能通過的原創新藥——事實上,沒有哪個大公司能做到年年都有原創新藥的,在藥品開發方麵,殘酷才是常態。

“想想看。”楊銳的聲音充滿誘惑性,道:“我是全球最了解G蛋白偶聯受體的研究者,這樣自吹自擂,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我對自己的定位,您覺得恰當嗎?”

“我想,非常恰當。”普利策堅強的說出這句話,腦海中的想法,瞬間生發了出去。

G蛋白偶聯受體的研究之所以號稱是王旗,就是因為它的七次跨膜機製太變態了,它幾乎影響到人體的方方麵麵,從嗅覺到生命維持……

換言之,通過G蛋白偶聯受體,也就能夠影響到人體的方方麵麵,由此產生的靶點簡直數不勝數。

而楊銳,他可是手持王旗的男人。

雖然楊銳已經完成了G蛋白偶聯受體第二階段的消息還沒有傳出來,普利策也並不知道,但光是他在第一階段的進度,目前還無人可以複製呢。

換言之,楊銳就是G蛋白偶聯受體方麵,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更難得的是,他並不是隻懂得基礎研究的生物學者,他還主持完成了一款新藥研製。

這樣的經曆,卻是令普利策眼饞不已。

“全力支持是一個很大的話題。”普利策的表情變的嚴肅,道:“我沒有決定權,但我可以向CEO匯報。”

瑞典是最推崇扁平化管理的國家,很多人都有資格匯報到最高層。

楊銳點點頭,又笑了起來,道:“你不用太緊張,也許你可以先安排時間,讓我和你們的研究者,做一些深入的交談,例如講座的形式?”

“您願意這樣嗎?”

“當然。”

“太好了,非常感謝。”普利策立即讚同道:“我馬上做相應的安排……哦,您想給講座起個名字嗎?”

“G蛋白偶聯受體的體驗課怎麽樣。”楊銳的腦海中,浮現出的是派發試用裝的銷售員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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